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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南方有伊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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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火穗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玩笑意味。
其中的一个站在正中的男子看上去二十五六岁,一派成熟稳重的样子,“姑娘,请跟我们回去。”
火穗嘴角弯起轻蔑的弧度,身影已经风一般往他们身边闪过去。
显然那四个人已经早有准备,同时的变换身形将火穗包围在中间,盘蛇杖上细细的蛇信子朝着她灵动的周身打去。
丛爵看的出他们击的都是麻痹人身的大穴,并不是要害,竟然是没有恶意。而且此刻他们心神都聚拢在一处,缠斗之间容不下一丝缝隙,他便不敢妄动,更何况,根据自己的亲身体会,火穗并不一定就会败下阵来。
果然的,她身子俯冲的飞鹰般翻身而起,在这一瞬间,已经准确无误的踢中了前后两个人腰间。两个人闷哼一声,身子不可避免的微微一颤。
再回复原位时,火穗侧着身子踩着右方人的肩膀划出去,右腿侧踢出去在他的脖子上,一阵骨骼咔嚓的声音和无法避免的力道带着他的身子甩了出去。
她稳稳的落到地面上,正视着唯一一个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的男子。那人的眼中一点点的充斥着说不清的忧伤,终于沉沉的垂下头去。
丛爵在心底吸一口气,难怪她当初能顷刻间跑的影都没了,自己负气这么久,一直想不明白。还以为中原处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如今看来,能留的住她,才是奇迹呢。这种出神入化的速度,实在是令人咋舌。
几个人对视着,空气中的火药味散去,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火穗抓着袖摆上紧了又松的手终于松开,她看着方才和她讲话的男子,“南方,回去告诉她。我今年不去就是了。”
那人的眼眸倏地亮起,带着说不出的欣喜,却又转瞬黯淡下来,像是为自己的神色懊恼,亦或者,自己也分辨不清此刻到底心底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你说真的?”迟疑了半晌,他不确定的问道。
火穗笑着点点头,“你只管告诉她吧。我什么时候骗过她?”随即想到青梅巷的那一群人和她的任务,“而且,我应该很快就会回去找她了。”
三娘的令牌已经给了单寡,虽然不明白他的用意。但是起程去淮河的日子,应该不远了。
那男子定定的看她两眼,终究轻笑,“你保重。”他的视线划过不远处抱臂打量着的丛爵,方才出手相救的就是他吧?应该是敌非友。
他们知道火穗的习惯,也是跟了他们很久,才等到方才她兀自出神的机会。虽然火穗的确是没有骗过她,但是带回去更可靠些吧。真是可惜了这么多天的等待了。
不过,潜意识里,其实他还是希望火穗去的吧。
每年的六月十五,就是三娘服药的日子,从五年前中毒至今,若不是火穗每年想尽办法弄来的巫医草,只怕她早就不在了。
巫医草!
火穗看着他们低沉着头的背影,怎么会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呢?巫医草这种极古怪的草药,只有在恶劣的环境中才能残存。悬崖深处,沼泽,荒漠,她都去过了。相较之下最顺利的,还是去年的那一味,是从毒王那里偷来的。
她心中暗暗的发苦,三娘,我没有骗你,不是我不想去找,只是这世上,我能找到的,都已经找来了,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只要有,偷的抢的,她不择手段都会拿到,可是打听了这么久,根本没有一点消息。
眼前浮现那人温和的摸她脑袋的样子,公孙三娘。我该怎么办才能救你呢。
周围散去的人群又三三两两的聚拢回来,窃窃私语的打量着这个站在原处红了眼眶的女子。
“刚才不是很厉害吗?这会儿怎么好像舍不得啊?”
“这你就不懂了,看那些人,也不是仇人。还不是情郎找上门来吧?”
“是啊是啊,不然怎么会眼睁睁的挨打呢?肯定是舍不得下手吧。”
“小声点,没看到还有一个站在那里看着呢吧。这个人看上去可是有些本事的,乱说话小心你的嘴。”
丛爵听着身边旁若无人的议论声,不禁好笑的皱眉,天子脚下,还是一样的流言蜚语不断啊。
医馆的大门倏地打开,渊渊脸色苍白的站在那里,“好了,进来吧。”
火穗纹丝不动的沉浸在自己纷乱懊恼的思绪里,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围发生的事情。
丛爵无奈的走过去,看来只要和她相熟的人,都知道她这个神游的毛病,不然也不敢出手。
他挥出折扇抵着火穗的脑袋,就像拨算盘珠子般一点点的拨了过去朝着医馆的方向,“醒醒吧。火穗”
火穗脸色由白转红,这种称呼他还是第一次用。乍一听,有种缱绻的音调沉溺在里面。小脸登时有些挂不住。
身后是丛爵浅浅的呼吸,她的心跳的不受控制起来,几步蹦到渊渊面前,“多谢姑娘。我可以进去看他了吗?”
