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错》神算小仙女

25、公孙三娘

　　火穗并没有走远，她沿着客来茶楼旁边附属的客来客栈走到底，随之右拐，走进一台深幽的小巷，一走进就看到绸缎庄门前蜿蜒排开的华丽妖娆的绸缎。

　　火穗旁若无人的径自往里走去，穿过前面的大堂，来到后面空无一人的货仓。她推开角落里的一扇小门，一脚踏进去，便看到淮河上三帮十二舵的总舵主休息的地方。

　　它只是淮河边上一处普通的庄园里，但被茶馆，丝绸庄，金店，药堂，四个很大的商铺从东南西北四个房间包围在中间，因此不易被人发觉。

　　院子里栽满了天堂鸟，浅蓝色的长梗上延伸出绿色舟形的佛焰苞，边缘晕红，顺次开放。外花橙黄色，内花天蓝色。花形奇特，色彩夺目，宛如仙鹤翘首远望。
　　空旷的庭院里清净无人，来来回回响在耳际的，只有缓行的风声花影，还有间或划破天际的飞鸟留下的破空声。
　　汇聚成海洋般的天堂鸟的尽头，有一颗百年的榕树，枝叶繁茂像一颗巨大的保护伞遮盖下来，树下摇荡着一个青竹做的躺椅，和几个散放着的小竹凳。

　　天气好的时候，三娘就会躺在这里，一身白衣和天地融为一体，安静的就像踏月而来，随时准备闭目而去一样。

　　火穗脚步急促，瞥了两眼落寞的榕树，这地方是许多人的信仰，是望尘莫及的圣地，但对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家。

　　若没有了他，就算满院春意盎然，姹紫嫣红开遍，也不过是开了无边寂寞，开了残星冷月。

　　推门而入，火穗没来由的有些恐慌，不该这样的，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
　　就算那些暗卫从不现身，她也是能察觉的到他们的存在的。况且，六月十五就快到了，别人不在，修颜总该贴身照顾着才对。

　　她一急，绕过屏风就往里跑去，大喊起来，“三娘，公孙三娘，你在哪？”
　　这地方很小，她一脚踹上右边的厢房门。
　　没有人，没有那种特有的淡淡的檀香味，床上是叠的工工整整的乳白色薄毯，毯子的一角绣着一只正破壳而出的鹅黄色小鸭子，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什么都没有，像是空了很久，很久。

　　六月十五还没到，她回来晚了吗？
　　“三娘，三娘，公孙三娘。”她喊着冲出去，有些没了主意。

　　此时此刻的无助，丝毫不亚于当初找不到巫医草的慌乱和绝望，但如今解药就在她的手上，火穗不愿意往坏的方面去想。

　　公孙三娘是公认的智者，他就算这么多年卧病在床，也没有人能随随便便的伤的了他。

　　只要找到他，只要找到他。
　　这地方就两间屋子，正对的门前风铃作响，火穗无意识的呢喃着这几句，慢慢的朝着它走过去，手不自觉地捏成拳，心里绷得紧紧地。这木风铃是几年前三娘帮她做的，下面挂着一个小型的蝴蝶型玉牌，是他托人请来玉如来亲手雕刻的，上面刻着几个小字，火穗，安乐一生。

　　她坐在屋檐下，看着四周的环境，心头怒气横生，谁敢在她的地盘上闹事，欺负她的人，真是找死。
　　到底是谁？敢冒犯三帮十二舵，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莫非是朝廷的人？还是塔塔国？他们置诸死地而后生？
　　不可能，除非有了内鬼？

　　她站起身，有了打算就好办事。离六月十五还有十天，她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身形刚动，还没走的出院子，突然听到她房间里一声压抑的轻笑。她毫不犹豫的的反身，哐啷一声踢开门。

