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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似是故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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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夜阑在医馆后面病人休息的客房里熟睡还没有醒来。
丛爵摸摸他的额头,确定他的高烧已退,看着他犹显苍白的脸色,想着这一连串的事情。
十四岁的孩子,却是中原第一大帮丐帮的八袋长老。不知他身上到底有什么过人的天赋亦或者旁人无从获知的隐秘,能够当此重任。
他去下毒偷袭鹰王的时候,自己其实一直尾随在后。
塔塔国的奸细到过青梅巷的事情,在江湖上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这些年,塔塔国屡屡钦犯梵谷拉边界,挑衅之意愈加明显。他们仗着国势强大,未免太不将梵谷拉这样的小国放在眼里。
虽然梵谷拉没有和中原结盟之意,但是既然来了碰到了,他自然是乐意看到塔塔国受到一些不小的伤害,必要的时候,他也是毫不吝啬的愿意助一臂之力的。
他也相信,如火穗所言,七爷必定没有说实话。否则以丐帮一向公正无私的态度,绝不会这样贸贸然的就动手的。
他的视线扫过夜阑稍显稚嫩的脸庞,十四岁的孩子啊。
刚刚升起的感慨迅速的被一阵浓郁的香味冲走,他疑惑的抬脚往屋外走,一眼就看到正拎着大袋小袋打包工整的熟食笑的无比灿烂的某人。
渊渊站在院子的一隅目瞪口呆,“姑娘,医馆还有很多病人在休息。”
想来这后院的厢房住的都是重伤在养病的人,难怪她这么紧张了。
偏偏有人没有一点眼力见识。
范柳末冲了上去,丝毫没有了方才形象被破坏的觉悟和认知,“全亮彩的烤鸭,苏康的绿豆糕,板桥肉,还有什么?饿死了嗷嗷嗷,火穗姑娘,你可真是及时雨。”
火穗得意的笑,“那是。”她环顾一圈,没有一张桌子,不过她也不烦恼,一指墙边的老槐树,“咱们就坐那里吃。”
范柳末猛点头,还没来的及跟她走。
身后再次传来轻柔的声音,却是所有人的都听得出来的带了尖锐的寒意,“范柳末。”
刚跨出去的脚条件反射的顿住,他猛地想起来在看什么,讷讷的回头,“渊渊。”
嗷嗷嗷,她生气了。
渊渊上前两步,“火穗姑娘,这里是病人休息的地方,不是餐厅,吃饭还能烦请你移步吗?”
范柳末低头抠手指,渊渊生气了,渊渊生气了,怎么办?
火穗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是看你们忙碌到现在都没有休息,带回来给你们吃不行么?”
渊渊冰凉的眼睛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笑的灿烂的人,不明白她是真傻还是装傻,“但是这里是我的病人休息的地方。”食色性,都是大忌。
火穗眨眨眼,“没事,我买的很多的,如果他们出来我可以和他们一起吃。”
。。。众人沉默。
丛爵原本一直抱臂在侧作壁上观,现在是着实有些看不下去。
“走吧。火穗,医馆有医馆的规矩,这里不是吃饭的地方,渊渊姑娘方才为夜阑出了那么大的力,让她休息一会吧。”
火穗眼中满是不解。人情世故的东西,她从来凭着自己的心性为之,不爽了,要么揍人要么走人,因此从来没有机会真的接触,更没有人加以教导过,并不是很懂。
但这种情形下,自己欠人家的情,按耐着性子听着,好像也有那么几分道理,但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又不是很明白。
她看着丛爵,终于“哦”了一声。
夜阑的房间沉静一片,她本想说大家都出去,想想又不放心离得太久,当下和丛爵说话,“我去给人家退了,夜阑就交给你了。”
手上抓着的东西太多,她腾不出手来抓住丛爵的衣领,只能踮起脚尖恶狠狠的瞪他一眼,“再我回来之前,好好看着他啊。”
丛爵无力的皱眉,看着她欢腾的消失在视线里,凶恶的声音还回荡在耳际,这人?那时候出去不是威胁过一次了吗?
渊渊眉心轻皱,“我是不是有些说的有些过了?”她自幼对人冰冷,专心医理,从不管过问别的事情,但并不像火穗一样什么都不明白,只是懒得理会罢了。
这世上,被她冷到退避三舍的人多的数不胜数,也只有像范柳末这样无耻的自称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小伙伴,才能停留下来吧。
范柳末看透她冷然温和的脸上掩藏的神色,靠近她的身边,“火穗天性善良,她心思单纯,不会想这么多的。只是不懂罢了。”
丛爵抬眼,第一次正视这个男人。没有了那种近乎妖冶轻狂的光芒,蓄意的颠倒众生的笑脸,浅淡的,温和的,专注的,只看着眼前这个从来没有什么表情的女子,这一刻的他,有一种不容小觑的男子汉气概。
夜阑旁边的门被人推开,一个老人推着轮椅缓缓的出来,“终于看到比渊渊更奇怪的女孩子了。”
“熊大人。”渊渊难得的有了些明朗的笑意,她走过去推着轮椅,“睡得还踏实吗?”
熊广点点头,“没事了。伤筋动骨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层出不穷的暗害罢了,防不胜防,早已经习惯了。
他打量着丛爵,“这位公子不像中原人。”
“大人好眼力,丛爵来自异域,路过中原,游玩数日而已。”
他依依然的站着,眼底眉间都是气度,就那么雍容的与他对望。老人身躯佝偻瘦削着,须发半白,历经沧桑的眼中早已波澜不惊,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才有这样的风骨吧?