火穗错开他往里奔,直撞到她后面正揉着肩膀吭吭唧唧往渊渊走的范柳末。
火穗的无视,迅速的让他□□上的疲惫转移到了精神上,一张比花还娇嫩的俊脸皱成川字型,“喂,我的衣服被你弄皱啦。这可是我定做的,苏宇轩专制的云锦诶。我的形象形象。你给我站住。诶诶。”
“范柳末。”轻和的一道声音就这么飘到正思量用什么解决这个蛮横的女子的人耳中,几乎是立刻的,就有了效果。
范柳末乖乖的转过来,看着云淡风轻的渊渊。他深谙沉默下的暴风雨这个道理,狗腿兮兮的安静下来,蹦到了她的身边。
丛爵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向冰凉的汗珠沁满额头的渊渊递去一块锦帕,“不只是刀伤吧。”
她感激的笑笑,“刀上有毒。不过幸好血菩提拿出来的早,压制了大量毒性的蔓延,没事了。”
“看姑娘的神色,必定是费心费力了。还是要多谢你。”
渊渊颔首,不再客气。只是彬彬有礼的问,“这么小小的年纪,就能中蔓和华的毒,我就知道你们不是等闲之辈。只不过,能有血菩提这样的宝物,还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敢为公子,是从哪里得来的。”
丛爵心下了然,说了这么多,原来是想问这个。
火穗呆呆的从他的身后一步步走上前来,脸上的神色再苍白不过,幽深晶澈的眼眸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慌,“你说他中的是,蔓和华?”
渊渊看出她的神色不对,却还是回答道,“是啊,这种毒很罕见,近几十年已经没有在江湖上出现了。”
火穗却像没有听到她的话,喃喃道,“蔓和华?真的是蔓和华?”
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攥住渊渊的手臂,“蔓和华唯一的解药不是巫医草吗?血菩提能解百毒,但是五毒它不是解不了的吗?”
她自幼学武,力道比起常人与有过之,此刻想到可怕的事情,不管不顾的使上了力,勒的渊渊手臂抽搐的疼。
范柳末眼疾手快的拽着火穗的手,“松开松开。”他一向最注重自己翩翩美公子的形象,此刻却声音大起来,“喂,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蛮,快松开。”
火穗却没有丝毫的反应,只是目不转睛祈求般盯着渊渊,想从她的嘴里听到一个准确的答案。丛爵拍拍范柳末的肩,示意他安静下来。
这样慌张的模样,出现在这个灿若火舌的女子身上,他实在不信,心下登时有些不忍。
渊渊挣扎两下,没挣得开,呼出口气,淡然的说道,“血菩提的药引就是巫医草。”
火穗木木的看着她,手一松,整个人无力的后退了两步。
怎么会这样?
原本已经放弃的希望,就像冬日荒野里的火苗燃起,心底的欣喜还没盛放的起,却迅速的被一场更冷的春雨打散了。
从泉影那里要来,比起从前所花费的那些努力,简直是容易之际。可是,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用掉了。
她从来不是普度众生的圣人。若是早知道,她会救里面的这个小男孩吗?
绝对不会。
可是现在,已经用掉了。她的目光扫过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阳光普照大地,却总会遗忘那么一两个黑暗的角落。
她的脸色已经恢复镇定,一如既往的笑意浮上脸庞,她哈哈的搓着渊渊被她抓出红印的手臂,“对不起啦。我太紧张了。”
这是丛爵和她认识这么短短的时间里,第一次看见她的笑意没有渗到眼底。甚至,笑的,比哭还难看。
殊不知,火穗从来不是有空自怨自艾的人。既然有了这个希望,知道了血菩提原来是解药,她自然会把剩下的找回来。
丛爵不是说,他曾经有幸见过吗?
她的目光扫过身侧,上天到底待她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