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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邯郸之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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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落地窗把夕阳的余辉给过滤了,均匀地撒在客厅上,像有珍珠粉弥漫在空气里,构成一层粉雾。他坐在沙发上,闭着眼,没有开灯,朝窗一面他的脸棱角分明,有反光,另一面则只是大片阴影,他两手握拳支在腿上,撑着下巴,鼻翼高挺。一头黑得发亮的头发凌乱着。蒙胧间,他的周围氤氲着火光,他忽然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凛冽的精光,忽又倒头睡去。嘴边挂着鬼魅般的邪笑,像樱桃。
“什么?你也要搬出去?为什么?”涵单反射性地把手机拿离耳朵一公分,小雅的嗓音越来越厉害了。“呃,小雅,你周围没别人吗?你没发觉他们的异样眼光吗?”
“恩?咳咳咳咳!涵单,为什么你也要搬出去啊?是不是一个人不习惯,要不,我回来?”声音轻柔了许多。
“不,不是。这只是工作需要。”
“可以前你从不接受有住宿限制的工作啊!”
“这次,我想试试,我已经答应别人了。”
“涵单,你可不能把自己卖了,你说你干嘛非得去打工呢?……唉,反正我也知道我劝不动你,你要好好保护自己,知道吗?”
“恩,你不用担心。”这次小雅可算是说对了,我就是要出卖自己,否则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也不想忘了。涵单苦笑着,挂了电话。抬头看看房间,依然没多大变化,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这是她和小雅的家,不能轻易就抛掉的。只要它还在,她和小雅还是可以回来的。
转身的时候,不免有点落寞,像做了傻事,不知道对不对,该不该,不知道这是否只是一个玩笑,镜中花,水中月,她是在拿她最重要的东西也是剩余的全部做赌注。
地面上一个长长的影子,映入她眼帘,他斜靠在门框上,还是一身笔挺的西装,敞口的白衬衫,黑亮的头发,他这样没站相,西服不会起褶皱吗?她这样想着,又问:“这套公寓怎么办?”他一笑,站直,走过来。她一眼扫过,西服果然一点褶皱的痕迹都没有。不禁嘴角扬起,淡淡的弧度。他拿过靠在一边的行李箱,边往门外走边说:“我会叫人看好的,不用担心,我们要直接去公司,待会儿慧兰会给你介绍公司的情况。。。。。。”话还没说完,他觉得身后衣服一紧,她拉住了他的衣角。他楞在那里。涵单从后面抱着他:“给我一点信心。”
太阳恰好跳出了地平面,挂在城市的边缘,晨风掠过地面上绿色的叶片,打一个转儿就消失了,接着又出现在另一端,拂过枝丫,有鸟儿在枝头上跳,鸟鸣声稀稀疏疏。
“我还没睡醒,不然我们接着睡?”
“恩?”
“你再不放开,我就要。。。。。。”他轻笑一声。涵单闪电般缩回手,径直从他身边穿过,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门。他笑,也跟着出去。
门口已听着一辆黑色轿车,一名男子看她走来,已为她拉好车门,她坐进去,说了声谢谢。男子却只是面目冷冷。涵单前脚刚迈上车,就看到车上还有一女子。上身着一件淡绿色花边开衫衬衣,配一条乳白色短裙,既有活力有透露一点点性感,中长发,瓜子脸,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正微笑地看着她,手里还拿着一本文件夹。涵单不禁为之一惊,待坐好,也向她微笑。她伸出手:“你好,蓝小姐,我是翼总的秘书茹慧兰,你可以叫我慧兰。”“你好!”
