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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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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刚刚死了几个士兵,又不见了雨化田,顿时乱得如同被泼了热水的蚂蚁窝,几乎把所有人都出动了去寻他,却不想到了半夜,雨化田倒自己回来了,还带了一个带着斗笠的人回来,说这位是从京中赶来的贵客,今晚他们要在房中商量要事,任何人不能骚扰。
官员们见他终于愿意在房里安歇不再闹事,都捏了一把冷汗,按照他的吩咐准备好了饭菜酒水,又打了几桶清水到他房间里,才算安静了下来。
风里刀把人都撵走后就过来服侍雨化田,却不想雨化田却什么都不用他经手,默不作声地洗了脸,默不作声地吃了饭,又默不作声地上了床休息,任凭风里刀说再多的好话,也只当他空气一般。
风里刀见他面朝墙壁地躺着,就坐到他旁边低声说道,“你别担心,我们回去找药王,我还认识好几个不出世的医神医仙,一定可以把你的脸治好……就算治不好也没关系,我一样喜欢你……”
谁知道一直沉默的雨化田听到最后那句“喜欢你”就发难了,他一把扣住风里刀喉咙把他摁在床板上,逐渐收拢的手指,看着他慢慢窒息。
风里刀却是一点都没有挣扎,直到缺氧到头晕脑胀了才本能地捉住了雨化田的手,雨化田就瞄准他快要断气的那一刹才松了手。“你敢再跟我说这样的话,我就让你再也说不了话。”
风里刀大口呼吸着,顾不上回话,眼见雨化田要抬脚把他踹下床,他就抢先往前一扑把搂住了他的肩,死命地抱着,任凭雨化田怎么打他,只把自己当做了没有知觉的一根麻绳,绑牢固了自己心里最重要的宝。雨化田过了大半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生活,一时竟也挣脱不开他,最后两人一头汗地倒在床上,只听得悲切的叹息跟不忿的喘气。
“痛吗?”风里刀在他耳边问。
怎么能不痛?雨化田回头,眼里清亮得吓人,然后毫无预警地眨下了一滴眼泪。
“我也痛。”那滴眼泪往下滑,在那吓人的疮疤上停住了,风里刀低下头把那泪吻走了,“我也痛啊……”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雨化田扭过脸去把头脸都埋到了床铺里。
“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恨我?”风里刀还是想不通,他推着雨化田的肩膀执着地追问着,“我知道马进良谭鲁子他们死了你很伤心,可是我有通知过谭鲁子赵怀安打算怎么对付他们,让他按兵不动等你来,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就发展成最后那样了……你可以怪我办事不利,可以怪我拖你后腿,但是你却说不再相信我,这又是为什么?”
“你带着两帮女土匪,联合朝廷钦犯来与我作对,反而问我为什么不相信你了?!”
雨化田回身一脚就把风里刀扫到了地上,发生“砰”的一声,门外的士兵连忙高声问道大人何事,风里刀急忙回了一句“没事”,又爬回去床边捉住雨化田的脚踝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你就是打死我我也继续问下去!”
“……你要问,那好,我也问你一句。”雨化田垂下眼睛看跪在床边的风里刀,伸出手来捏着他的下巴道,“你是怎样跟那鞑靼女人,还有漕帮大小姐说你跟我的关系的?”
“……”
“你跟她们说我是你的好朋友,绝对不会动你一根头发,是吗?”
“我……”
“她们在知道我不会动你一根头发的情况下,还是跟我的人马打了起来,是吗?”
“我想过要劝她们的……”
“她们不相信你,你知道吗?”雨化田说着,手上的力度更重了,风里刀觉得下巴格拉格拉的痛,“我如果擒着你了,就一直挟着你往外走好了,遍地黄金他们随便搬,赵怀安也会跟着我退出去,他们不用管我们。但是她们不相信你的话,所以我只能让你们全都留下来陪我了……”
“我本意是想让她们先联合起来把赵怀安杀了的,只是她们跟凌雁秋突然惺惺相惜了起来,我根本说不上话!”
