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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柒•夜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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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意大利王国的首府,与因商成名的威尼斯不同,罗马给人的感觉不止是繁华,更多的是一种威严感。灰色偌大的不规则大理石从王国各地的山丘里运出来磨光后装点宫殿、剧院或是斗兽场,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只因权贵门一时兴起。
罗马城的庄严冰冷,在一个外来人看来,某种程度上也像构成它的这些灰色基石:斗兽场的勇士前赴后继,用溅上去的血液装点出它的些许生气——一个个权利争斗的血腥故事也在成王败寇的法则之下给罗马这座古城增添活着的精彩证据。
不过罗马城的早晨与所有的城市一样,显得有序又繁忙。偶尔从路边跑过一个嘴里还叼着面包的红色短发的眼镜青年,蛮本分的长相,看那瘦弱的身子骨,又怕是一个被资本家压榨的可怜上班族。不过又有些微不平常的地方,不是说议会,也不是说议会大厅,而是雅典神庙建筑风格的议会大厅前面围满了路人。红发的上班青年好不容易挤到了最里面,眼前惨无人道的景象让他吃了一惊:“这……古罗•基西尼亚?!”
……
被设在郊区的宰辅府邸依旧宁静,只有鸟鸣声声声入耳——当天的早晨还没有从这里正式开始。作为执事兼秘书的黑短发青年一早整理好书房,给客厅换了一盆百合盆栽。
“哟,雷欧。真的是辛苦了,每天都这么早啊。”府邸的主人才刚刚起床,还有些倦意,随便披了一件衬衫从二楼下来问候正在工作的执事。
“白兰大人,您日理万机,才是辛苦了。”长相清秀的黑发青年立刻回过头来回话,不敢有任何怠慢。
“雷欧啊,那位叫什么贵族小姐……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啊?”白兰正准备去洗漱,突然想起昨天那位为了给父亲来沟通关系主动投怀送抱的美丽小姐。
“回大人,您说的是古力克家的麦琪亚小姐吧。天还没亮的时候,古力克家就派马车将小姐接走了。”
“哦。是怕被外人看见影响不好吗,那当初又干嘛费尽心思地送来呢。”将自己的黄花闺女拱手送上门来,即使是在风流场上惯了的白兰,也无法理解古力克这个老头心里在想什么——不过,在这种官场交流的大背景下,就算对女孩抱有基本的同情心,对于自己也对于她,也都是欣然接受了的好,“这样的父亲,也真是禽/兽不如啊。”
“古力克家的人给您留下了一封信,请您过目。”雷欧从白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信封。
“直接烧掉吧,都是一些没有新意的陈词滥调。”想那位小姐虽然相貌可人,但却是不懂风情之辈,作为下臣的侧室之女,自己也没有必要再费心力与她纠缠下去。
说完最后一句话,白兰打算直接进房间洗漱,洗掉那个女孩留在自己身上的卑微之气。此时大门外一阵喧哗,随后是急匆匆的脚步声,议会厅的值班卫士低头站在了镶金的木质双开门口。
“白兰大人。”
“有什么事进来说话吧。”其实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辅也是很烦恼的,既有人情应酬,又有工作应酬。白兰想想当初六道骸没调走的时候兼职着罗马执政厅的宗教顾问,那时候自己就公开说过羡慕他清闲的话,被他驳回之后也只用讽刺的语调承认了一条,只是宰辅大人夜夜费心费力应酬美女的福气我可没有。
“报告大人,古罗•基西尼亚被打成重伤后抛弃在议会厅门口。”
“嗯,我知道了。跟小正说过了吗?”没有波澜的回答。
“入江大人当时就在现场,第一时间将古罗送到邻近医院去了,据说最严重的是不明原因的神经伤害。”
“好的。你们回去吧,我已经知道了。至于古罗那边的事,小正会处理的。”白兰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当的紧张情绪,像是往常一般不紧不慢地踏进浴室,任冰凉的流水清醒神智。准备开始新的一天。
“又是幻术吗?我还在想最近怎么越来越闷了,原来是罗马少了这么一个好玩伴——骸君啊骸君,你真的是越来越有新意了啊。”白兰将翻阅完的机密报告随手扔在巨大的实木办公桌上,一边嚼着他的原味棉花糖,一边随口对内外纯良的红短发的眼镜青年感叹,“我说小正啊,你猜猜骸君什么时候会回罗马啊?”
