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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月上柳梢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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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穗倚在医馆的柜台上,打量着院子里坐在一个老头旁边正谈笑生风的莫忘北和满月。满月那日和丰原说过她们是熊广的门生,那么中间的一定就是熊广了。
看他们相处甚欢的样子,难怪满月这个百发百中的人都会有完成任务失手的时候了?
她站直了身子准备往院子里走,身后走来一个人,“东西拿到了吗?”
火穗听到丛爵异常冰冷的声音,有些诧异的回头,“什么?”
丛爵看也不看她,从头到脚笼罩着千年不化的寒气,径自绕过众人进了屋子。
火穗追上去,“喂,你这是什么公子哥脾气啊。好好地干嘛给人脸色看啊。”
丛爵骤然停下脚步,火穗反应不及,脸颊已经撞到他后背丝滑的春衫上,鼻尖缠绕着一股梅花清幽的香气,她一下子就懵了。
丛爵看她傻傻的看着自己,找了这一路回来,结果还跟丢了的气都散了,丢下一句“白痴。”很冷酷的回了屋。
“这个人是什么臭脾气啊。”
火穗嘟囔着,一回头就看到坐在花坛边冲她笑的满月,瞪她一眼,“聊你的天吧。”
渊渊端着药碗从后面走回来,“火穗姑娘,你回来了。”
火穗眼角又笑的弯起来,“是呀。给夜阑的吗?我端去吧。”
渊渊拗不过她,事实上火穗的速度出奇的快,连帮个忙都像要和别人动手,她根本也没机会出手,“都是你在弄吗?丰原刚刚跑到哪里去了,让他帮个忙,真是不靠谱。”
“他刚刚去找你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吗?”
“找我?”火穗愣了愣,这样啊。那她就是冤枉好人了。
火穗端着碗走进夜阑的房里,屋子里只在丛爵坐的桌边点了一根小蜡烛,照的整个屋子的光线都很昏暗。
“渊渊说夜阑受的毒蔓延全身,眼睛受不了太强的光线。”
火穗点点头,放慢了脚步。夜阑虚弱的睁开眼看她,由着她将自己半扶起来,火穗喂药的时候看上去很安静温柔,动作也不像平时那么咋咋呼呼的,这样的药吃下去竟也不觉得苦了,“姐姐。”
火穗吹着勺子里冒着热气的药,闻着都苦的刺鼻,这傻孩子居然看上去很享受,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听到夜阑的轻喊,她随口应道,“嗯?”
“你为什么救我?我杀过人的。”
火穗看着他憔悴不堪的瘦弱脸庞还有浓的化不开的忧愁,杀过人,对他来说是很深的痛苦和折磨吧。
“杀人有什么奇怪的,我十岁的时候就杀人了。”
夜阑睁大眼睛看她。火穗只是轻笑,将药喂进他的嘴巴里。“我饿的不得了,抢了人家一个包子,那个人追到我以后,把我毒打了一顿,我断了三根骨头。那时候我只顾着狼吞虎咽的吃包子,完全没有时间还手。他把我抓回去,用绳子吊在他们的水井里面,后来伤好了,我就把他杀了。”
“伤。。。怎么好的?有人救你吗?”
“自己好的。哪里会有人救啊,你以为真的有那么多英雄好汉吃饱了没事干,专门救人于危难吗?只要求生意志强,再重的伤,都会好的。”
火穗抹掉他干净迷惑的眼中滑下的眼泪,“你是身在江湖,并不是什么衣食无忧的官宦世家,这个地方,本来就是人吃人的。”
他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姐姐也会吃人吗?”
火穗龇开满嘴的小白牙,凑过去扮了个凶狠的鬼脸,“你说呢?”
夜阑扑哧一声皱着脸笑出来,随即捂着胸口颤颤巍巍的咳起来,火穗拍着他的胸口给他顺气,“看你这个病歪歪不成器的样子”
丛爵放下手中的书,无奈的站起来接过她手中的碗,“我来吧。再这么下去他病没好,就被你折磨死了。”
火穗叫起来,“谁说的谁说的,我对夜阑最关心最爱护了好吧。”
丛爵抬头看她一眼,那眼神中咻咻咻的射出无数嫌弃的小刀。火穗迅速的伸出手,啪嗒一声捂住嘴巴。
“我看你也不是没有亲人,那几个女孩子不都是对你很好吗?不过,她们看上去没有这么傻。”
“我这叫大智若愚好吧。”火穗蹲在床边,双手托着下巴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逡巡中,“你以后突然发现我聪明了,可别诬赖我骗你。”
“我相信姐姐是顶聪明的。”
火穗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笑的有些得意忘形。
丛爵和夜阑相视一笑,“还有一口。”
夜阑听话的咽下去,“姐姐是不是有心事啊?”
火穗被他看得有些心慌,“什么啊?”
“你一直心怀不轨的盯着我看。”
丛爵轻笑出声,火穗已经捏上了夜阑的脸,看上去很凶,但是力道控制的很轻,不过在碰到的那一瞬间,心还是软了。根本就没有什么肉嘛?怎么能这么瘦呢?
