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王》徒弋

6、生辰礼物

　　离龙清行的生日还有一个月的时候，龙药堂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隐无院。先是一个人来回传递消息，紧接着又来了几个人住了几天走了，又过了几天，一大批的人住进了隐无院内。
　　这些人都隶属于龙药堂。皆是一身白色的长袍兜头罩下，脸上也蒙着纱布，只露出两只眼睛，透出严肃和认真的神色来。平时他们并不出现，常常整日整日也看不见人，有时丫鬟小叶和玉嫂在路上也会遇到几个行色匆匆地白衣人，相互间并不敢言语，目视前方迅速擦肩而过。她二人自然不知这些白衣人是什么来路，当然也并不敢问。
　　倒是龙清行，隐墨在房中和这些白衣人——龙药堂的龙卫秘密商讨的时候总也不避讳他，即使知道他天生聪颖，轻易能看透一个人的心思。
　　甚至隐墨在听龙卫汇报的时候，偶尔还会下意识地往里间寻找龙清行的影子，确定他自顾自的玩的开心，方如同不经意一般目光淡淡划过了，专注地落在龙卫身上。
　　龙卫很快就离开了，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
　　隐墨抱着龙清行倚在榻上，目光柔柔地注视着他径自在榻上到处乱爬的小小身体。小孩子就是长得快，这些天龙清行的面目越发长开了，却和隐墨不十分像。老实说隐墨和当今的皇帝倒是有些相像，而龙清行则更多地继承了他母亲的一些特点。
　　突然他好似想到什么一样，轻轻抓了抓龙清行的小手，示意他安静下来。
　　“主上，您的一岁生辰就在一个月后，”隐墨静静地开口，无视龙清行在听到他口中吐出“主上”时习惯性的白眼，“想要什么？”
　　龙清行爬了过来，在他身边小大人似的坐好，摆出个和隐墨相似的姿势，眉头时不时皱皱，眼睛晶亮晶亮的，看样子真的在想要管隐墨要些什么。
　　过了一会回过神来，龙清行发现隐墨还在笑眯眯地盯着自己，不由有些羞恼，偏过头去不看他。小嘴里咕哝着：“讨厌，一个小孩子干嘛这么懂事，整天在我身边转悠。又说要给我礼物，我倒是喜欢枪，可偏偏他又绝对不可能有。我一个屁大点的小破孩能要啥呀……郁闷……”
　　隐墨仔细辨听着，孩子的语调还是有些不准，加上嘴巴里还未长几个牙，说话漏气儿，只模模糊糊听到“懂事……不可能有……小破孩……”，别的也未听懂，倒是有些惊讶这孩子的词汇这样多。
　　隐墨将龙清行转了个方向，让他的眼睛看着自己，才微微笑着问道：“您到底喜欢什么？隐墨自信还未有什么是我不能为主上拿来的，主上你且说说看。”
　　龙清行瞪了瞪他，然后怒喝一声。“枪！”
　　隐墨有些摸不着头脑，“抢？抢些什么呢？龙卫在，什么都可以替您抢来的。”
　　龙清行的眼睛一瞬间怒火直冒，愤愤转头再也不理隐墨了。可惜龙清行没看到隐墨眼中一瞬间浮现的隐隐的笑意。
　　柔声劝哄了半天，大抵龙清行是真的气着了，到最后也没有再开一次口。
　　隐墨无奈，去书架中间的暗格里拿出一个锦盒。然后才回到龙清行面前，缓缓地在盒子四面几处拍了几下，盒子“啪”地一声打开了。
　　龙清行本来还不愿看隐墨的动作，听到这一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地探过头来看锦盒里的东西。
　　“这是什么？”
　　“诡木。”
　　“诡……木？”
　　“嗯。”
　　那锦盒里正放着小半截细细的圆木，蓝色的气息萦绕在圆木周围，那木头上一头密密麻麻的年轮一圈一圈几乎难以用肉眼数清，却还是能看出是年轮来。圆木上荡漾着蓝色水波一般的光芒，和蓝色的气息相映成辉，极尽诡秘和魅惑。
　　望着龙清行似乎被魔症一般，隐墨用手盖住了龙清行的双眼，直到手心里传来被眼睫刷过的感觉，才收回手。
　　龙清行此刻已经清醒过来，看着这铁木，脸上满是古怪。
　　隐墨微微叹息了一声，“主上，本来任您要礼物，是存了一定能兑现的念头的。只是您说的‘枪’，”龙清行抬头幽幽看了他一眼，隐墨顿了一顿，然后接着说了下去，“隐墨倒是没听说过。所以，隐墨能给主上最珍贵的东西，便是这铁木了。”
　　“铁木原产于巫耀森林中部的雾森沼泽，沼泽内阳光稀薄，因而铁木生长缓慢，像这一株虽看上去极其纤细，实际已经六百多年，已是极为罕见。铁木极其坚硬，其质地只在金以下，制作武器则百战而无不胜，犹添双翼。”
　　隐墨将锦盒托起停在龙清行面前，龙清行伸出小手想要触碰，隐墨却突然移了开去，笑了笑，“铁木性冰寒，触手会立时伤及人的筋脉及内脏。主上小心。”
　　“铁木周体呈蓝色，由凛冽的寒气所围绕。若不是有这云逸丝的灼热高温，这世间怕也没有别的什么可以盛得了铁木。因而铁木被称作诡木。”
　　龙清行这才注意到这锦盒里铁木之周遭细密地铺着一层艳红色的丝织品，如同火焰一般，将铁木蓝色的气息压制住，困在这小小的一方锦盒之内。
　　“主上，这铁木可还入的您的眼么？” 龙清行本来专注地盯着锦盒，这一句问话才让他想起自己刚刚还在生气呢，不由冷哼一声，道：“勉勉强强吧。”
　　小小的人儿脸上露出伪装的怒气来，显得格外生动。
　　隐墨似乎早就料到，也未多说什么，只是将锦盒盖上，依旧放回了原处。
　　“主上，一月后是您的生辰，朝中重臣各吏坊间豪富商贾皆会来为您庆贺。您可准备好如何应对了么？”
　　龙清行眼也未抬，“叫我清行。”
　　“主上……”
　　“再叫‘主上’就滚出去，我并不必须你来照顾。对吧？”龙清行奶声奶气地，这次倒是把字音咬准了。
　　隐墨眼眸中的墨绿色黯了一些。“对。”
　　“所以，从现在开始叫我‘清行’。听见了？”龙清行淡淡的，并不注视着隐墨。
　　“……是。”
　　“这名字是你起的，你叫不得谁叫得？”
　　隐墨垂下眼睑的双眼里终于闪过一丝了然和欣慰，躬身拱了拱手。“隐墨叫就是了。清行。”
　　龙清行却未应声，只点了点头。“跟我说说生辰那天会来哪些人，有哪些步骤。”
　　隐墨突然觉得，龙清行不一样了，似乎那些积存着的智慧就要爆发出来，似乎那“天降神子”的言语就要得到印证。
　　他只是静静立着，目光柔柔的落在龙清行身上，并不开口。
　　龙清行大咧咧地拉扯着盘起的双腿，仰天向后一倒。“这不是你希望的么？”
　　“说吧。”
　　窗外一个小小的身影微微低头，双肩猛烈的颤动着，似是在哭泣。
　　另一个高大的身影落下，拍了拍他的背。
　　“师父。”抬起头的正是满脸泪水的弥，他手中拿着一封书信，张着嘴无声地叫了一声。
　　而那高大的身影，正是容维。觉察到门里的声音停了，他推了推弥，示意他进去，然后纵身一跃，隐入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