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王》徒弋

3、龙卫五堂

　　这寂静的隐无院，只有那条曲折的长廊才能通往。王府的院墙本来就高，隐无院的院墙却又是王府院墙的两倍高，只要隐无院的铁门一上锁，便是御风术高手也飞不进来。
　　这隐无院虽然偏安一隅，但却是府中除了龙易住的易澜院之外最大的院子。从外部只能看到灰白的墙面，一点也探知不到这内部的虚实。
　　正午，太阳终于得以洒进这高高的僻静院子，院子内的小桥流水假山百花都沐浴在阳光下，现出勃勃的生机来。
　　屋里，丫鬟小叶接过隐墨递过来的绸巾，肃手恭敬地站在一边。
　　隐墨则拿起一侧玉嫂早已准备好的婴孩的衣服，一件一件细细地帮龙清行穿好。微凉的双手碰触到龙清行细嫩的皮肤时，龙清行不由微微瑟缩了一下。隐墨皱了皱眉，再次伸手帮他穿衣时，手掌便温热起来。
　　丫鬟小叶面色平静，心下却震惊不已。她陪伴隐墨少爷六年，知晓少爷自小是个自立懂事的孩子，从最初的吃饭穿衣到读书练功莫不是自己独自应对，但她到底也没料到少爷竟还会照顾孩子。少爷本是个冷清冷性的，如今照顾这孩子竟是不假他人之手，从不让任何人靠近这孩子，除了玉嫂过来喂奶。
　　偏生这孩子也是个奇特的，竟从来到隐无院到现在也未哭闹过一声，累了便安静地睡去，醒了便大睁着眼睛好奇地看来看去，倒是个乖觉极了的孩子。若是饿了或是尿尿就双手努力地挥舞，嘴里依依呀呀地吸引旁人的注意。少爷一听就立刻从书本中抬首去解决去了，当真是十分理解这孩子的语言。
　　衣服终于穿好，隐墨又拿了大红色的绣着富贵玉颜花的小袄被将龙清行仔细包了，然后抱在怀里。
　　院子正中的巨大的空旷场地，密密麻麻早站了二百多个身着黑色武服的少年，这些少年大多十五六岁，他们挺胸直立，身高与体型大致相仿，目光炯炯有神，直视前方，不敢稍动。
　　容维站在最前方，静静看着正房紧闭的门，耐心地等待它开启。
　　隐墨抱着龙清行打开门的时候，二百多号人正专注地盯着他们。看到隐墨扫过来的目光，他们立刻垂下头，不敢再抬起。只有容维大步走到隐墨身前，先是低头看了看龙清行，然后才看向隐墨。
　　“公子，龙卫五堂所有府内龙卫都已带到。请公子吩咐。”
　　“好，你退下吧。”隐墨的声音轻轻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容维告了声“是”便退到了一边。
　　“龙卫听令，从今日起，我即是龙卫的‘首’，容维担任龙卫的‘枭’，龙卫五堂府内龙卫全部直属容维调遣，龙卫五堂——龙武堂、龙器堂、龙密堂、龙药堂、龙弑堂全部由明转暗，调出府内前往各处执行任务。即刻执行，不得有误。”隐墨小小的身形此刻像是一座伟岸的山，让人不禁仰望，只觉澎湃的压力扑面而来。
　　虽然心下有着很多迷惑不解，但对于隐墨的命令龙卫不敢不听。二百多人齐齐拱手，整齐的声音和动作顿时响起。“得令！”
　　隐墨点点头，然后微微笑了笑。这笑容一露，众人心中便轻上几分，正事结束了，接下来的气氛就会轻松很多。
　　“以后大家便叫我公子吧，叫容维师父，其实你们的武功也是容维手把手教的，叫声师父也不亏。”
　　众人听了，便齐齐朝着隐墨叫了声公子，又朝着容维叫了声师父。隐墨、容维皆是静静点了点头，并不应声。