“应该快了吧。女王的身体一旦到了完全支持不住的地步,他就不得不亲自回来稳定教廷的局面了。”
“不愧是小正,跟我想得一样呢。”白发不羁的王者还是心不在焉地嚼着他的休闲食品,“虽然从私人利益上说不过去,不过我真的还是蛮想骸君的——还有,期待他为我带来的新玩伴。”
……
“阿嚏阿嚏……”
镜头转向圣马可教堂,我们可怜的红衣主教从晨祷开始就不断地打喷嚏。现在时间临近中午,在对库洛姆的神学课上这种情况还是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了。
“哥哥是着凉了吗?”温柔的妹妹近身去询问。
“也许吧……阿嚏阿嚏。”
【作者:这是想念的力量~~~10069的JQ大揭秘→大误】
【其实考虑将它放在【番外】里。。。至于实施,重修的时候再说。。。】
……
四月下旬威尼斯迎来了他们独有的最浪漫的神圣节日——圣马可节。与圣周和复活节不同,这个具有宗教意义的节日的活动场所并不局限于宗教场所。更多的,民众会在圣马可广场举办船赛以增强民众的凝聚力和上进心,家家户户拿出自己家独特口味的威尼斯烩饭请远道而来的客人品尝也让外邦人融入这个大家庭。甚至,这还是个威尼斯传统的情人节,这一天,男人会送女人玫瑰来表达自己的爱慕之心。
这一天是上帝的圣徒圣马可的诞辰,也是这一任威尼斯小公爵的生日。于是面对这样浩大的节日排场,小公爵每年的生日总是习惯于和民众一起过。
当然,每年会收到不少的玫瑰,从蓝波单纯的恶作剧也演变成了众人表达自己爱慕之心的一种另类方式。
“少爷,因为Yamamoto酒店的火灾修复工作还没有完成,今年的生日宴会恐怕不能像往常一样在那里举办了。不过,”狱寺翻了翻手上的信笺,“有不少提议要交给您呢。”
“嗯?”其实这个上半年过得并不是很安稳,纲吉也不是小孩子了,对于举办生日宴会也没表现出过多的兴趣,“我看一下。”
看到递过来的信函里密密麻麻的书面寒暄语,纲吉又把信件递给了狱寺:“还是你简单介绍一下吧。”
“嗯。首先是蓝波那只蠢牛的邀请……这个,少爷我们跳过好了,在他家不确定因素太多,储备了什么化学药品啊炸药啊有毒气体啊都太危险了。”好吧,蓝波小朋友满满的心意被一票否决。【作者感觉】如果蓝波就是王昭君,那么狱寺就是宫廷画师毛延寿。纲吉是汉文帝?!
“那……下一个吧。”纲吉已经准备好下次见到蓝波的时候被对方铺天盖地的泪水淹死了,其实还是很不忍心伤害小孩子的热忱的。
“并盛送过来的——少爷,这个我们也算了,好不好?”这个性质又与前面一个不一样了。如果云雀是西施,那么狱寺就是伍子胥。纲吉是吴王夫差?!或者说,如果云雀是妲己,那么狱寺就是比干。纲吉是纣王?!【好吧,怎么比喻都不够恰当。】
“好,下一个。”其实狱寺,少爷跟你想得一样。
“下面是酒庄农户联名写的,邀请您参加酒庄当天下午的招待宴会。”
“这个我觉得不错——下面还有吗?”有句古话叫人多力量大,笹川家深谙其中的精髓啊。
“还有两封,一封是教会的集体信件,是关于今天午夜向圣马可祈福的夜祷,希望支持改革的信徒参加。另外一封是主教给您的私人信件,希望您参加并作为嘉宾主持这场祈祷。”
“好的,我知道了。”纲吉也深谙统筹规划之中的孰轻孰重,知道有些东西是无法推掉的,比如说,众望所归的责任,“就后面两个提议吧。下午宴会,晚上夜祷,两不耽误。你去吩咐准备一下。”
“是,少爷。”
……
酒庄的下午茶宴会就如纲吉预计的一般,并不是专门为他一个人准备的,还邀请了许多外邦来此办事的官员、商人和宗教界人士,其实更像一个食物更加丰富的改良版威尼斯烩饭邀请宴会。教区主教六道骸当然也在邀请人员之列。
