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王》徒弋

2、深夜院落

　　天悄悄地黑了下来，隐墨仍然站在没湖边，怀中仍然抱着龙清行，而容维也仍然一动不动地立在他的身后。
　　又过了半晌，没湖边红叶树的树叶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隐墨与容维的衣角也被猛烈地吹起。夜深了，刮起大风来。
　　容维上前一步，“主子，这孩子还小，受不得风，您回房去吧。”双手拱在身前，恭恭敬敬的姿态。
　　隐墨望了他一眼，眸中光芒微现。“主子？今时开始我们便只有一个主子，便是神子龙清行。”
　　容维只觉一时间心中百般滋味皆变作苦涩，愣了愣才垂首道：“是。容维记住了。只是……只是以后我该如何称呼您呢？还有这府中的龙卫。”
　　隐墨将容维的反应看在眼里，微微垂了眼睑，声音里带了丝淡淡的飘渺。“我么？以后叫我公子即可。”
　　容维微微退了一步，深深地看了看隐墨的侧脸，又看了看隐墨怀中早已疲累睡去的龙清行。眸中带了难以言明的痛意，竟是这样么……
　　“公子。”容维低下了头，声音恢复一贯的平稳。
　　“走吧。”隐墨转身离开，向着长廊深处走去。长廊弯弯绕绕，正是九曲八折，这长廊深处，便是隐墨的院子，隐无院。
　　进了院子，容维便又隐入了黑暗之中，他本身便是王府的暗卫，若无隐墨召唤，便不会随意现身。
　　“容维，明日正午将龙卫全部召来隐无院。”隐墨说完，便抱着龙清行进了房，也不管容维是否应声。
　　黑暗中，容维静静地点了点头，只是，他的炯炯的双眼中却是含了泪的。
　　隐墨一脚踏进自己的房间，一个俏丽的丫鬟便迎上来，看见隐墨用自己的外衫包裹着一个小小的孩子，心下明了，便伸了两只手，想要接过孩子。
　　隐墨却微微闪身，避过了丫鬟的双手，自己抱着孩子走到塌旁，然后坐下了。“你去把玉嫂叫来。”
　　丫鬟讪讪地收了双臂，应了声是，便快速地退了下去，关了房门。
　　隐墨细细听着门外的脚步声，一直到听不见了，才低头看着怀中正吮吸着手指的小人儿。双眼朦朦胧胧的还带着一丝水汽，直直的看着隐墨。龙清行饿醒了。
　　隐墨笑了笑，试了试孩子的手，掌心温热，又摸了摸孩子的脸，脸上确实有些凉意了。
　　把孩子放在床上，拉过一旁的被子将孩子盖得严严实实。然后离开床榻在木盆里倒了热水，将一旁的绸巾放在水中浸了浸，然后拉出来拧干。
　　回到床铺边把孩子的脸仔细地擦了又擦，擦过孩子的眼睛时，只看见他睁大了两只晶亮的墨绿色的眸子好奇地盯着自己看，不由又笑了笑。
　　将绸巾随意地扔在一旁的桌子上，他又掩了掩龙清行的被角。“清行，以后你就叫龙清行了，我叫隐墨。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直到，”隐墨微笑着注视着龙清行还有些皱皱的小脸，目光里含了复杂的意味，但声音却静悄悄的，“直到，你站在这天下的顶端。”
　　就在这样刮着大风的夜晚，就在寂静一如往常的王府里，就在这偌大天下的一个小小的床榻旁，一个六岁的孩子，朝着另一个刚刚降生没多久的孩子，平静地诉说着。
　　“直到你不再需要我。”隐墨眼中的墨绿色在一瞬间迅速汇聚，几乎变成了深沉的墨色。然后在龙清行不解的惊诧的目光里悄悄散去，恢复了平静无波，但他唇边的笑意却愈盛。
　　门外传来轻轻地脚步声，在门前却停住了。
　　隐墨双眼迅速地一扫门的方向，然后沉声道。“玉嫂，进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龙清行被门开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朝门外走进的人望去，墨绿色的双眸里全是探究和好奇。