　　修颜正站在床边，狭长的睫毛挑起，狐媚眼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薛占衫则端坐在她好久没碰过的梳妆台上，窝着胖墩墩的身子摆弄他的瓶瓶罐罐，虽然他低着头，从镜子里只看到他宽大肥硕的额头，但从他耸动着的双肩还是明显的看出他在强忍着笑意。

　　火穗看着倚在床边翻着信件的人，冲过去把他的被子一掀，“这是我的房间，你给我起来。”
　　她根本由不得别人分辨，就这么把他连拖带拽的从床上硬折腾下来。公孙三娘依着床腿，这一番折磨硬将他虚弱的身子折磨出一身冷汗，前面的几缕长发贴在额头上，衬得他脸色越发苍白的没有血色，白色的里衣宽大大的像一件长袍套在身上，身形单薄的让人看得发慌。

　　不过火穗一点自觉都没有，一股火气涌上来还没下得去，她二郎腿一翘，手撑在身后大咧咧的霸占着床，就差没有上去踹他一脚，“快点给我滚，不然现在就弄死你。”

　　修颜和薛占衫都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各自纹丝不动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即便想搭理一把，也没有人敢凑过来。
　　公孙三娘倒是一点不恼，他撑着床边晃晃悠悠的准备站起来，却被火穗毫不犹豫的踹开。闷哼一声传的很清楚，薛占衫的身子滞了滞，脖子僵硬的扭了扭，终究是没有转过来，修颜的脸色也是僵了又松，难看的紧。

　　只有火穗纹丝不动，“滚开。我喊到现在你居然就傻傻的躺在这里装死。这是我的地方，你给我滚远一点，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你没病死，我先揍死你。”
　　他面如新月，本就不似凡人，此刻身子骨散了架似的没力气，万虫噬咬的毒性刚刚被压下去，此刻被激发出来倒是在脸上冲荡出一丝暗红，倒有了几分人形。

　　他撑着地，晃晃悠悠的往火穗那边挪，看着火穗喷火的眼睛。“这不是命不久矣，怕你看了难过嘛。你走了也就算了，省的伤心。”
　　“哼。”火穗瞪着他，“你少替我操心。短命鬼。”

　　他扶着床沿坐下来，即便到了这种时刻，仍旧有他自己的神气，和那种身在炼狱，却笑颜翩翩，遗世独立的风采。

　　火穗没再赶他，问道“这几次的大会为什么不让修颜去？从小到大，都是她以你的名义主持大小事务。外面已经人心不稳了，你就剩半条命，不好好躺着，还在打什么坏主意啊。”

　　“是我自己的主意，”修颜拿着她扔过来的药瓶去找薛占衫，边走边说道，“三娘很想你，我只能想到这种方法才能让你回来。”

　　火穗把床上半倚着的人一推，“想你的头。躺下去躺下去。看到你就头疼，还敢让人来抓我。”

　　公孙三娘顺从的躺下去，由着她粗手粗脚的把被子曳的严严实实的，“不是抓你，他们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不过尽力劝阻而已。我怕你再去找解药。”

　　薛占衫扭过他的胖脖子回眸一笑，“这不还是找到了吗？今年哪来的呀，小丫头？”

　　说完这句，几个人都同时转过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火穗得意的看着她们，“像我这种聪明绝顶的，自然有我的办法啦。”
　　公孙三娘握住她微微颤动的手腕，“那是为什么要突然对张坤兄弟下手？他们一直跟着你，你不是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去了什么地方拿药不能给他们知道？”

　　火穗逃避着他的眼神，嘟着嘴巴左顾右盼，手一甩，“要你管。”，随后一溜烟的窜到薛占衫的身边，“怎样？是真的吗？”

　　他像鸵鸟一样慢悠悠的点着头，“不错不错，连血菩提都弄得到。而且这里面除了巫医草，还有分量不轻的凝露丸，这次你三哥说不准能痊愈了。”

　　“痊愈？”火穗一掌拍上桌子，“你真是个庸医，一直就告诉我巫医草是重要的药引，你早说血菩提有空，我至于累死累活的忙活了这么多年吗？”