酒庄宴会的风格还是一样的明朗欢快。会场设在露天的葡萄架子下面,也幸好天公作美。下午三点多的日光不是很烈,就这么微微穿透半透明翠绿夹杂殷紫的葡萄果子,或是部分被挡在毛茸茸的葡萄叶子的另一面,有幸投射到地上的,也只能在平铺的红色地毯上描绘出独具自然天赋的点、线、面状花纹。
客人们聚集在铺有白色桌布的一张张方桌周围,或坐或立,或是细细品尝桌上的特色佳肴,或仅仅是取一杯陈年的美酒与新朋老友叙叙闲谈。有匈牙利来的富商夫人一时兴起,在丈夫的鼓励下跳起传统正宗的弗拉明戈舞蹈。轻盈的舞步绕过错落有致的葡萄支架,留下令人惊艳的异国印象。
现场的气氛突然热烈了起来,但又好似少了点什么配菜一般乏味。笹川家的京子小姐意识到了什么,急匆匆地从屋里将自己初学的手风琴拿了出来,但又犹豫着避免献丑。此时一个客人向她礼貌询问:“如果小姐不介意的话,让我来演奏吧。”
于是在阑珊的春色里,悠扬欢快的民族音乐扑面而来,流畅又有说不出的欢乐回忆之感。在场没有人能说出这首曲子的确切名字,但是所有人都肯定这样的民乐,逃不出歌颂爱情、庆祝丰收、赞美友谊的美好主题。于是又有更多的人加入了舞蹈队伍里。各种民族的舞蹈混合在一个场地上,即使只是没有章法地摆动身体,在其中也是那么的和谐。
“公爵哥哥不跳舞吗?”突然出现在纲吉面前的是身着一件鹅黄色礼服的库洛姆,白皙的脸上还荡漾着红晕,一副蛮不好意思的可爱模样,“虽然说女孩邀请男伴很少见,但是……哥哥说您会答应的。”
纲吉顺着库洛姆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透过移动的人群身影,在会场的中央一个男子坐在一张闲置的餐桌上演奏着乐器,血色的眸子里噙满了笑意。
“是失传的古曲吗——他还真是清闲啊。”不知怎么的,纲吉的脑海深处隐约有这首曲子的记忆,隐约记得四百年前的阳光照进府邸的中庭留下温暖的淡淡痕迹,“那么库洛姆小姐,舞技什么的就请你多多指教了。”
“嗯。”
标准得格格不入的官式舞蹈,两人一样配合默契地将它融入欢快自在的民乐中。就如那个年代位于弗洛伦萨的某个贵族府邸的中庭里,那个叫埃琳娜的女伯爵向某个游学的青年发出邀请,让她的青梅竹马在一旁弹奏着手风琴,并且要求对换舞步来考验对方的舞技。
被加快了节奏的曲子从四百年尘封已久的时光中穿越而来,再也没有人知道这首曲子的原版是为了悼念在战争中死去的挚爱。人们只知道那个被迫跳女步的青年最后站到了权利的巅峰,用温暖的火焰笼罩了整个国度,这个故事最后只是作为这个著名人物的杂谈。没有人知道那个大方好客极富远见的年轻女伯爵最后死于随后爆发的内战,那个弹着忧伤曲调的男子为此改名换姓投身战场,最后成为功臣又背上千古骂名。
……
公爵被约出去私谈的地点就在圣马可广场一侧的图书馆里,傍晚时分图书馆已经打烊了,外人不能随便进来。连整理打扫的修女也被六道骸不由分说地赶了出去。
“彭格列你知道吗,其实今天的夜祷主要是为了抗议朝廷对你的迫害和对威尼斯和平稳定的破坏,说什么改革,讲明了就是叛乱性质的集会。”
随后,他向他讲明了教廷设在今晚的对反叛分子的屠杀行动。
“Kufufufu……教廷和朝廷的互利共生关系你应该也清楚,教廷的行动也不是出于本意。不过我也只是其中的一颗棋子,既然梵蒂冈那边下了命令,就算我不执行,其他人也照样会执行。”骸注视着纲吉,但貌似又只是在欣赏他身上那套蓝黑色的束袖礼服,并没有给人不自在的感觉。
“我也希望是你亲自动手,倒是圆满了整个轮回预言……如果只要我死,就可以挽救其他民众的生命,就算让我死上几百次我也愿意。”琥珀色的眼神有些忧郁,但就是这么坚定地看着对方问道,“你可以成全我吗?”
