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错》神算小仙女

23、约定

　　紫禁城。

　　火穗穿着刚拿到手的太监的衣服，端着一盅散发着浓郁茶味的玉盏杯，恶狠狠的训斥着走在前面的老太监，“走快点。”

　　她趴在宫墙研究了很久，找到最庄重金碧辉煌的一处宫殿，等了片刻就看到这个老太监带着一个小的从里面走了出来，想来应该是这宫里有些权力的，便适时地逮住了他。
　　看眼前这个人脚步虽然在她的催促下走的有些急，但并不慌乱，沉着应对的样子，看来自己真的是没有找错人。

　　“普公公，您这是急着去哪里啊？”一个看上去还很年轻的小太监在另一条小道上看到他们，小碎步飞奔着到这边来热情打招呼，可惜刚刚跑到蔷薇花的坛边，人便嘤的一声软软的倒了下去。

　　“你。”普公公急着跑过去看看，手臂上却突然的一痛，像被蜜蜂蛰了一般火辣辣的难受，只得敢怒不敢言的瞪着火穗。
　　火穗压了压声音，“我警告你，半柱香之内走不到，你就会跟他一样的下场。”
　　“姑娘，紫禁城这么大，福禄阁还在西北角，半柱香的时间我就是飞也飞不过去。”
　　“飞不到那里，我就让你飞到天上去。”

　　普公公被她狠厉的目光吓得怔了怔，“知道了，随我去吧。”

　　火穗跟着他穿过几个紫藤花缠绕着的长廊，漫天四溢的香气中，包围着鳞次栉比的艳丽明媚的宫殿。
　　有一个看上去朴素却清雅庄重的宫殿与方才的几个都隔出一个相当长的距离，火穗看着正在门前剪花枝的两个容貌不俗的女子，谈笑嫣嫣，没有这一路遇到的那些太监宫女的谦卑，看到普公公也只是微笑着点点头示意，只是客气，并没有恭敬。

　　“刚刚那是什么地方？”火穗问普公公。
　　“您没看到那门匾吗？芳华殿。可是圣上亲自题的字呢？”

　　火穗冲着他的后背不服气的剜了两眼，瞧不起认字不多的人啊，“那里面住的是？”
　　“是熊大人的外甥女，皇上最宠爱的芳妃娘娘。”

　　她点点头，难怪紫禁城要建这么大，看来三宫六院真的不是夸大其词。满月受命去抓熊广的事情，火穗曾经无意间听她提过。最是无情帝王家，究竟宠爱的是这个芳妃娘娘，还是权倾三朝的太师，只有皇上自己才知道了。

　　这般半恍惚的想了出神，火穗眼角瞟到脚步突然加快的普公公，“有刺。。。客”。一声尖叫划破火穗的耳膜，最后一个字还没说的出来，他的人已经瘫软了下去。
　　火穗冷眼看着地上瘫软下去的普公公，早知道他不老实，但也太自不量力了吧。在宫里这么多年，连自己的分量都掂不出来吗？

　　但是顷刻间，四处的宫墙上，刚才走过的长廊，前面清净平和的宫殿外，都密密麻麻的涌现出一波波的羽林卫。
　　火穗看了看脚边一块边角塌陷下去的青砖，明显的与周围的不是那么缝合密实。想来就是刚才普公公踩得地方。
　　哼，紫禁城的确是龙潭虎穴。

　　四方都被无数银光闪闪的羽箭包围的水泄不通，看来是他们的主子还没有到，这些人只是封住了她的退路，并没有出手的意思。

　　火穗握住拳，这些喽喽她一点都不在乎，只是从她往这边靠近，闻到最熟悉味道的那一刻，她就决定耐心的等待。

　　他们身后的门慢慢的打开，从窗沿瓦隙透进去的阳光肆无忌惮的沿着打开的大门照了进去，屋内的铜器桌椅，迅速的沾染上帝王家的贵族气，与那些平凡心酸的人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慢慢走出来的这三个人，中间的年纪还小，虽然贵气逼人，看上去像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富家子弟，但眼神中的顽皮稚嫩，还是一眼泄露了他的孩子气。左边的年纪大些，大腹便便，眼中精光乍现，一副老谋深算的狐狸模样。
　　至于右边的。。。火穗的视线定格在他身上，看着他的气度，他的王者风范，他的高傲冷然，还有他此刻眼中看不出的深意。

　　中间的少年率先开口，清朗的声音很是洒脱，“你知道为什么我不下令让他们动手吗？我只是想亲眼看看这个景象，万箭齐发，千疮百孔，一定很好看。”
　　“你想多了，少年。”

　　火穗笑的诡异，众人只看见一阵鬼魅般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移动，待定下神来，她已经神色淡定的站在那少年的面前。