车外,翼眩将行李交给那名男子,上了车的前座。“慧兰,她从今以后就是我的私人秘书,你把公司的情况跟她说一下。”
“恩,好。蓝小姐,我们皇瑞公司主要经营模特、歌手的培养包装,市场销售等各方面,旗下现有**名知名模特,**名著名歌手……你是翼总的私人秘书,工作主要是负责翼总的日常生活和文件转送。”“慧兰,既然我们都是秘书,你不用称呼我蓝小姐,我叫涵单,你可以这么叫我,还有,我想,我应该和你做同样的工作。”涵单说得极为轻松。慧兰微微一愣,“可是……”那名男子也上了车,开动车子,原来是司机,如此不苟言笑。
慧兰看看涵单有看看翼眩,翼眩坐在前面,看不见表情,慧兰只好说:“涵单,我们公司人手很足,特别是像我这样的办公秘书,现在已有三个,就是缺少一个翼总的私人秘书,如果你非要做和我同样的工作,有人就要下岗了。”涵单暗自惊讶,如此清纯的女子可够聪明的,她微微一笑:“那好吧,看来我是没得选择了。”
车子开到皇瑞公司的大楼门口,停下了。立即有一帮也是身穿黑色西服的男子围上来,开了门。不过他们的西服穿得整整齐齐,不像翼眩领子和袖口都敞开。涵单认识其中几个,正是那一个月给她送过纸条的。他们一路走过,时不时有人停下道声“翼总早!”。
宽敞的大厅底楼,中间有一水池正喷着水,四周鼎立四根龙盘石柱,旁边摆着两盆硕大的蕨类植物。翼眩攥过涵单的手,涵单知道挣扎无用,只能任他牵着走。保持她一贯似有似无的微笑,虽然略有尴尬,不过她不会因此脸红。
走到电梯口,涵单不经意向右侧目一扫,一轮身影掠过,挺拔的身躯,也是一身西装革履,是他,那个在酒吧遇到的男子——温煦。
他怎么会在这儿?不过这也不必新奇,人家是什么身份,从事什么工作,或者说有兼职,都是很正常的,只是在那一刻有一种冥冥然的恍惚。她要么淡然,敏感的时候直觉一向很准。
“喂,我昨晚做了一个梦,你猜我梦到什么?”兴奋的声波从话筒里传来,他懒懒答道:“什么?你能梦到什么东西啊?”不理会他嘲讽的语气,继续盎然道:“我跟你说啊,昨天我做梦梦到今天数学考试,其中有一道还有轮廓,可是你知道吗?今天考试真的考了这题唉,而且我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题,你说,神不神?”“啊?不可能吧?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他的声音深沉之中带着潇洒。她微愠:“幽南,真的!我也奇怪啊,可是这是真的,真的!”
“好好好,是真的,那考得怎样……”
唉,料到他不信,还是带着一点点希望打电话给他,不过也是,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信。
想到这,她不禁轻轻一笑。垂下的眼帘还未抬起,心深处又兀自一季疼痛。这样的细节是不可以想起的,你忘了吗?她失笑,眼神冰冷地扫过四周,电梯门开了。
他只感到握在手中的手颤了一下,转身观望,见她微低着头,透过略长的流海还是能看到稍紧的眉梢。原来雀跃的心情沉了下来,手却握得紧了些。他不该对她放松的,她的心仍然冰冷,你如何能对一个原本对你没有任何记忆的女人敞开心扉,给她你的一切?
不过,她绝不能离开我。
慧兰一路上抱着文件夹跟着,她看着翼总和身旁女子携手的时候,心里竟不免一阵酸楚,不过她只是一名大学毕业不到两年的秘书,跟翼总本来就是不可能的,她是个聪明人,从很早她就感觉到翼总不会属于她,所以虽心有爱慕,她却只能淡然面对。只不过有时会情不自禁。比如现在。还好她已习惯了,苦涩一笑,安静地站着,连手上的文件也忘记作报告了。
电梯到了十五楼,一行人走进办公室,翼眩已抽回手,插在裤袋里了。他径直走到办公室另一头,站在一扇门前,上书总经理office,招呼慧兰上前,轻声细雨地不知道在交代什么。
门右边还有三张办公桌,依次排列,第一张堆满文件却很整齐,桌上还放有相框,笔筒,第二张文件也不少,有几张纸随意摆在桌上,正坐着一带黑框眼镜的短发美女。看她有些怔怔的样子大概也是新手吧。第三张隔太远看不清。涵单看他津津乐道地说个没完,就近在第一张办公桌边坐下,不时偷眼观察其他的人,只见他们冷淡地恍若视之为空气,各忙着手中的工作,头也不抬一下。这样更好,她想反正都把自己卖到这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几分钟后,慧兰和几名西服男子出去了,翼眩回过来看她,居然凝着眉,一副慷慨赴刑场的表情,好笑之余,他正言道:“蓝涵单,跟我进来。”她起身,默默跟进。
又几分钟后,慧兰回来了,后面几名大汉搬了张新的办公桌上来,慧兰到门边第一张办公桌旁按一下座机:“翼总,桌子上来了。”“进来。”微微沙哑的沉闷回音。
再几分钟后,慧兰出来了,坐到座上,就呼了一口气。顿时,一大帮善男信女围拢过来,压着声问:“慧兰,那谁啊?”“慧兰,我们公司新招人了吗?”“慧兰……”一口一个慧兰,她想喘口气都不行,她把食指放于嘴唇中间,“嘘——”一声,听听没啥噪音了,才睁开眼说:“她是翼总的私人秘书,从今天开始。”“哎!慧兰,让我们看看她资料吧,我们办公室又多一绝代美女了!”圆脸平板头男子嬉笑着说。“拉倒吧你,就你还想打人家主意,下辈子吧!”旁边顶着满头卷发的女生不屑道。于是那男子一脸委屈地望着她:“我哪有!我是安分守己的良家妇男,你别冤枉我。”慧兰一笑,直说:“资料在翼总那里,你们要,问他拿去得了。”“切——”众人这会儿烟消云散,那是找死!