“彭格列,你倒是视死如归啊,以为这样做就只对不起自己吗?你以为你死掉就可以一了百了?幼稚之至。”
其实六道骸说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确,纲吉也体会到了,他的目的就是让自己活下去
“那你说怎么办吧。”这不是正中下怀嘛,白捡一个间谍加参谋。也就纲吉会相信世界上真的有这种好事了。
没有想到就在对话的下一秒,纲吉突然感到晕眩起来,以对方的眼睛为准心,眼前的人影开始模糊。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跌跌撞撞地走向对方,可最后还是晃了几步倒下去,在对方的怀里不省人事。
催眠。
“千种,你拿着准备好的衣服跟上来——犬,你叫库洛姆来一下。”
……
装修并不好的上层的木质地板微微潮湿发霉踩上去发出吱吱呀呀的惨叫声,便装打扮的男子横抱着怀里沉睡的宝贝一步步小心地登上圣马可图书馆的阁楼,熟悉这里的人一眼就可以认出那个男子就是这里一切的主人。
不过谁也不会阻拦的,因为只要是熟悉这里的人,就会知道阁楼那个装修华美的房间的具体功用,也同样知道如果碍了这位平时谦和有礼的主教大人的事下场将会怎样。上次那个怪蜀黍将会是一个绝好的范例。
骸到了最后一个转弯口,环形旧楼梯终于到了尽头。他松了松右手准备去掏钥匙,被惊扰的怀中人只是侧了侧身,啧啧嘴,随后伸手圈住对方的脖颈。
“Kufufufu……彭格列睡死了也很麻烦啊。”骸没有真的恼怒,倒是平白多出了一种受宠若惊的味道,“——喂,乖徒弟,看了半天了也不帮师父来开门。”
“哎……ME已经将脚步声全部消音了,没想到还是被师父给发现了。师父在泡妞之余的警惕性还真是高啊,ME真是佩服佩服。”从下一个休息台的死角处上来了一个十余岁的孩子,水绿色的短发服帖在额头,头上的大帽子样式奇异像青蛙,看似天真可爱。但是从水绿色的眸子里透露出来的冷漠感和所着大衣上的教廷梵蒂冈总部的十字标志可以看出这个孩子的不一般。
“弗兰,快去开门。”看对方光顾着吐槽没有帮忙的意思,骸开口催促。
“真是的,ME本来还想就这样跟着师父观察下去,也许还可以看到师父变/态XX的激情桥段什么的——也不枉ME千里迢迢地从梵蒂冈跑过来干白工……”【作者:呃……弗兰你一定是被玛蒙附体了。。。。话说XX的部分由读者脑部完成。。。】
“死青蛙,开门去!”这次骸是毫不留情地将还在絮絮叨叨的弗兰一脚踹到了门上。毕竟这已经不是谁去开门的问题了,这事关师父的威严问题。
“喜欢小萝莉又暴力满满的,师父出来之后果然是学坏了。不过一想起M.M那个恶心的凶老太婆,ME还是能够理解师父的。”将师父迎进房间,弗兰反锁好门,看着对方拉开对面的帘子,不出所料,是一张King—Size的床。果然是金屋藏娇之地。
“交给你的事都完成了?”骸好不容易将缠绕在自己身上的爪子解下来,一边又被不明真相的某人絮叨,一个狠心将手里的可人摔重了一点。不过还好,彭格列貌似真的睡死了。
“师父这样问ME的意思ME知道,不过就是让ME这个几万伏特的电灯泡可以回避了。ME会离开的,但是在这之前ME想鉴定一下师父的品位。”弗兰对于自己变态师父的节操问题从来不关心,他发誓只是想来欣赏一下美女,如果不是美女的话,以后也算是一个吐槽他的绝好突破点。
只是……当弗兰靠近去看的时候才发现躺在大床上随手扯来被子团成一团的远看像是可爱小女孩的孩子其实是个棕色短发的男孩,而从略大一号的衬衣以及反系的皮带只能判断是外人给换的衣服无法判断身份,但是右手那枚蓝宝石戒指告诉了弗兰真相。
“呃,看来ME还是低估了师父的恶趣味,这么多年ME还真没发现师父的性取向很有问题耶。当初ME去罗马办事的时候看见师父不是蛮反感那个叫白什么的纠缠不清吗,原来师父喜欢的是娈童……”他还没有说完,水绿色的眸子里就清晰倒影出了三叉戟的形状,距离,不过几公分。
赤果果的警告。
“弗兰,你带了多少教廷的人来?”不过骸还是怀着为人师的仁德心“亲切”转入正题。
“Zero。”干净利索的回答。
“……”
“M.M那个老太婆给的人马是要到罗马去调遣的括号这一定是在捉弄ME括号,路过罗马的时候那个叫白什么的……”【作者:我会告诉你是你师父特意交代让她这么做的吗?】