　　人群中响起一阵慌乱的骚动，无头苍蝇似的拿着手中的弓箭长剑左顾右盼，“太子殿子。”

　　太子看着她，少年人的怒气横生，“你。。你大胆。。。。”
　　单寡走上前挡住他半个身子，也同时让他悬着的心放下来，没有了方才的紧张。“单大人，快拿下他。”

　　单寡侧脸看他，“太子殿子忘了我们出来之前，我说的话吗？”
　　太子想了想，“对。单大人说这人羽林军绝对对付不了。不过她怎么敢这么猖狂，见到本太子还不下跪。”

　　“下跪”火穗将头顶一直硌得不舒服的太监帽子一摘，如瀑的长发倾泻而下，脸上的表情却不那么友善讨喜，“那算什么，更猖獗的事情我都做得出来。”

　　“你说什么？”

　　“我说。”火穗手臂伸出去，眼见着就要抓到了太子的衣领，却被单寡隔住，打了回来。一阵麻麻的力道从肩膀传下来，她苦笑，“我果然还不是你的对手。”
　　单寡抬起头看着手腕诡异的蔓延开的黑点，嘴唇渐渐的苍白，“你的暗器天下第一，从来不屑用毒的。”
　　火穗看着他愈见迷离的眼神，“不这样，我就会死。”
　　绿蜡就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如今她撞见了他的另一个身份，还能活着从他手下离开吗？当然不能。

　　火穗卡住太子的脖子，“带我去福禄阁。”

　　一直站在左侧的中年人慢幽幽道，“福禄阁昨晚被烧得精光，你去那里想干什么？”
　　“你说什么？”火穗不知不觉的使上了力，“怎么可能。”

　　“姑娘。”一直站在左侧静观其变的中年人看了看太子憋得通红的脸，淡定的说道，“是真的。那些可能是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大内侍卫就算训练有加，和整日在生死关头的人比起来，终究是云泥之别。若是姑娘愿意帮我们把人抓到，朝廷必定重重有赏。”

　　“皇叔，朝廷多得是精兵良将，何必求这凶婆子。”太子不甘示弱的憋出这几个字，一副不屈不挠的模样。

　　“诶，殿下莫非又忘了太傅的教导了吗？大仁者需胸怀天下，设身处地的替别人着想。我看这位姑娘不同于一般窃匪大盗，若不是逼不得已，也不会出此下策。况且以姑娘如今鬼魅的身法，若是想偷，未必不成，只是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用那些下九流的方法吧。”

　　“呵，听起来你倒是了解我。”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自己果然没看错。只不过，她倒不是不用下九流的方法，不过是在八宝斋的时候，她看见单寡似乎是往这边来了。赌一把而已。拿命去赌一次，想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老夫不过多活了些日子，瞎猜猜罢了。”
　　“为什么外面一点风声也没有？”
　　“姑娘，事关皇家颜面。”他摸了摸胡子，真有些惋惜悔恨羞赧的意思。“至于那些盗匪，老夫听说江湖上的事，总是传的很快，为什么这次音讯全无，实在是让人费解。”

　　火穗拎着太子的后颈，就像老鹰拎小鸡一般腾地而起，“谁敢跟过来，就准备替你们的太子收尸。”
　　数千根银针寒芒般打下来，转眼间将后面喧闹的人群定格成梦境般静止荒凉的片段。

　　太子被扔在地上，他惊魂未定的站起，惶恐只是暂时的，脸上表情更多的是不被放在眼里的羞愤，“你真是大胆至极，本太子一定饶不了你。”

　　火穗睨他一眼，“你真的很吵。你倒要怎样饶不了我啊？就凭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

　　“你，本宫是当朝太子，由不得你侮辱。与本宫为敌就是与皇室为敌，于天下为敌。。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火穗看他涨红了脸，手舞足蹈了很久一个字也将不出来，解开他的哑穴，“你的老师没有教过你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吗？现在你在我的手上，我要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你，跑回江湖去，你个死人，能耐我何啊？”

　　太子想了想，不满的斜瞪了她一眼，随后故作高深的转过头去，高傲的无视她的存在。

　　火穗笑了笑，看着前面这一大块夷为平地，只剩一大块焦炭般的地方，不禁又皱了皱眉头。
　　“咳咳。”太子白玉般的手搁在唇边，佯装着咳了两声。

　　火穗转头看他，“有话快说。”
　　太子扬起下巴看向另一侧，“我叫凤紫玉。”
　　火穗眨眨眼，“嗯哼？”
　　他啧了啧嘴，看上去有些不高兴，“记住了吗？”
　　火穗忍住笑，点点头，“嗯。”