　　薛占衫眯着他形似针锋的小眼睛不满的瞪她，“你这个丫头，我可是天下第一神医，你再瞎说，小心我毒哑你。血菩提是我的师祖研究出来的，普世上就三颗，你以为是那么容易来的吗？”

　　“是啊，多么牛的天下第一神医啊啊啊啊。”一想到因为这个庸医的不信任，自己辛辛苦苦忙活了这么多年，还拖累着三娘煎熬，火穗就一肚子的气。她气呼呼的问，“那三娘的问题这次是真的解决了吗？”

　　他像个巨大的冰蚕趴回原地，专注的捣鼓着手中的药品，“只能解了毒，但他体态虚弱是从娘胎带出来的，天生比别人少了别人精神气，这个是治不好了。”话虽说的理直气壮，但言语之间的无奈还是清晰的让人心酸。

　　公孙三娘反倒似并不在意，他倚在乳白色的软垫上，朝火穗伸出纤弱无骨的右手，因为他很喜欢晒太阳，本该苍白无血色的手染上了微微的古铜色，像极了冰雪森林中走出来的万年灵狐。

　　火穗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蹲在床边，“我通知下去了，六月二十召集大家开会，你尽快和修颜安排好，免得出了岔子。”

　　他眯了眯眼，感受着手掌心灼人的温度，散发着强大的安全感和生命力，“我又不担心，反正出面的是修颜，不关我的事。”

　　修颜坐在薛占衫身边帮忙，头也不回的“切”了一声，“你们俩就起劲挤兑我吧，谁让我就是个丫鬟呢。”
　　“好姐姐，你知道我们说的是玩笑话。”公孙三娘看着她婀娜的背影浅笑。换来修颜轻轻的“哼”了一声和薛占衫一个有轻微幅度的摇头晃脑的调侃。

　　火穗打量着他略有些疲惫，却欣喜从容的神色，情不自禁的挑眉，咬了咬下唇。

　　很明显的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三娘失声轻笑，“冷萤！泉影！西乐！丰泉！”

　　火穗被说中心事，顿时有些羞赧。她摸着后脑勺，嘿嘿的笑起来，“他们，还好吗？”

　　“你的朋友你自己还不知道吗？我们就算真的是土皇帝，对付一个富可敌国的琳琅山庄，一个身后跟着神秘黑衣团队的毒王，一个帝都让人闻风丧胆的金花总捕，一个深不可测退隐江湖的鹰王。你以为真的容易吗？他们吃的好，住的好，也到这里来过，不过无功而返罢了。”

　　“鹰王？你是说丰原？那个愣头青？”

　　“愣头青？”他看着火穗诧异的撇嘴的表情，手用起力道抬了抬，让她自然的坐到床边，“你还真的是一点都不长心，他是鹰王老七一手养大的孩子，情同父子，自然也是新一任的鹰王。”

　　“真的呀。天哪。我还以为他是个贴身侍卫呢。他看上去。。。”火穗想了想那个一身梅红色，逞口舌之快，严肃的那么浮夸的，板着脸装成熟的人，突然间不知道怎么形容了。细想之下，他要不是牙尖嘴利的和自己斗嘴，其实还是蛮有亲切感和威严的，青梅巷的人好像都挺喜欢他的。

　　公孙三娘食指和大拇指轻叩，随即松开，一股细小的气流直直弹到火穗的脑门，湿润的带着一股小小的冲击力。

　　火穗轻轻的“哎呦”了一声，从遐想中回过了神，她摸了摸额头火起来，“干什么干什么，武功再好，不会收敛着点啊，你是有几条命够你这么用啊。”

　　他真正灿烂的笑起来，右手覆上她握住他左手的手背，“还有一个叫丛爵和夜阑的，今天刚到，不是冲着我来的，是你招惹来的吧？”

　　火穗的脸刷的红了，她讷讷的挪了一点点，“丛爵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