“我不是问你了吗,你是怎么跟她们说我和你的关系的?”雨化田盯着他的眼睛笑了,“一边是赵怀安跟凌雁秋生死相许的爱情,另一边是你假情假意地拉拢回来的西厂厂公,她们不相信你,好像也挺合情合理。”
“我假情假意拉拢你?”风里刀一愣,终于反应过来他是为什么态度大变了,他叹口气,把那恨不得捏碎他下巴似的手握住了,“你这醋吃得也太大了点……”
“正经说话,要不你这舌头就没了。”雨化田用力一提,把他的头提上来了一些,风里刀脖子一梗,几乎下巴脱臼。
“你觉得我跟她们说你是我的朋友,跟你是我的情人,哪一个她们会比较容易相信!”风里刀紧紧捉住雨化田的手,只恨不能把心也挖出来让他看看自己到底心里是不是只装着他,“我一直都只喜欢你一个,顾少棠很久之前的确跟我好过,我也告诉过你的,但是现在她只是我的哥们儿,而常小文,那是我见她对我有意思,我想利用她这点尽快拿到藏宝图而已。既然你都找人跟踪我了,你应该知道那时候她可以拿着匕首抵着我喉咙的,他手下的刀也搁在我耳朵上!”
雨化田皱着眉,常小文那一段他只是凑巧碰到了,当时隔着薄木板只听得到声音,倒不知道肢体动作是怎样的,而顾少棠,倒不是她跟风里刀的打闹让雨化田生气,而是她的话让雨化田确切地相信了风里刀真的只是在利用自己,并非真心。
如果这两场对话是真假参半,雨化田又那么不走运地都只看到了假的那一面的话……雨化田一把甩开风里刀的手,转过脸去不说话。
“雨化田……”风里刀怕他知道这一场误会害死了自己众多手下会难过,便吞了吞口水,硬是把这包袱揽过来了,“不过的确是我无能,才会让她们站到了赵怀安他们那边,你打我骂我杀我都是应该的,是我欠了他们的命。”
“别说话了,我要休息。”雨化田回转身子就躺下休息。风里刀不敢凑上去的,就在地上打了个地铺躺着,却是一刻不敢合眼,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又把他弄丢了。
如此紧绷着精神过了前半夜,约莫三更时分,风里刀这浑身病痛一并发作起来,是再也挨不过了,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但雨化田又哪里能睡得着?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风里刀,如果相信了他,那整件事就是他被妒火遮了眼,才会把西厂的人都拉到这龙门送死。马进良,谭鲁子,继学勇,赵通,素慧蓉,还有很多他叫不出名字的手下,都是他害死的。他一直以为风里刀才是罪魁祸首,心里想着一定要找风里刀报仇,才拖着这半死不活的身躯活到现在,如果现在信了他,那他一直以来的做的事情,就都成了自作自受,都成了天底下最残忍的笑话。
但如果不相信他,他又为何不在一见面的时候就杀了他?
雨化田摸了摸怀里那对芦苇草编的小猫小狗,自嘲地笑了,自欺欺人,自欺欺人。
这一切的愤怒之中,最伤他的,不过是那一句“我用尽了方法才取得了雨化田的信任”。
你何止取了我的信任,你简直把我所有的一切都拿了去,然后狠狠地摔到地上,摔成了碎片还不止,还要带一群人来嘲笑他,每人都踩上一脚,轻飘飘地留下一句“他只是利用你而已”。
可是他来接他了,他在毒龙压顶的时候还要去寻那草编小猫,他明明都脱险了,却还是要拖着一身伤痕去找他。
他在等我,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再没有两军对垒,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他应该是不用再做戏给谁看的。
雨化田悄悄起了身,风里刀睡得很沉,他光着脚走在地上,在他旁边蹲下来。风里刀脖子上的伤口止了血,只留下一道红色的痕,雨化田的手伸到半空中,又收了回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摸一下他的脸,还是该拧断他的喉咙。
舍不得杀,不能不恨,为什么我就是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啊?
雨化田就那么蹲在那里看风里刀看了半宿,直到旭日的阳光穿过沙漠粉尘,投进来暖红的光影,他才揉着发麻的腿脚站起来。
风里刀醒时,雨化田已经不见了影踪,只有那对芦苇草小狗小猫站在桌子上,灿烂的阳光洒在上面,和谐安静得好像根本没有经历过什么毒龙黄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