脑中迅速的闪过许多的片段,熊大人?中原有几个姓熊的大人?该不会是?
熊广已经看向渊渊,和蔼的问,“我睡着的时候,忘北来过了吗?”
渊渊推着他往前厅走,“莫大人昨日走的时候说今日暮色时分才能来。”
熊广点点头,“真是难为他了。每日那么忙,还要抽空照顾我这个糟老头子。”
渊渊只轻笑,知道他心中是老怀安慰。回头看着丛爵,“夜阑就麻烦公子了,过两个时辰我会煎药过来。”
丛爵点头答应,“多谢姑娘。”
熊广突然的握住转轴,停住轮椅,“丛公子,可否告知方才那位姑娘叫什么?”
他想了想,脱口说道,“火穗。”
熊广恍然大悟,是他认错人了。
那样不知所谓的笑容,有那么一刹那让他想起了一个故人。江湖上的事情偶尔听听,自己竟然突发奇想以为这是那人易容假扮的。看来,人老了,就是爱胡思乱想。一别数月,也不知道满月怎么样了?
木轮嘎吱嘎吱的转起来,像磨坊里不停歇的转盘,带着岁月沉淀下来的老故事和最真挚的淳朴辛劳,一圈一圈的渐行渐远。
丛爵皱眉看看天色,大片大片的火烧云从远处簇拥着华丽的灼起来,橘黄色甚是罕见,却分外让人心情愉悦。
不过,那个轻功绝顶的人,去还个东西,不至于要这么久吧。
他并不知道,火穗此刻正碎碎念的站在八宝斋的二楼上,看着空无一人,冷寂的饭馆,满桌子诱人的菜和背负双手站在窗前的人在心底无数遍的画着圈圈。
“难怪我今天眼皮一直跳,干什么都不对劲,就知道没好事。”她嘀嘀咕咕的发着牢骚,浑然忘了身边的都不寻常,自己无意说的话像闷雷般清清楚楚的落在他们的耳朵里。
单寡饶是再无所谓,也是受不了这样被人明里暗里的处处看不顺眼。
他转过身来,“青梅巷的事情,怎么样了?”
泉影依着廊柱抚着垂至腰际的长发,“他们借了鹰眼老七的关系,混进了淮河找公孙三娘,那条水路的重要,和公孙三娘黑白通吃的影响力,想来他们是打听清楚了。”
火穗垂眉,果然还是查出来了吗?得知鹰眼老七受伤,她就知道会有这一刻了。泉影的二十年,可都是陪着那些毒物过来的。
单寡却不满意这个解释,冷哼一声,“为了控制水路。冷萤,秦柏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冷萤眼底瞟一眼火穗,“尸体我查过了。的确是那具在琳琅山庄的尸体,只是为什么会被挖出来,还被弄成”许是想到那具尸体的恶心可怖,她微微的顿了顿,“而且,不知这和丛爵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单寡绕道她的面前,“你不知道,那谁知道?”
两个人的戾气相对,冷萤毫不畏惧的抬眼看他。
手上按上冷萤的肩膀,食指上的翡翠冷幽幽的泛着寒芒。
满月“啊”的轻叫出声,看着冷萤嘴角慢慢溢出的鲜血,却是连讨饶都不能。只能就这么干看着,脸色苍白的丝毫不亚于冷萤。
“放开她。”火穗不管不顾的冲过去,手肘攻击性的抬起,下意识的去抗他的手臂。
满月惊慌的大叫起来,“火穗不要。”
单寡按住冷萤的手一侧,击中她的肩膀,大树压顶般的重力迅速的将冷萤往旁边打落出去。冷萤的身子斜斜的撞到火穗身上,狭小的空间根本由不得她们闪避。
火穗只觉得一股力道从胸腔传来,一口血哇的喷了出来。
满月急急的扶她们站起。“你怎么可以对她们动手?”
冷萤挽住火穗,手掌硬压下她的头和喷火的眼神,“你直说吧。”
单寡冷笑,英俊的脸上闪过郁色,“为什么要把秦柏送藏宝图到琳琅山庄的消息传出去?”
余下的几个人同时怔住,原来是这样?难怪辛辛苦苦建立了威望的琳琅山庄,都可以舍弃不要了。
冷萤却毫无反应,“不是顺了你的心意吗?江湖上的事情,能瞒得了多久?琳琅山庄已经覆灭,不如及早将消息传出去,把罪恶之源转移到秦家去。反正那一家人看着平庸,也不是等闲之辈。”那抹猩红挂在嘴角,将她冰雪般的脸庞点缀的无比妖艳。
“你是什么起,开始学会擅做主张的?”
“从你把琳琅山庄交给我的那一刻起。”她的眼中有一股笃定和勇气,“你早就算好了不是吗?七年当家作主的生活,我总该学会一些东西的。”
“当家作主。哈哈”他大笑起来,眼底却沁凉一片,“说的好。那就连丛爵一并都说了吧。”
火穗的手明显的轻颤了一下。
冷萤感觉出来,却没有想到太深,只当她是担心自己,握住她的手徐徐说道,“必定是塔塔国干的好事。已经这么乱了,他们就索性火上浇油,将丛爵也拖进来。只要涉及到藏宝图,没有人会不动心。无论梵谷拉找不找的出来,他们都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单寡坐下来,扬眉看着她,有一丝诧异,惊喜,还有深不可测的波澜。他不是没有听出她话中的挑衅和自信,尽管她们的武功还不如他,但他陡然的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已经发生了本质的改变。
他现在只想知道,她们变了多少?而且,会变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