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梦》青*冷

13、十三：鬼门花毒

　　韩书没睡好，浑浑噩噩的到天亮都是似睡非睡的劲头，爬起来的时候他都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睡了没睡。只是他一醒来出去，发现已经有个人等在外面，一身的仆人打扮，却分外利索的样子。
　　他往南宫琪的房子望了一眼，门是开着的，人看来已经不在里头了。他松了一口气，又觉着落空。吃了一点已经陈好在桌上的食物，那个不像个仆人的仆人就开口告知公子给他安排了房间，现在就能带他过去。他心下怀疑，但是那仆人已经摆好请的姿势，他倒底什么都没有机会问。
　　今天中午的太阳很好，雪已经是消融了很多了，只有原来积雪厚些的地方还能看到潮湿的水迹。树桠干巴巴的，挂着的几片儿树叶都是要掉不掉的垂着吊着。
　　韩书捧着一本书在廊上晒了一上午的太阳，手上的书也翻过了大半了，只是他心神不宁，索性不看了。
　　那天早上开始，两天了，韩书都没见过南宫琪，他也没有去找他，一个人在这安排给他的院子呆着，这安排给他的院子很干净，屋里头也是案明几净的，装点很整齐，墙上还挂着把半新不旧的剑。好几列的书架上还有很多书籍，秘籍兵法什么都能瞧着。但只要不走出院子，韩书是见不到什么人的。坐着坐着，才半天功夫过去就有些坐不住了，到底少年心性。
　　韩书是一头往着竹园走的，那个跟着南宫琪来的赶车小孩他都快要忘了，这会想起来，好歹同路一段，看一看他有没有又被南宫琪欺负是应该的，他可不是想去看那个人，他在心底下较劲，点点头是这样的。
　　见到他的人都当没看见他，也没有人过来阻拦他，韩书不多时就到了。那个童子不知道是不是被南宫琪赶走了已经不在，不过他没有走，一个人在园子里腾着转了好几回就是没往大门走，往里头瞧了好几次，踟踟躇躇的把手放到竹门上。

　　黄昏的日光熏得整间竹屋有种竹的清新气味，韩书四下没见到人就穿过珠帘往里头走，南宫琪果然是在内间，他的脸面向着窗子的方向，修长的身子随意的侧靠在铺了精美貂毛铺毯的躺椅上，柔黑发亮的长发搭在白皙的脖子边，分外的勾惹人，一本书被那样随意的反扣在身上。
　　他大概听到了声音，转回头，脸上没有惊讶，韩书从进园子那会他就知道了，打量了韩书一眼，唇角缓缓勾起，问，“怎么，坐不住了？”
　　韩书愣愣傻傻的站在那里瞧，半响，别过了脸瓮声瓮气的说，“才没有。”南宫琪似笑非笑打量他，闻言也没有说话，韩书不看他，这人的气色实在不好，和那天见到他时一样，没见再差上多少，但绝对说不上好，连嘴唇都是没有颜色的，他偏着头支支吾吾的细声问，“你有没有事？不是说你有解药吗？”怎么还是这么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韩书这话没说，只是语调有连他自己都不发觉的赌气和泄气。
　　“我有说过吗？”南宫琪无辜的撑着手点点下巴，似乎真是认真思考。
　　韩书听出他的意思，眼珠子是一下子就挪回他的脸上，惊不住叫道，“你是说…你没有解药？！那你还把夏岩！”
　　原本卡在面上的疙瘩一下被他踩了个稀烂，韩书几乎要蹦起来，没有解药？没有解药怎么不逼问下夏岩？好歹磨久了就不信他不说。何况那会他还有妻有子，就算威胁一下…韩书甩甩脸，把脑子里上浮的那恶心画面甩开。
　　南宫琪也不管他的反应，不以为然的嗤了声，“你的意思是让我告诉他，好让他得意？唔，”他自顾自的抚了抚下颚，颇为确定的点点头，“我觉得这样更有意思。”
　　有意思？！韩书脸都气红了，冲口而出，“那你怎么办！”这种状态下去，是会死的吧？爹死了，奶妈死了，秋蝉也不在，都不在了，眼前的这个人，也会…？
　　南宫琪被他那大嗓门震的皱了皱眉，面无表情了一会，缓缓抬眼，淡薄的唇瓣逸出的声音低低的磁里牵连出几分戏谑，“你怕我死？”
　　“没有！”韩书闻言一怔，然后想都没想一口否定。
　　“担心我？”南宫琪仍然是那副表情，柔和的，似笑非笑的，吃定了他的神态。
　　韩书的脸被蒸了熟了一样，好一番胀红，又气又恼，又觉得委屈。
　　他嘴硬的顶回去，“谁担心你！你少自大！”说完走的像逃。