“白兰。”师父来尽职纠正一下。
“就是那个白毛,他说想念师父了要犒劳ME,就给了一队人马给ME——既然人数足够了,ME就没有去拉特兰要人。”
“那是朝廷对教廷的不信任。”
“这ME也知道……不过如果ME没有猜错的话这不是正合师父的心意吗。”
“不过啊,今天晚上的计划如果出了意外……朝廷的那些杂碎就全数交给你处理了,我的乖徒弟。”
“ME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嘛。”话音未落,三叉戟就朝着青蛙帽狠狠刺过来,只是肇事者早已经剩下一团幻觉,随青烟散去。
“死青蛙。”
……
夜祷的时间是在午夜时分,不过有些民众们吃完晚饭就来广场集合了。大约十一点的时候人就来得差不多了。
整个广场熙熙攘攘像是夜市一般,人们打着各种灯笼聚在一起聊聊白天的趣事和明天白日的打算。唱诗班的孩童们穿着统一的白色圆领大衣在修女的带领下每人手里捧上一团由香油浸制的彩色蜡烛,排好队形,排演着新学的曲目。内容是赞美至高无上的神明,祈求风调雨顺的福祉。
人们相信稚嫩纯洁的童声能够到达天堂,与上帝沟通。
二楼会客厅里,丽塔给等待纲吉的狱寺泡完第四杯凉茶,门终于打开了。纲吉在一身蓝黑的礼服外面多披了一件黑色风衣缓步进门,一脸歉意地向狱寺不断道歉。
“狱寺先生,真是对不起。安排给我的颂词我一直记不住,这不问了主教好几遍嘛,到现在才记住。真是让你久等了。”
于是狱寺点头向跟着纲吉进来的骸致谢。
骸没说什么,点头致意。
“骸大人,其它的事项都已经准备就绪了,马上可以开始了。”千种走进来汇报。
“那我就先出去了。”丽塔准备收起招待的茶具去清洗,出门的时候,看见一个陌生的男人从自己面前匆匆跑过去。
而这里,是闲人勿入的内庭。
……
阁楼上的男子静静站在那朝着广场仅有的一扇玫瑰镂花的窗户前,俯瞰人间的生灵如同蝼蚁,伴随着不真切的蜂鸣声移动队形。借着房间里暧昧不明的灯光,看见自己在水晶切面的窗户玻璃上留下淡淡的呵出的水印。
“我悲悯世间的众人。”流利的希伯来语祷词。
如果上帝真的存在,那他一定也是这么感叹。对于这些放不下过去,又无法掌握现在,更无法预测未来的血肉凡胎。他们带着原罪而来,又带着更大的罪恶而去,人世间熙熙攘攘,不过是一场戏。
而现在的圣马可更像是一个剧场,今夜明晨将上演一场好戏。由他代替上帝暂时成为他们命运的出色导演,和人生的嘉宾观众。
“呃……狱寺,现在几点了啊?”这个宽敞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在宽大的床上懒洋洋地翻了一个身,睡眼朦胧地看见在房间里候着的另外一个人便惯性地随口问出,随后又闭目养神等候回答。
“Kufufufu……彭格列你还真是可爱啊。”骸还是站在窗口观察外面的情势。
“嗯?……嗯!”被调包的公爵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一下子坐起身来厉声问道,“骸,这里是哪里?!你要干什么?!”
“呀呀呀,一下子被彭格列问了三个问题,我该先回答哪一个呢?”这是有些调笑的口气,要纲吉知道他现在所在立场的身份甚至不是和公爵平起平坐,是高高在上的。
“不行,已经入夜了——祷告怎么办?”纲吉匆匆下床,也顾不得没有鞋了,赤脚奔向门口,只是门即使是从内部却也怎么都打不开,“这是什么鬼房间?!怎么会装这种门?!”
“Kufufufu……不用费力气了,凭你的能力,没有钥匙是打不开的。”骸看着对方试了几次无法打开,便停止袖手旁观,将挣扎着的纲吉又抱回了床上,“现在一共是六个问题,我打算先回答你最后两个。这个房间是上一任主教的私人软禁室,是用来拘束某些人的自由的。”
“什么人?”这句话是纯粹出于好奇心,顺便了解守护者的私生活。
“情人。”骸对这么没有童趣的回答似乎不太满意,顺便加上了一句,“你是我的第一个。”
“呃……”被纲吉姑且当做表示忠心的意思了,“另外的问题呢。”
“另外的,就是夜祷马上就要开始了,不过参与的人员我已经全部安排好了。为了你的安全,我让库洛姆假扮你主持夜祷仪式……”
骸说得很从容,不过引起了纲吉的强烈抗议。