她轻轻的拍了拍他,“我只是在想把你丢在渊渊这里,安不安全,万一你安全了,会不会给她添麻烦。”
“姐姐你也不要我了吗?”
“是啊。我不要你了呢。”火穗单手撑着下巴,低着头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抠着床上的棉垫。
“出什么事了吧。”丛爵站起身,将药碗放到桌上,背对着他们看不清表情。
“是的呢,惹了一个了不得的人,自顾不暇了。”火穗无奈的嘟囔着。
“没事的姐姐,我的伤很快就会好。我是丐帮的八代长老,我可以保护你的。”
火穗笑着戳他,“看你这么瘦巴巴武功差劲的样子,到时候还是要我保护你吧?”
夜阑抓住她的衣袖,看上去没什么力气却不容易挣脱,似是卯足了劲,“反正我是要跟着姐姐的。丐帮弟子遍天下,带着我这个八袋长老真的会很方便的哦。”
火穗低头看着他因用力而发白的手背,青筋暴突,凌厉的让人心疼,“如果我做的事很危险,你不认同呢?”
“我的命是姐姐救的,姐姐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我让你杀人呢?”
火穗看着他脸色发白,笑的像偷了腥的猫,“其实你的命是渊渊救的,不关我的事啦。不过你说出来了可不准再反悔啊。我已经当真了。哈哈哈哈哈”
丛爵回到凳子上继续拿起兵书,“小人得志。”
“你就羡慕嫉妒恨吧。我出去找渊渊,你们都早点休息吧。”火穗慢慢的关上门,看着夜阑累极,慢慢阖上眼眸。
丛爵的侧脸在昏暗的烛火中线条分明,狭长的睫毛在脸上映出浅浅的倒影,不那么冷酷,却也不是那么好讲话的温和,更加不是活泼,夸你的时候带着刺,损人的时候反倒挂着似是而非的笑意,亲切的那么讨人嫌。
火穗转身看着远处的星光,淮河那边的星星,繁多清澈,倒映在湖光山色之中,美得动人心魄,只是那里太乱,总连月色都徒添沧桑和血腥。
不像这里,这么繁华落寞。
她深吸一口气,不愿再回头看,从袖中掏出早已经拟好的信,一挥手甩出去,随后腾空而起,消失在月光里。
一根金针闪着犀利的寒芒,将它坚固的钉在柱子上,只有信封的一角,被柱子后面吹来的风刮得轻轻颤动。
“渊渊,范公子:
里面附赠的二百两银票,为夜阑治伤之用。我有要事在身,再不能照顾夜阑,便暂时将他托付给你们。倘若有一日,夜阑遭遇强敌,你们力所不及,请让他立刻带着这枚金针到淮南来找公孙三娘,免得连累你们。倒时必会有人接应他。
请转告莫大人,他的徒弟很挂念他,一直在远方遥祝他小心,平安。
另外,请帮我转告丛爵,危难之时,多谢他伸出援手。
若我此行顺利无碍,必定会回来亲自登门道谢。
请君勿念。珍重。
火穗临别字。”
火穗一进淮河边界,便察觉出不对劲。
六月是个旺季,以往这个季节码头上总是熙熙攘攘的挤满了高谈阔论的旅客商人,今日来来往往的却更多的是江湖客,大刀阔斧骏马,毫不顾忌的在三娘的地盘上招摇着,其中也有一部分打扮规矩宝气扮作商旅,但和那些正经的商人比,只是徒添了突兀。
火穗在客来茶楼靠门的地方坐下,悠闲的晃着腿好奇的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就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大小姐初次瞒着家人跑出来。
小二边擦着汗边往这边跑来招呼,却被掌柜的眼疾手快的抓住车扯回去,“干什么干什么,平时没见你这么急。这么漂亮的姑娘,老板我自己会招呼,敢靠近我打断你的腿。”
小二甩开毛巾再擦了擦止不住的大汗,脸上写了一副“我懂得,我很识趣”的表情,眨着眼讨好的跑开了。
店里的人无论男女,从火穗一进来就注意到了她,目光中难免带着或猥琐或欣羡的色彩,此刻看到掌柜的和小二熟练的小声嘀咕和眼神交流,都心照不宣的笑了笑。但也有一些好心,或好奇的都不免为这样精灵美貌的女子有些或多或少的担心。
掌柜的跑过去,有意无意的凑近她的耳边,“这两个月的例行会议,和因藏宝图传闻举行的临时重要会议,帮主都缺席了。帮中人心不稳,许多长老暗中会晤,看来要出事了。”
火穗抬起头,勾了勾手指头。掌柜的忝笑着又过去些,火穗轻声说道,“把领头的都关起来,六月二十的大会照常举行,整顿帮纪。若有缺席,结党,挑事者,按帮规处置。”
她丢下两文钱在桌上,右手晃着鹅黄色裙带的珍珠流苏,蹦蹦跳跳的往外走,裙摆衣袂飞扬,都抵不过她的一个活泼的笑脸,“照我说的做,我哥哥来了,一定会好好答谢你的。”
掌柜的收起钱,笑的志得意满,看着她的背影,就像捡到了一个大元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