　　只是那一声公子被众人叫出来的时候，容维眼中清晰地划过一丝痛楚，他看着立在自己身前的小小身影，只觉呼吸都快被割裂了。
　　隐墨抬了抬手，龙卫立刻又人人危立。
　　“各位，我怀中抱着的孩子便是我们的主上，名唤龙清行，是我大凛国天赐的神子。龙卫必倾尽全力，以死护之。龙卫五堂拜见主上。”隐墨将怀中的孩子向上托了托，然后单膝跪下了，手却仍然成托起状，极其恭敬。
　　龙卫们却面面相觑，有些不愿意跪这尚在襁褓中睁着大眼睛观察他们的孩子。他们毕竟是热血方刚的少年，虽然对隐墨心中敬畏，可对这传说中的天降神子却没甚好感，谁知道这天降神子是真是假，反正天师之类都是些神神叨叨的职业，说出来的话不一定可信，为什么他们这些高手要拜一个牙还没长全的小孩子呢？怀着这样逆反的心理，所以这时候便没有一个愿意主动跪下。
　　隐墨微微抬了抬眼。容维猛地单膝跪下了，心内发急，口中不由低喝了一声，“跪下。”
　　被隐墨目光扫过的年轻人竟是心里一凛，背后无端地冒出冷汗来，手足无措间就听见容维的喝骂声，不由膝盖一软，全部单膝跪下了，头也压得低低的，脸上的汗不停地滚落砸在地上。
　　隐墨幽幽看了一眼容维，容维立刻感觉铺天盖地的冷厉之气。
　　“五堂龙卫各领刑棍五十，容维渎职愿领一百。”容维沉沉地开口。
　　龙卫自知连累师父，一个个不由沮丧，却也不敢开口，只怕公子一怒便要加刑，到时候苦的便是师父。
　　隐墨没有回答，只是轻轻重复。“龙卫五堂拜见主上。”
　　龙卫心中正是又是气愤又是懊恼，此时也不敢反驳，只把浑身的劲都喊了出来，声音大得震人耳目。“龙卫五堂拜见主上，龙卫五堂拜见主上，龙卫五堂拜见主上。”
　　隐墨静静站了起来，将龙清行抱紧在怀里。此刻龙清行精神极好，死死瞪着隐墨，像是要从他脸上寻出些什么来。
　　“各去抄《龙卫诫训》五百遍，五日后我入睡前交给我。容维就算了。”
　　龙卫一听，一个个脸色更苦了，对比抄诫书和挨刑棍，他们可宁愿挨一顿打。
　　隐墨眼中快速闪过一丝笑意，然后转身回房。
　　临进门前他的一句话轻轻飘过来，直震得龙卫一个个脸色刷的发白，眉宇间满是悔意。连同容维，也被那似乎被风托起来的字眼骇在当场。
　　“以后若再犯，你们的刑棍，公子便全领了。”
　　那一个个字眼就那么敲打在了他们的心上，久久泛着疼痛。
　　门，关上了。
　　门外的人，依然呆立着。
　　隐墨微微笑着紧了紧抱着龙清行的手，挥手让丫鬟小叶退下，然后俯在龙清行的耳边轻声说：“主上，他们全都是忠于您的。主上，快快长大，让隐墨看看天瑞星是怎般模样。”
　　龙清行似是觉得有些痒，呵呵的笑了出来。听到隐墨的话的时候，眼睛微微上翻，落在隐墨眼中只觉惊奇，这小小孩童竟然会翻白眼啊，哈哈，看来是听懂了他的话了。
　　他稳稳地抱住怀中的孩子，目光温润如水一般。
　　心中急急地呼喊着一个词，却不曾将它吐露出来。
　　——弟弟！
　　银色的发丝再一次遮盖住那双美丽的墨绿色眼眸之前，一只小小的手抚在了他的脸上。
　　隐墨愕然抬头，龙清行正伸了小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小小的粉粉嫩嫩的脸上带着安慰似的笑意，那眼眸中的明明白白就是写满了关切！
　　啊！
　　隐墨紧紧抱住了龙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