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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再见不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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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一看到蹦蹦跳跳走在繁华街道上,往这边来的人,就立刻甩着汗巾在门前吆喝,“姑娘您可来了,我们老板就知道您一定会回来的,可特地给您留了一间上房呢。”
火穗打量他两眼,“呦,你们家就你一个伙计啊,刚刚还看见你在茶楼帮忙,这一会的时间你就跑到客栈来了。”
“这倒不是,只不过我命好,是老板的助理伙计,他在哪边溜达我就到哪里来。”
火穗赞赏的点点头,“很好,有前途啊。对了,今天有个大概二十四五岁的英俊公子,和一个十一二岁,瘦瘦的小男孩来这里投栈吗?”她边说边比划着身高。
“找我有事吗?”
“姐姐。”
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火穗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刚刚转开身子,怀里就扑进来一个人。
她舒了一口气,有些许的不适应,除了三娘偶尔累极了会不辨场合的躺在她的怀里休息,再或者和满月她们开玩笑的勾肩搭背,活了这么大,还真的是没有被人这样紧紧抱着的经历。
她的手伸出去,悬在半空中几次想推开他,终究是没有下的去手。
一种怪异温暖的感觉袭遍全身。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就牺牲自己成全他一次好了。她在心底暗暗的想,就一次,就这一次。以后无论如何让他把这个习惯改掉。
夜阑感觉着她清晰的安全感和亲切感,依靠着她瘦削的身躯,慢慢缓去脑中因激动产生的昏眩,许久才抬起头来松开她,“姐姐。”
火穗轻轻的拍拍他的脑袋,就像拍一个没熟透的西瓜,“就知道你会来。很好!好上道哇!!”
“那丛爵哥哥呢?是他带我来的。”夜阑开心的指着旁边的人,一笑就露出整齐的牙齿。
“他也很上道!”火穗轻抬起眼角打量了丛爵水蓝色的丝绸长衫,眼睛却仍盯着夜阑成功的转移话题,“你像独行侠似的,丐帮家大业大,怎么没人不管你啊?”
夜阑还没开口,只扫了扫周围,丛爵走上前来,“到楼上说吧。我叫了吃的。你饿不饿?”
火穗捏了捏有些发烫的耳根,锊几缕头发垂下来遮住,随着丛爵嘻嘻哈哈的往楼上走。下面伙计还在喊,“姑娘,我们掌柜的心地很好,很体贴的,还很会赚钱,你懂不懂啊!他特地给你挑了一间最舒服的上房啊!”
火穗转过头朝他顽皮的眨眼吐吐舌头,胭脂红的衣衫剪裁得体,下摆细碎的流苏旋转跳跃着像古筝弦跳跃的音符,弹得是耳熟能详的思帝乡。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掌柜的舔着半个酒漕肚从楼上里间下来,和火穗一行人正好迎面碰上,他冲着大家虚与委蛇的笑笑,“姑娘,你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放心住下吧。”
“麻烦你了。”火穗再次丢下几个铜板,瞥一眼楼下密集的人群,随后被夜阑牵着拐进了里面的上房。
掌柜的摇摇晃晃的哼着不成调的黄梅曲调,眼光看向楼下,意味深长的环视着她方才看向的地方,每一步踏踏实实的踩在橡木铺就的地板上。
夜阑抓着火穗递来的一个肥的流油的鸡腿,大口大口的啃起来,“我爹是丐帮执法长老夜正山,我娘是当年九江提督的女儿,秦燕北,原本在户部当差,后来因为我爹,被剥去官职,贬作贫民。”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十岁那年,我娘为丐帮立下大功,受了重伤。帮主许诺她满足她任何一个要求。她就要求让我代替她的位置,做丐帮的八袋长老,自己则退隐家中,安心养伤。帮主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但是帮众的弟子都不服,我知道她们虽然对我言听计从,都只不过是顾忌我的身份罢了。其实要是我,我也不服的。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也想做点成绩给他们看看,证明我是有实力的。”
“哦”火穗啃着猪蹄若有所悟的点着头,“做出成绩有什么难的,只可惜你已经是八袋长老了。你娘要是想你功成名就,还不如把你往野外一扔,我觉得那样你可能要比现在要厉害。”
丛爵的嘴角抽了抽,“天下父母望子成龙的心都是一样的。人家好好的爹娘健在,自有他们的教育方法,何必让孩子过那种日子,像你一样放养长大啊。”唇边的酒香还在,他举着酒杯的手顿在半空中,意识到自己好像讲错了话。
他看着正大快朵颐 ,歪着头对付猪蹄的火穗,和夜阑对视一眼,扑哧一声笑出来,真是虚惊一场了。
火穗抓着滑不溜秋的红烧猪蹄,歪着头正啃得起劲,突然感觉到屋子里一静,她嚼吧着抬起头不解的看着两个人,“咦,怎么不说啦。”
丛爵“啧”了一声,嫌弃的看了看她油汪汪的手爪子和娇嫩欲滴的唇边。
她的眼睛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就这么怔怔的与他对视着,像一块火山下埋藏千年的魔法石,深处流淌着让人沉迷的力量,瓷白的带着婴儿肥的脸庞上泛着诡异的油光,倒给这张从来不施脂粉的脸增添了许多没有过的风情、
心跳沉沉的加速起来,碰痛碰痛,震得人心神恍惚。他伸出手去,细细的将她侧头悬挂下来的几根粘到脸颊上的头发移开,别到耳后,随即很快的坐正,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这是我第二次来中原。幸好来的不多。”
火穗眉心簇成一团,不满的打量着他,“切。”脑中闪过一个疑惑,她偏着头趴到夜阑那边,“你还没告诉我是谁把你伤成那个样子的呢?能下蔓和华这种毒的,一定不是寻常人。但是那个追你的傻大个,看上去没什么本事啊。”
夜阑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毒不是刀上的,是我娘下的,因为我偷袭鹰王老七失败了。那是她给我的惩罚。然后才遇到那个傻大个的,那个时候我刚好毒发,没有还手之力,才会给他伤到。”
“你娘?”火穗有一种被雷劈到的错觉,“她有解药吗?”她诧异的盯着面前这个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体力,已经可以狼吞虎咽的孩子。
夜阑摇摇头,“应该没有。不过那种药是可以慢慢治疗的。那是我娘的好朋友薛叔叔给她的,据说他有个好朋友多年前中了这种毒,他一直无法根治。伤心气急,他就把这种毒药到处派发了出去,希望有奇人异士能帮忙。”
可以治疗?火穗的脑中出现了一个天山冰蚕般硕大坚固软绵绵的身躯,“你说的薛叔叔,是不是叫薛占衫?”
