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错》神算小仙女

15、江湖。朝廷

　　他把玩着腰间的玉佩，率先开了口，“喂，西乐，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我？”西乐耸肩眼角瞥着那边低着头的火穗，“跟着疑犯来的。”
　　火穗抬起头不客气的瞪着他，“你骗鬼啊。杭州知府又没死，你不想办法把他弄醒，整天跟着我抓什么人犯。那么多的公子哥和他在一起，你不去找他们，找我算什么回事啊？”

　　西乐悠哉的翘着二郎腿，“你说的是林前夕，水哲他们一伙人！”他顿了顿，“三更天之前，也就是你出现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回了房，所有的人都可以作证，包括翠云阁的姑娘们。他们可是素不相识的。”
　　“素不相识？”火穗讥讽道，“素不相识！那难道她们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吗？你西乐大人亲自出马，莫非没有查得出她们都是那几个公子哥请来的吗？”

　　“我自然查过，杭州翠云阁的姑娘名扬四方，凡是杭州的达官贵人，莫不是肯花千金轻一笑的。可惜啊，午夜娘子的确不是他们的人，”西乐察觉到自己说漏了嘴，捏了捏眉心，端起了茶杯。

　　火穗恍然大悟，“哦~~~”她冲着西乐龇牙咧嘴，“原来如此，我说你老跟着我干什么。我虽然出现过，但你只要打听打听，自然知道我在三更之后就走了。”
　　西乐刚想开口，她伸出食指摇了摇，“不用急着否认。既然那个多嘴多舌的男人连午夜娘子都告诉了你，肯定也会把这个告诉你的。”

　　西乐不满的纠正她，“姑娘，配合公差是每一个市民应尽的义务。请注意你的态度和措辞。”

　　火穗不屑挑眉，“所以呢？你既然已经把我当成了她的同党，也一路跟了我这么久，现在又何必故意说出来！你不怀疑我了？还是耐心耗尽，准备孤掷一注的赌一把呢？”

　　西乐沉吟，抱着剑站起身，严肃的站起身，“上至官吏，下至平民百姓，凡是见过她的，无一幸免。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他们都有妻儿老小，无辜枉死，你可知道活着的人要怎样的悲痛吗？可是你早知道她的身份，却不报官。难怪别人把你当做她的同党？”他的声音严肃镇定，自有一股威慑力和真正的捕快独有的说服力。许是觉得自己的口气有些凶恶了，他声音温和了些，“我跟了你这么多天，的确是以为你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但是，我现在相信你虽然顽劣乖张，却是个豪爽的女子，不该和那样的人有什么牵扯。”
　　他这番话，少有的正经。或许在这样安静平和的地方，在这样铁铮铮的老人面前，人总是变得感性一些，也或者是金花总捕惯用的手段，总之，冷萤抬起眼来捎带诧异的打量了他几眼，似是想从他深邃深沉的眼神中读出几分真伪。

　　不过她更想知道火穗如今遇到这种情形，会有些什么样的反应。

　　火穗站起身，双手别在身后，悠哉的往外踱步，看着枝叶在阳光下斑驳交错，“呵，就这么些天，你以为你就能看出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你这招怀柔招安未免用的太烂了。其实你大可以早说出来，因为我根本就不认识她，更不知道她在哪里，做些什么。”她转过身来，好整以暇的冲着西乐笑的挑衅。

　　西乐不自觉的往前走了两步，“火穗！”她的态度坦然，倒不像是在说谎。但是丛爵说的没有错，火穗毫无疑问是认识那人的。只是看着她明眸皓齿灿若星辰，就在这咫尺之间，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火穗原本想着宁愿动手和他打一架，洛里啰嗦的说这些真是烦人，但是西乐此刻正气凛然，言语真挚，不像个神捕，她却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呵出一口气，“我只是夜出时时常撞见她，并不曾正面交锋过，更加谈不上认识。”

　　“你看到她杀人就坐视不理？”丰原皱着眉，愠怒的开口。
　　火穗看着他，“怎样？她杀他的人，我走我的夜路，我为什么要管她的事？况且一个大男人夜半三更不在家里呆着，自己又没本事，被她逮到了也是活该。”

　　西乐还没来得及说话，丰原已经气急败坏的窜到了她的面前，“活该！若他们是赶夜路进城卖粮呢？若他们是千里走单骑的镖师呢？若他们是像西乐一样不眠不休抓人犯的捕快呢？你以为她们都像你一样，天生有人教你功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吗？”

　　“啪”的一声脆响，丰原半边脸苍白的映着一个鲜红的五指印，登时愣在当场，连还手都忘记了。

　　丰原是个天生的急性子，方才他话说的很快，几乎像和人拼命一样的吵着，眼角已经睁得微红，此刻陡然停住，耳朵里有声音嗡嗡嗡的响着，脸上火辣辣的开始疼。

　　他看着火穗轻轻的甩着手坐下椅子上，眼底的痕迹一闪而过，墨深的眼眸中完全的倒映着他的愕然，淡然的开口，“那又关我什么事？”

　　空气里只剩下众人均匀沉重的呼吸声，还有七爷不间断的轻咳。
　　有风从门外吹进来，将火穗顽皮跳动时掉下的几根长发吹到脸颊上，轻轻地骚动着白皙粉嫩的脸颊，有些微微的痒。火穗习惯性低下头，将头发锊到脑后，同时敏锐的察觉到屋子里一刹那的松动。
　　七爷有些疲惫的开口，“西乐，还有什么话赶快说完坐下，吵也吵了，打也打了，到现在你们还是没说到底来我这里干什么？”