“不行!不能让库洛姆代替我去冒险!这场祷告不应该开始的……骸,喂,骸,你为什么不去阻止——你明明是可以的。你要知道,一旦屠杀开始,就会有无数无辜的平民流血死去……”纲吉急了,伸手去拉骸的衣袖,有哀求的意思。
“好了,彭格列。你要天真到什么时候——我不是神明,我是杀手,我只是教廷手下的一颗棋子罢了。能这样救下你,在一旁保证你的安全,我已经尽了全力了。”骸轻轻拉下纲吉纠缠的手,安慰道,“我通知了并盛,让他们午夜两点左右赶来,那时候屠杀应该已经结束了,伤员能救下多少就多少吧。”
“好的。我知道你已经仁至义尽了,我不会怪你的。但是,现在请把门打开,让我出去完成我守护威尼斯人的使命。”纲吉还是翻身下床去开门,多次与门的冲撞尝试未果之后就瘫坐在了门前。
广场上的人声渐渐稀少下来,入场,像是一场浩大的落幕。纲吉渐渐无力地靠上钢质的门板。
“当。”
伴随着能感受到共振的阵阵敲击,圆顶钟楼上传来了第一声敲击。
午夜来临。
一想起狱寺、库洛姆、山本、蓝波等等很多熟识的人或只是一面之缘的普通威尼斯人都将殃及在这场由自己引起的风波里,眼泪就不断地从两颊流下来,打湿了珊瑚红的地面,没有留下明显的痕迹。只有隐隐的抽泣声令人在意。
他却只能继续死命敲击着门板:“……”
“不行。你现在出去就是送死,根本没有胜算,只是让损失和代价变大了而已。”看着怪心疼的骸依旧选择了将纲吉抱回去,只是这次却被挣揣了下来。几次三番地周旋之后,再次抓到纲吉,他就不再用温柔的公主抱了,而是直接扛起架在肩上,随后狠狠摔在床上,随即掐在身下。
“把眼睛睁开看着我!”骸只是想用幻术让小祖宗消停一会儿。
回答他的只有摇头,微微喉咙不适的发声,让骸微微放松了掐着的力道。
“我知道我很弱小,但是我一样知道我肩上的责任之大……”泪水被全反射后发出了如水晶般晶莹的光亮,让靠得过于接近的骸有些视觉不适,“……我从来没有打算过要拯救苍生,我不是上帝,我也不想做什么君主……我只是想守护我身边的人,即使只是微薄之力……他们对于我和我对于你,是一样的存在——”
“……”
“你明白吗?!!!”
骸从来没有看见过这种定义的光芒,如果有,那一定是在好几世之前的事情了。橙色的火焰四散欢腾而起,充溢了整个视线可及范围。
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将骸推到了一旁,在短暂的视觉空白之后,骸睁开眼,看见笼罩在神一样光芒中的少年。少年额头的火焰熊熊燃烧,琥珀色的眸子已经被染成了金红色,冷静之中透露出隐约的杀意,威严自露。
“骸,谢谢。”
相较于之前略显深沉的嗓音留下了几个简单的音节,纲吉只是站在门前将右手轻轻覆在房门上,橙色的火焰从食指所佩戴的大空戒指上喷涌而出,将钢铁化为灰烬。
骸是注目着他孑然离开的,残余的火焰流莹在身后,烈炎似飞花飘零——就如神话中的那只神鸟——五百年轮回,为世人,涅槃重生。
“Kufufufufufu……Demon你看到了没有……那就是我的神明。”骸对自己说。
……
午夜零点的钟声如约响起,广场上候着的人群肃穆入场,潮水一般的人流仿佛是顷刻间涌进神圣高耸偏向东方风格的建筑物。没有人再熙攘,在神明面前,每一个人都谦卑虔诚。他们将十字架举到胸口,并不断在身前比划着十字。
人们逐渐步入金碧辉煌的大厅,有序地就坐。大家都放轻了脚步,整个会场神奇地只有女士们的蕾丝拖地长裙与地面摩擦的些微声响。偶尔有人的金属挂件磕碰到了长椅发出异响都像是一个不小的过错,引来当事人的惊恐。
仿佛是因为邀请了诸神到场聆听,于是毕恭毕敬。
被邀请的公爵此时站在祭坛一旁的楼梯上,靠着楼梯出口最后那根塑有小金狮像的扶柱上,紧紧抓着黑色的风衣包裹着自己,显露显而易见的紧张感。身后约一米的地方,执事就站在略高几级的楼梯上,神情凝重地看着自己的少爷。
然后,终于。
在祭坛上的主教颂完最后一段开场辞,钟楼上第十二下钟声同时散开,周遭只剩下回音,还在绕梁不散地回味。
公爵退下风衣准备上台,狱寺几步上前接过衣服,不过公爵貌似被这个从背后上前的惯常动作吓了一跳,不过回过神来还是说:“不好意思,不……狱寺先生,谢谢。”
公爵回头上前,棕色的磨砂皮靴刚刚踏出了两步,肩膀就被抓住硬拉了回去。
“……等一下。”
“嗯?”