不负她所望的,夜阑点了点头。火穗手中一滑,差点连带着啃了一半的猪蹄跌到桌子下面去。这个薛占衫到底是怎么忽悠别人的?
要不是她这么多年出生入死的找药引,三娘早就一命呜呼了。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一句可以慢慢治疗哦?
火穗无限同情的看了一眼夜阑,真是可怜孩子,差一点就不明不白的就死在自己娘的手上。太可怕了。
“秦燕北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丛爵晃着手中的酒杯,回忆着这个有些耳熟的名字。
火穗打断他,“有什么好想的,江湖上的这些事,每个茶馆的说书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你要是喜欢听故事,下次我带你去杭州的钱塘人家。那里的说书人,已经讲了十年了,什么新鲜的事情都瞒不了他。”
丛爵看着她兴奋的闪闪发亮的眼睛,脱口应道,“好。”
很多年后,火穗都会回忆起这一幕,若这一刻,她没有打断丛爵的思绪,由着他努力的回忆下去。
那么以后的那些伤心断肠的经历和许多人跌落深谷的绝望,便都不会发生了。这腥风血雨的江湖中许多人,或许会和所有单纯善良的人一样,实现他们的希冀。遇到一个平凡的人,爱上彼此平凡的一切。白发渔樵,老叶深山,幸福的过一辈子。
只可惜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夜阑问道,“姐姐,你的危险已经过去了吗?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火穗一惊,糟糕,她居然把这回事给忘记了。
丛爵用筷子戳戳夜阑的头,“傻孩子,你这个糊涂姐姐肯定已经忘记了这回事了。是吧?”他回头扫视火穗,“走神,健忘,我没说错吧。大侠?”话音挑起,颇有戏谑的味道。
夜阑却是一脸担心,“虽然姐姐忘了,但危险还是在的吧?我们还是小心为好。”
火穗眼中直冒红心心,多么懂事乖巧的好孩子啊。不过,她心下一凛,夜阑说的对,无论如何,她对单寡的警惕一刻都不能放松。那日若不是她出乎意料的第一次用了毒,到底有没有可能从他手下全身而退,她根本不能保证。
鼻尖抽了抽,火穗第一次从思绪中猛的惊醒。门外飘过的味道是?
脑中还没形成具体的印象,她的身子已经迅速的窜出去,霍的拉开了门。楼下人声鼎沸,人头攒动,但楼上走廊空荡荡的没有半点人影,在余晖中安静的小憩着。
但是那抹味道还是残存在鼻尖,就像穿过百花丛中后,残留在袖间还未随风飘散,没有任何的存在的印记,但火穗确信,单寡来了。当日在紫禁城,她就是这样认出她的味道,冲动的想要一个证明,才会给自己惹祸上身的。
掌柜的一看到她的房门有了动静,就已经乐颠颠的跑了上来,待看到她略显慌乱苍白的脸色时,收敛了些自己的态度,“姑娘有什么帮忙的吗?”
“就在刚才,有什么人进来住店了吗?看方向,他可能住里面几间。”火穗盯着那个方向。
“方才前后进了两次人,姑娘问的是男人女人?”
“男的。”火穗肯定的说,“一个人。”
“哦”掌柜的笑的很甜,声音却轻,“有的,单寡。刚刚登记。”
“就这么泄露客人的信息,不是一个称职的客栈老板该做的事吧?”丛爵倚在门上,笑的有些邪佞。
掌柜的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其实他一直知道丛爵站在后面,但没有火穗的指示,他便也装聋作哑了。他讪笑着道,“火穗姑娘是天女下凡,告诉她自然是无关紧要的。”
丛爵看他脸不红气不喘的,嘴角抽了抽,这种瞎话他也讲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