　　他板着的肩膀放松了些，“其实昨天晚上我到这里来过，过几天上官家的二小姐会进宫来参加百花宴。我来挑几个礼物准备送给她。不过这里的机关比前几次来的时候更加厉害，我没有得手。”他顿了顿，似乎是在回想。
　　“后来，我远远的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好像是我皇叔。我怕被他们笑，就从拐角溜走躲在前面花园的门后面观察他们的动静，准备他们走了再出来。接着我看见皇叔带着一个侍卫进了福禄阁。不多久我看到他们空着手出来，我皇叔板着脸，看上去不是很开心。我刚准备进去，听到里面传来密集的悉悉索索的声音，我有些怕，就看看情况再说。然后我就看到很多黑色的蜘蛛从里面往外爬，它们碰过的地方全部化成了灰烬，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

　　火穗点点头，“果然，根本没有放火这回事。哪有火能悄无声息的烧成这样的。总该有些瓷片木屑什么留下才对。”
　　凤紫玉听她的声音低沉，好奇的转脸一看，不禁怔住。她灵动晶澈的眼中弥漫着明显的伤心失望，未加修饰的长发静静的在身后飘荡，几缕长发划过她白皙圆润的脸庞，像极了迷失在人间的精灵惶恐的躲在百花深处。

　　这个凶婆子，看上去比上官家的二小姐还要好看呢。
　　“喂，你怎么了？”
　　火穗摇头，“没有了血菩提，没有办法了。”

　　“血菩提”凤紫玉一惊，迅速掩饰过去，低声重复了一遍，“你要那个干什么？”

　　火穗狐疑的转过头，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看。

　　凤紫玉被她的目光看得十分不自在，“你这个凶婆子，休想，休想打本太子的主意。。。”边说着边抬起眼角偷偷的看她一眼，却正对上火穗热辣辣，满怀希冀的目光。“你。。。”

　　火穗抓住他的肩膀，“你真的有？”
　　凤紫玉又得瑟起来，他猛的一睁，脱离她的禁锢，心里嘀咕着，看你比我也大不了几岁，怎么长的和我一样高啊。“我以前拿的啦。”

　　火穗想到他刚才说的那些话，突然觉得奇怪，“你们要什么东西都是自己来偷吗？”
　　“无知，什么偷啊偷得”，凤紫玉的脸上赤果果的写满了鄙视，“我父皇定的规矩就是，想要什么东西就自己到福禄阁来拿。这里面有机关，只能容许最多两个人一起进，但是如果进去了，是死是活就后果自负。”

　　火穗上下打量他几眼，“就你这个样子？”

　　太子的脸又红了，“我都是和太傅一起来的。”提到太傅的时候，他的态度少见的恭敬了些，言辞恳切，想来是有很深的感情。

　　火穗的脑中突然的闪现出一个温润出尘的身影，她试探着问，“莫忘北？”
　　凤紫玉的眼睛倏地睁大，“你们。。认识？”

　　火穗咧开小白牙笑起来，大力的点了点头。一看太子这个惊喜的样子，就算不认识也立刻认识啦。
　　凤紫玉不相信的看着她友善肯定的眼神，“其实我也不是不能给你，本来我就不是去拿血菩提的，只是当时情况紧急，一时拿错了。太傅说血菩提是医家至宝，既然辛苦拿来了，难保不会有用。”他咬了咬唇，露出还属于孩子的思索的表情，“只有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把血菩提给你。”
　　啊！这么简单？

　　火穗说道，“你尽管说。”
　　“如今形势看上去风平浪静，但宫内形势诡谲，风云变幻莫测，太傅说世事难料，要我多加小心。刚才你出的那招漫天飞雨散金针，我曾经听太傅说过。将来倘若有一天，天下大变，你能放弃无拘无束的江湖生活，无条件的站在我这边吗？”
　　火穗看着他这一刻与年龄不符的稳重和显然还没准备好的疲惫，放弃生长了快二十年的江湖生活吗？
　　就在凤紫玉以为她要拒绝的时候，却听到她清脆笃定的回答，“若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来。我会离开江湖，到你身边来。”
　　声音遥远而清晰，不知是说给紫玉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单寡既已知道，必定不会留她的命。但她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如果到了那时候她还活着，也必定是要离开的了。
　　面前的少年不过十五六岁，虽然偶尔会有成熟稳重的样子，但对于一个在深宫中长大的孩子，
　　周围强敌环伺，虎视眈眈，这个时候还稚嫩未免有些不应该了。十五六岁的时候，自己在干什么呢？
　　她问道，“倘若那一天我已经不是这个样子，再使不出漫天飞雨呢。”
　　“那有什么。一样的。”凤紫玉拍着胸脯保证。

　　火穗点点头，轻笑起来。凤紫玉看她转身准备离开，“我。”

　　火穗停下脚步，“如果看到太傅，请帮我转告，皇叔已经有了行动，请师傅多加小心，早日平安回来。紫玉，很想他。”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