“你不是少爷本人对不对!——六道骸,你这个混/蛋把少爷弄哪里去了?!”前面半句狱寺是摇着少年的肩膀说的,后面半句则是放开嗓子喊给台上的主教听的。
台下一片惊叹。
“啪。”此时从大门口传来了一声枪响,台下的情绪马上转为了惊恐。
“哎,麻烦真的是一起来了啊。”台上的祭司只是敲击了一下桌面,教堂四周的蜡烛和火台上的火焰全部变成了诡异异常的青色,青雾随后弥漫整个礼堂。
狱寺还能看见近处的东西,包括手上的少年变成了女孩子的摸样——库洛姆,此刻哭得像个泪人。
他也没空跟一个女孩子计较,放下库洛姆马上冲向祭坛方向,右手上的指环上随即燃起了红色的火焰,驱散前方的迷雾。只是当他能清晰看见祭坛时,旁边所站的人却不是六道骸,水绿色短发的少年正在努力用双手摆正头上硕大又别扭的青蛙帽。
“六道骸呢?!”
“这位银发大伯,这个问题恐怕涉及他人的隐私问题,ME无可奉告。”少年继续费力地挤着帽子,无视对方咄咄逼人的追问。
“不说的话,我就炸飞你!”要说狱寺身上炸药的来源可谓历史悠久。他最初是为了给公爵研制烟花而接触炸药方面的知识的,后来为了防备蠢牛的脑/残恐怖袭击,也就随身带一点了。
“人体炸弹什么的吗?威尼斯还真是威尼斯,行为艺术普及化发展。”少年的表情没有动摇,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没有表情,“不过ME说实话,ME的能力有限,在这里布雾阵的时间并不会很长。到时候朝廷的走狗进来恐怕就轮不到你来恐怖主义了。”
“……你说什么鬼话。”
“弗兰哥哥,快去劝劝哥哥来帮忙吧!无论怎样,救救这些民众吧。”上前说话的是库洛姆,“十几年前,里包恩先生为了救一个人就放弃了自己在教廷的名利——我相信哥哥,为了救这么多鲜活的生命他也愿意做出他的牺牲的!!!”
“可是ME不这样认为。”弗兰看着浓雾渐渐淡去,远方亮起了莫名的火光,稍稍皱起了眉,“那只老狐狸既没有救的意思,也没有不救的意思——他有别的打算。”
“……”
“刚才那声枪响是千种向天射击的信号枪,随后ME展开雾阵延迟时间,让会场里的人有时间疏散——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开始。”
“六道骸这是什么意思?少爷人呢?”狱寺似乎有些相信了对方的话,但还是生疑不已。
“稍安勿躁,八点档肥皂剧的内定【女】主角登场了哦。”弗兰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作者:好吧,骸是遵从娱乐界潜规则的猥/琐导演。。。】
……
广场上传来的阵阵爆炸声,橙色火焰化成火舌掠过建筑物,留下条条烧焦的痕迹,散落一地的火星。
就连广场上那象征着威尼斯形象的金狮,在火焰燃烧之后也熔化为了一滩金水。
骸只是透过窗户观望,已经能感受到大空火焰灼人的温度了。这种稀有至极的王者火焰本应该是没有温度的,它的温度随着使用者的情绪而改变。就如四百年前的那个幻境里Giotto温暖的火焰代表他的温柔一般,如今高温的大空火焰昭示出纲吉忍无可忍的愤怒。
而这种愤怒,足以将接触到的人顷刻间化为灰烬。
这种在本人温柔平和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惊人力量,让人着迷又让人害怕。有人甘愿为它定下轮回六世四百年的诅咒来寻觅,有人愿意放弃唾手可得的名利选择背叛来保护,有人已经站在了权利的顶峰却依然心有余悸。
而这一世,这种力量已经觉醒,就在自己面前。
骸只是笑笑,内心的欣喜委婉表达。
“Kufufufu……我亲爱的彭格列,欢迎进入属于您的命运轮回。”
……
广场上的火焰全数熄灭之后,被山本阻拦不可涉险的狱寺才得以从礼堂里出来。此时的广场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只剩下烧白烧烈了的几根大理石柱子上还留有些许明显的花纹。地砖上一片焦黑,凌晨的阴风吹起其上附着的黑色粉末,像黑色的羽翼从天而降,祭奠又一个死去的纯白天使。
一片死气沉沉之中,只有中央躺着一个人。
“少爷!”狱寺冲上去抱住那单薄温热的身体,不断摇晃,企图唤醒他,“少爷,你不要有事啊!”