　　玉嫂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衣着朴素却干净，头发用绸布缠了细细地包起，举止也大方利落，眉眼间流转着温润慈祥，双手自然下垂，静静地立在隐墨身前不远的地方。不卑不亢，看着隐墨的双眼里透着慈爱和关切。
　　隐墨站了起来，走到玉嫂的身边，望着玉嫂也是难得的露出一丝丝的温柔，满身排外的冷冽疏离之气也暗暗敛了一分。
　　“玉嫂，这床榻之上的便是龙主，名唤清行。”
　　玉嫂的目光快速地扫了一下龙清行，然后微微笑了，“主上竟是饿了，隐墨，你早该把我唤来的。”
　　玉嫂也不再问询什么，没有再理睬隐墨，而是自顾自地踏前一步，将床上的龙清行从棉被里抱出来，很快地调整了个姿势，让孩子在自己怀里舒适了，然后径自解了上衣的扣子，露出□□朝龙清行嘴里塞去。
　　龙清行的小脸上先是露出讶异，然后看着即将强行塞入口中的□□，竟是满脸的不乐意，羞愤地转过脸去，就是不肯接受哺乳。
　　玉嫂显然是带惯了孩子的，看着不配合的小主子，笑着把龙清行使劲拗着的小脸转过来，就要喂奶，可是这孩子竟然紧紧闭了嘴巴，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模样。
　　玉嫂这下也犯了难，这可是小主子呀，他若是不愿喝奶，谁又敢强迫他呢？
　　隐墨看着这一幕，眼睛大睁了睁，竟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孩子，竟是这般有趣得紧。
　　龙清行大概是听见了隐墨的笑声，小脸转过来看了看隐墨，只见隐墨笑得幸灾乐祸，便张开了嘴依依呀呀的好似要说话，玉嫂抓住这个时机，迅速将□□塞入了龙清行口中。
　　龙清行挣了挣，然后就无奈地妥协了，毕竟是个刚生下来的娃娃，腹内早已空空，又哪有力气和大人斗，脸上仍带了几分不乐意，不过，嘴里却老老实实地开始吮吸了。
　　隐墨看龙清行开始吸奶，也就放了心，转过身朝屋里的圆桌走过去。当他转过身的那一刹那，心中却有着极深极深的迷惑和思量。
　　在圆桌前的凳子上坐下，取了倒扣的杯子翻置过来，往杯中倒了茶水，静静地品茶。
　　背后正接受哺乳的孩子却眼睛转了转，看了看不远处隐墨的背影，然后又收了收心神安稳地喝奶。
　　玉嫂却是拢了拢龙清行的身体，眼神落在身形小小的隐墨身上，到底还是个六岁的孩子，也是自己带大的，然而……然而……
　　想着，玉嫂不禁低头朝怀里的孩子看过去。今日这静静在怀中喝奶的孩子，明日又会长成怎样的少年呢？天降神子……为什么偏偏要是你呢？为什么偏偏出生在这王府之中？为什么偏偏是隐墨的弟弟呢？
　　玉嫂只觉得心中酸涩，竟泪湿了眼眶，就要顺着脸颊淌下来。
　　这时隐墨的声音传来，“玉嫂，主上喝饱了，你回去吧。”
　　玉嫂猛地清醒，眼泪也收了回去。再看怀中人儿时，已经睡熟了，小嘴还含着□□，却不再吮动。
　　玉嫂理好了衣衫，就要替孩子清洗。
　　“玉嫂，父亲交代我照顾主上，一切我自己来就行，你回去吧。”隐墨说着，慢慢在盆内又倒了些热水，拧了拧绸巾就走过来。
　　“隐墨，这……”玉嫂支吾着，她实在怀疑一个六岁大的孩子怎么懂得照顾一个刚刚降生的婴孩，况且这孩子还是天降神子，若是照顾不好……
　　“回去吧。”隐墨已经坐到了床榻边，手中还拿着冒着热气的绸巾。
　　玉嫂无法，恭谨地俯了俯身，后退着出去了，只是在出门的时候顿了一顿，然后关上门，离去了。
　　看门已经关上了，隐墨低低笑了一声，然后轻手轻脚地解开了龙清行的襁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