　　西乐点点头，看着火穗，“我听说午夜娘子轻功暗器媚功都独步天下，她当真没有发现你吗？”
　　火穗字正腔圆的说道，“我从来没有说过她没有发现我。就算发现了又怎样？我不想和她打交道，就算她有再高的轻功，也休想追的上我。”

　　西乐极轻的吸一口气，随后沉沉的呼出来。只片刻的时间，他似乎明白了很多东西。
　　他笑着说，“我懂了。早知道，就不拖到今天了。”

　　冷萤首次开口道，“不拖到今天，你就不会对她说实话，她也不会对你说实话了。”

　　冷萤的声音并不像她的人看上去那么的清冷，婉约如月上柳梢头，又像一朵朵白云悠悠然的往西乐的心里飘去，慢慢的堆砌起来，最终塞得没有缝隙。
　　他正准备坐下，听到她的说话声却顿时愣在当场，迅速的回过头来。两人的目光短暂的交接，西乐看着她唇边慢慢的挂起一个微笑，似笑非笑，极浅却极温暖。西乐这才发现她的眼睛是浅棕色的，狭长的凤目微阖，透着波斯猫般的慵懒华贵和调皮，脸颊上现出模糊的梨涡，像一种恍如隔世的诱惑。

　　察觉到自己的异样，他握了握拳，努力的让自己清醒过来。自己这般鬼迷心窍，莫不是疯了吗？倒像个没见识的乡下小子了。只是，他总觉得冷萤有种踏月而来，似曾相识的感觉。自嘲一声，或许是从前的案子里有过一面之缘吧。

　　火穗看着冷萤，也暗暗觉得奇怪。她们相聚的日子虽然很短，每隔两三年才会聚一次，但她也知道冷萤并不轻易对人笑的，今天倒真的是奇怪了。她暗想，冷萤一定有她的缘由。

　　冷萤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来，“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看着你的清风醉，回头再收拾你。”
　　火穗嗤的笑起来，冷萤这么凶她，必定就是不生气了。她很快的就发挥出无赖的天分，哼哼哈哈的开心了起来。

　　冷萤没好气的瞥她一眼，看向七爷，“实不相瞒七爷，我们到这里来，的确是有一事想向您求证。”
　　七爷道，“其实你不必说，我也知道你是为什么。本来我还不肯定，因为我想不到你们会和这些事扯上关系。但西乐来了，我就肯定了我的猜测了。看来我隐居江湖这些年，人才辈出也斗转星移了啊。”他长长叹出一口气，将杯中每日丰原亲手调制的蜂蜜桂圆茶一口饮下。

　　火穗看向西乐，她显然还没有想到这一层。她疑惑的眨巴眨巴眼睛，随即看向冷萤。

　　冷萤一看便知她在想什么，只温和的说“杭州知府是很重要，午夜娘子更重要。但你若知道西乐大人的师傅和七爷的关系，便早该知道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的。若不是更重大的事，西乐大人是绝不会往青梅巷走一步的。对么？”

　　她看着火穗问出这一句话，并没有转脸看那两个人。七爷心中一凛，多多少少的有了些不开心。她知道的看来并不少，话里也颇有些威胁的意思，在自己的地盘上这样放肆，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但他到了今天这步，过惯了田园生活，有一大帮子人要照料，慢慢的心就淡了。就像现在这样，心里有什么不高兴，脸上绝不会表露分毫，很快的也就想开了，更加犯不着和一个孩子计较这些。

　　“的确是为了塔塔国的事来的？”丰原给他把茶填满，站在他的身后问道。

　　火穗瞧着他脸上的红印子未消，知道自己那时候下手重了些。不过是气急了他说的话，若是自己可以选择，宁愿不要这样的武功修为。
　　不过，命运很多时候，总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就是了。
　　她感觉自己有些过分，但要道歉也是绝不可能。现在听到丰原问话，果断的点点头，算是答应他。也算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范围的和解了。

　　丰原这次倒不和她计较，“他们来过，但很快就走了。”
　　“七爷的态度是？”西乐问的更干脆。
　　丰原立刻反驳道，“你以为七爷是什么人？会做卖国贼吗？”
　　七爷拍拍他的手，“诶，急什么？你就是吵吵嚷嚷的，不肯好好说话，方才才会挨了一巴掌。卖国贼什么的太高尚了，我老头子这么大年纪了，想不到这些。不过江湖和朝廷许多年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我只想在这个小地方好好地安度晚年，不愿意再去招惹那些鸡零狗碎的事情了。”

　　这一句话说的极慢，似是耗了不少的力气。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一个四五十岁的人恭敬的走进来，“七爷，服药的时辰到了。”
　　七爷的脸色愈见苍白，颤颤巍巍的在那人的搀扶下站起来，“小原，好好招呼客人。”丰原扶着他的手臂，“今天风大，我先送你回屋”一看七爷的脸色，他跟着说道，“西乐是自己人，冷姑娘也熟得很了，不会介意的。我很快就回来。”

　　七爷听他这么说，当下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下子好像老了十岁，连站都站不稳，倚着丰原走的很是吃力。

　　火穗看他们走出去了，问道，“冷萤，他讲的话可信吗？”
　　冷萤答道，“鹰王老七的赫赫威名，不是一天两天打下来的。他的基业有多大，更不是一天两天能算的清的。塔塔国能拿下他，几乎在京城就占据了一半的势力了。不过我更相信，他们没有成功。江湖和朝廷，真的还是两不相干的好。”

　　西乐凝视她的侧脸问道，“那不知两位姑娘是为什么吗？我原来以为两位是江湖人，但想来不是那么的纯粹。敢问是哪位大人的门生？”
　　火穗听到门生这两个字，一时怔住没有反应的过来。

　　门外已经有脆生生的女声传来，“熊广！熊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