“他睡着了。”从广场的另一个方向缓步走来另一个人停在他们旁,猎猎的风吹乱他蓝黑色的长发,脸上是浅浅的笑颜。
“六道骸……你……”因为一直忍着情绪,狱寺说话有些吃力,“不过……少爷……没事就好了。”
……
黑色的骨灰混合物还是在广场上飞舞,画面就定格在这一瞬间——广场边围观的人群以及广场中央的三个人。
教堂的神职人员自发站在走廊的边沿祷告,诵念着古老的经文,驱散天空阴云的黑暗。直到东方渐渐露白,第一缕阳光从半透明的云间喷射而出,打上建筑物烧焦的墙壁,如魔法一般,墙壁竟然瞬间愈合,又绘上了斑斓的花纹。随后光亮面渐渐扩大,日光所到之处建筑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黑色的粉末消失不见,白色的鸽子从各个方向飞来,欢快地鸣叫着,而不远处的潮水翻腾,起起落落。
实体幻术被渐渐撤掉。圣马可广场恢复了往日的繁荣与生机。
其实六道骸从一开始就在这里布置了严密的幻术,即使纲吉的觉醒失败也一样可以挽回局面。不过他还是看到了自己最期待的结果。
围观的人们惊呆了,惊叹看见这样的神迹。他们惊呼起来,仿佛一切恍如一梦。
“这……”狱寺抬头,也有些惊异。
“这是守护神圣马可显灵啊。”
面对信众的疑问,骸总是这样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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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之后,纲吉整整死睡了七天。为了保证他的安全,云雀将人带进了医院休息,派人员轮流看护。对外则放出风声说是公爵一直在家里休息保养身体,只是除了身边的人,拒不见客。
在此期间,狱寺一直陪在病床前看护,换衣守夜,几乎是一刻不离。山本偶尔带着蓝波来看看,狱寺也没有和蓝波吵闹的心情,蓝波因此也变得格外安静,只是默默地看着熟睡的纲吉,不出声。笹川了平带着妻子花也经常来看看,带些新鲜的水果放在插满鲜花的床头柜上,跟狱寺随便聊聊。库洛姆总是由云雀领着进来的,总是像犯了错一样在门口踌躇一番,最后还是将带来的慰问品放在门口。
“……六道骸呢?”云雀在某个下午突兀地问身后的女孩,只是心血来潮。
“哥哥将自己反锁在里屋——据说在制药。”女孩抓了抓手上的空包,依然抱歉犹豫的神情在阴翳遍绿的过道背景上化成一幅明丽的油彩画。
“制药?恐怕是制毒吧。”云雀扫了一眼女孩,没有留下情面的反应完全符合他的个人风格,“听说上一任圣马可红衣主教丹尼尔【作者:我想说丹尼尔电池。。。】,就是因为和异教徒接触过多被他下令用植物毒剂毙命的。”
“呃……怎么会呢,这只是关于他血统的无妄流言罢了……哥哥是个很善良的人!”女孩已经习惯了对哥哥的极力维护,毫不怀疑,不用怀疑已经成为了她生命中的箴言。
“嗯,算了……看来连你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面对女孩的极力否认,云雀没有争辩下去,只是对自己喃喃道,“杂食动物,还真是不简单啊。”
“云雀先生,怎么了吗?”温柔地询问。
“绝对要咬杀!”
好吧,恶狠狠的回答将女孩吓得不轻。
……
纲吉醒来的时候正值午后,据说巡查的云雀医师刚刚带着库洛姆离开。狱寺也是刚刚坐下,就趴在床头睡着了,纲吉起来的颠簸感并没有将他吵醒。
于是五月初的刺眼阳光散射在他的银色碎发上,从莫名的油腻感里纲吉能体会到他最近的费尽心力。
“狱寺,谢谢。”他也只能在第一时间默念这样徒劳的话。
对于这么多人倾尽所有的庇护,曾经作为弱小的威尼斯公爵,他只能不断重复无谓的道谢,多说无益,说了也无益。
对于常人,贵族身份带来财富也带来放纵的资本,而对于纲吉,他已经看透了,贵族身份对于他只是一个无形的枷锁。白兰用这个锁住他,用他封地的人民来威胁他,用他的责任意识将他一步步地逼入进退两难的绝境。
失去了亲人,但是我获得了可靠的伙伴;失去了身份,等待我的又是怎样一个更加广阔的未来呢?
纲吉掀开被子,床有些高,他赤脚小心跃下来,在窗口切出的糖块一般的阳光里留下自己的脚印。窗台上是库洛姆送来的新鲜花束,“天使之吻”的小白花配大朵的彩虹玫瑰。包装深处露出一张小纸条,纲吉打开来看了看。是骸如印刷体一般的笔迹,意大利文,绝对倾斜工整的官方用语。
最后一句话。
“入夜,阁下府邸,不见不散。”
……
【第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