夏天的气温很高,还不到八点,阳光已经强烈地刺眼。涵单走过去把窗帘拉上,屋里顿时昏暗了许多。说它是办公室还不如说它是屋,因为它很大。他悠闲地坐在沙发上,流海挡住了一半眼睛,阳光透过窗帘,细碎地笼罩着他,她转身地一刹那,觉得他像幽灵,幽灵之王。
“……我,要做什么?”
恩……把我桌上的东西整干净。”他一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呼——,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何必要给她这么大压力呢?我本来就没有信心再去喜欢别人,你不能逼我。开始整理桌上的文件。
天空愈来愈亮直到楼里也变得透亮,角落里的空调吹出的风扬起窗帘一角,涟漪荡漾。屋里光线明明暗暗。翼眩在翻看文件,他的工作很轻松,签名、开会、吃饭。公司有专门的策划、包装、销售部门,而且各部门的经理都经过董事长翼长天亲自挑选,工资丰厚,有他们在,翼眩不会有多少工作。
他抬头看看,她居然靠在办公桌上,睡着了。头发淌过手臂,弯曲了,垂下来,挡住了额头。他轻轻地走过去,一头细碎的黑发柔顺无比。用柔顺来形容一个男子的头发也许不合适,但对他而言的确如此。也因为这一头亮发,使他看起来凛利而又细腻或者说精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她产生一种这样强的欲望,即使不曾了解她,即使她坦言她有过去,即使她看似冷酷。他想如果是别人,他是绝对不会这样的,因为他不会觉得太在意她的一颦一笑。一低首,一抬眼,每一个复杂的眼神,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从不相信爱情,只是清楚地知道,她不能离开他。
“我是不是不该答应他来工作?要我无忧无痛地和他在一起,可能吗?如果我输了,我该怎么办?这仅仅会是个玩笑吗?可又是为什么,有时候我那么想靠近他,把自己交给他,这次和以前会不一样吗?到底是不是因为无知,因为寂寞,因为相信爱情所以骗自己,到底一样不一样?幽南?”
一滴眼泪顺着鼻梁流了下来,睫毛湿湿地颤动。
他停住,看见了,她哭得如此小心翼翼,像一片水晶,似乎一出声它就会碎,她的心为了什么要碎了呢?
空气流走在他眼前,又流走到她发梢,两颗心的距离有多远,有一片澎湃的大海横着,他们的感觉互相吸引,难以自控,细腻地像鱼身的纹路,真切地像针的刺痛,却有一片茫雾弥漫着,只能感觉得到暗流,却看不分明此岸彼岸。
这一刻,他明白了什么。雾是漠然,海流是感觉。如果不能清楚地控制好它们,两颗心会离得越来越远,直到再也无法彼此相吸。如果不想她离开,就给她自由。
但不是现在。
他走到她旁边,俯下身在她额头上隔着发丝轻轻一吻,恍如隔世。她睁开眼,侧头望着他,眼神复杂地不能再复杂。他弯着腰,用手指尖轻柔地滑过她的脸,坚硬的眉眼,开口说:“也许过去让你丢失了很多东西,它们可能会很重,可是我相信你能分辨你自己的感觉,哪个才是自我,我要跟你在一起,是我最本能的感觉,没有犹豫的,如果你也是,那其它的还会那么重要吗?”
眼前的男子会不会是白马王子?不,是黑马王子,为什么他看上去那么干净,好像有光圈呢?为什么她觉得她躲不掉,这样的侵入三年来有过那么多次都被她成功守住了,这次为什么不冷酷到底?
“你是谁?”由于哭过,声音竟柔软得空灵。
“……恩,我是眩。”他微笑,上前抱了一抱她的头,又回到他办公桌。恩,这次她总算没有皱眉,还算满意。
她怔怔地看着他走远,眩,是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