　　这个人实在可恼。
　　韩书一路委实难受极了，出了竹园没走多远就放慢了步速，他懊恼的捉了捉头发，应该问问他接下来准备怎么办的，全被南宫琪弄的没了心思了。鞋子踩在黄土疙瘩上，有些软，又有些粘，他蹲了下来，只觉得分外的难过和茫然。
　　风撩过耳边静静的，凉凉的，韩书蹲了好长一会，觉得起了冷意才叹了一口莫名的气起身打道回房。
　　“就是他？”
　　韩书被这一声惊的停了脚步，忙回身瞧。
　　“是呢。”又是一声。
　　“谁？”
　　韩书问，四处迅速四周望了一遍，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天光洒下来，一片的树竹下只觉得分外萧静，唯有这脆生生的一句话显得分外的诡异。
　　他竖起耳朵警惕的戒备，那声音的主人却是没有特别想掩饰的意思，继续说，“你看他那害怕的样子，跟那洞里的耗儿有什么不同？”
　　另一把声音不同意，也是脆生生的答道，“小耗儿还会跑呢，你看看他，都吓傻了。”
　　“那，我们过去捉他，你说他会不会跑？”
　　一阵铃铛一样脆的声音说着咯咯的笑起来，韩书恼怒之余只听得汗毛都竖起来，这声音也不知道那头来的，他听得那么清晰却完全辨别不了方位，“是谁？！”
　　这林子和竹园都被独立在正宅之外，虽然两者隔了不短的一段距离，来往几次也都没怎么见过守卫，但在这里出现的应该也是庄子里头的人吧。
　　他没有得到回答，只想调头跑回去，就不知道被什么不轻不重的打了一下，脚下一个踉跄，那声音紧紧的追着过来，这次却没有被声音网住的感觉，是从一个方向来的，听起来似乎有些雀跃，“他会跑呢，那你说他现在是不是想要去找公子？”
　　韩书脚下一滞，公子？他怀疑的回头，见到两人多高的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坐一站着两个人，小孩子？

　　那两个女童生的唇红齿白的很惹人怜爱，只是两人的眼角边一左一右都勾纹着一支上扬的羽翎一样的黑花，看起来就有些怪异。
　　“你们说的公子是谁？”
　　韩书尽可能远离了一些后有所保留的问。
　　“南宫琪啊。”女童很干脆的说。
　　韩书说不上来自己是相信还是不信，又问，“你们是他什么人？为什么叫他公子？”
　　坐着的那个女童一双无邪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转着，一手把玩着手上缀着颗金珠的红丝带，一手撑在下巴下表情很是天真的回答他，“公子就是公子啊。”
　　韩书看着这两个透着古怪的小孩，觉得自己也问不出什么，就想快些离开这儿不作纠缠。但显然那两个人不是这样想的，堪堪闪开了打过来的金珠，还没把身体站正一个身影就伏掠了过来，他只能一个后昂躲过去。
　　年纪小得很，却是招招都很老练，韩书的武功在同龄人里面实在说不上站不住脚，居然完全不是对手，令他觉得心底发寒的是，这人根本就是耍着他玩。

　　韩书吃了满嘴的泥沙子，刚呛出来，那个小孩已经一脚踩在他的后背，很好奇的凑近来，甚至带着一种怪异的甜腻奶香。
　　背上的脚像千斤鼎一样，韩书觉得自己不是被一个小孩踩着，而是被一块大石狠狠压住，骨头都快裂掉了。他双手狠狠的捉着地面，待那张脸一挨近，就把手里的泥沙猝不及防的全掷向她的面门。
　　趁着人侧脸闪开，韩书翻身扫开了她的钳制狼狈的爬了起来，还没跑腰上就被红带子卷住，往后一拉，整个头磕到地上。
　　他的脑子被撞的嗡嗡作响，身上两个穴道也被点住。
　　女童比他矮了一大截，现在低着头看他，韩书被她的眼神看得发毛，她一脚踩上他的后背弯腰好奇的伸手往他脸上捉来，他想大叫，却出不了声，下意识猛地闭起眼睛。
　　那只手他脖子边使劲的捉来捉去，好一会，女童眼睛一亮，用力伸手一扯，嘶的一声，一层假皮就出现在她手上。那皮质是极好的，这么一扯，居然没有被扯坏。韩书觉得自己整层脸皮都一同撕了下来，痛得闷闷哼了一声。
　　刚睁开眼，软软短短的一根手指就戳上他的脸，力气不大，却足够韩书瞪红了一双眼。
　　“好丑。”
　　女童眨眨眼睛说。
　　一直还坐在树上的另一个女童撑着下巴认真诚恳的点点头，“公子不喜欢丑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