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Chapter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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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座落在苏格兰的湖泊，野燕静静滑过水面拉出箭型的波纹，不时吹过的微风带出阵阵涟漪，并使低垂到水面的枝条轻轻搅着，三者杂在一起形成更多无声混乱，那个褐发男孩抱膝坐在树木的根干间，默默凝望湖水的变动。
他几个月前才满十二岁，还是男孩的他却有着一双格外幽深的黑眸，在如此年幼的年纪有这种眼神着实令人不解，他出生于优渥的环境又受到良好保护，生活中理应不会受到太大的冲击。
这时起了不间断的凉风，大朵大朵的云迅速飘过来，天色灰暗得像太阳刚醒，照经验很快就会下雨，陪伴男孩的大人出声唤他，就怕他着凉感冒，男孩说他马上好后，换了姿势准备站起身，施力前他往身侧下方看了眼，那里有根被加工过的十三吋木棍，是刚才被男孩特意放在那边的，他不想碰它，但心理又放不下。男孩抿起了嘴站直身子，视线始终停留在木棍上，神情从忧郁转换为挣扎，他知道现在正是做出决定的时刻，大人的声音再次催促他，如果要做什么必须马上完成，时间到了。
深吸一口气后，摒住呼吸的男孩飞快弯身拾起那根木棍往身前的湖水掷去，噗通一声，木棍先往水中重重沈了一下随即又浮上来，男孩脱力般地跪坐在地，那木棍正缓缓飘往湖心，悠然宁静得不可思议，他本来以为会出现什么特异之事一如他得到它时，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
男孩朝着宽广天空闭上眼睛，如释重负。结束了，他想，终于结束了。
当他再度看向湖面时，已经分不清木棍和漂浮在水面上的其他树枝有何区别，它完全失去踪迹，它已离开。
从此，他不再受它影响，他的心为他自己所有，不会让一件东西掌控，他否认它的存在，他抛弃了自己独一无二的命定魔杖。
背身而去时，男孩的表情满是心碎，但他绝不会承认。
一九六九年九月，霍格华兹迎来了新学期，腥红色特快车缓缓停靠，由于隔了一个暑假未见彼此，学生们显得格外兴奋，车站除了蒸汽与气笛外另被交谈声给塞满，由助理转任新任猎场看守人的海格必须拉高嗓门才能让新生们听到，新生将会由水路进入霍格华兹城堡，其他年级的学生则是坐马车途经霍格莫德村村口，再通过有飞天石像猪站岗两侧的学校正门后，爬个坡就会到城堡入口。
彼时的男孩──如今的十四岁少年约书亚──推开马车门，和同马车的好朋友混在人群中有说有笑，大部队缓缓由前厅往礼堂移动，礼堂半空中的几百根蜡烛令四个学生大长桌明亮暖和，坐下来稍事休息的学生也比较能看清一个暑假造成的改变，青少年的成长速度惊人，往往两个月没见就会变了不少，就像约书亚那样，原本与母亲相似的脸庞此时已显出带有男子气概的轮廓，他的发色比新生入学时深了点，光芒照耀下会反射出介于黑与褐之间的色泽。
学生间似乎永不止息的叙旧在礼堂大门开启时有默契地停下，皆因出现于门口的麦格教授为人严肃认真，学生们可不敢在她面前造次，现在又是新生分类仪式这种场合，麦格教授必会要求学生最好的表现，往长桌底端方向迈进的麦格教授身后，紧跟着的矮小一年级巫师们排成两列的队伍，他们全为礼堂天花板的星空发出惊叹，直到队伍停下时仍有不少人傻傻望着上面。
约书亚对面茶红色头发的露西˙博恩斯[注1]举在脸两旁的双手竖起大拇指，鼓励她排在队伍中的弟弟，博恩斯家族最年轻的小儿子总算要就读霍格华兹，排在他旁边的是隆巴顿家族的么子法兰克，同为立场相近的纯血巫师世家加上又年龄相同，两个男孩早在有记忆时就是朋友，可惜却没能分在同一学院，博恩斯去了雷文克劳，隆巴顿去了葛来芬多，恰恰遵循他们各自家族的传统。
露西对来到自家学院长桌的弟弟相当爱护，不是安排位子就是帮弟弟暖暖手，俨然就是好姊姊的模样，校长简短发言后长桌立即出现热腾腾的食物，肚子饿的孩子们等这一刻颇久，鸡腿肉派马铃薯消失的速度惊人，露西吃饭时也同样招呼着自己的弟弟，帮他拿东拿西彷佛渴望把弟弟喂成小胖猪，看到这一幕隐约使约书亚想起，他们这届学生新生入学那年，露西的哥哥矣德加好像也是这般照顾妹妹。约书亚没有兄弟姊妹，最相近的关系是他的表亲，幼时由于长辈们要为约书亚的魔法天分保密，与表亲们相处机会也不多，等到约书亚能够自制时，较年长的查尔斯王子与安妮公主已到态度都很客气的年纪，安德鲁王子以太爱热闹出名，菲利普亲王怕出现无法控制的场面故有意隔离两人，最小的表弟爱德华今年才五岁，仍被保母时时盯着。
坐约书亚旁边的文森特˙波特正与露西的弟弟讲话，朝夕相处了三年他还是像约书亚初次见面时一样，举手投足间处处透着温文儒雅，与他谈话感觉都很舒服，小弟弟显然也被文森特的气质感染，原本有点紧张的他在三言两语间放松不少，这就是文森特的魔力，他的心相当宽广，把一切纳入彷若能包容所有的软弱与羞愧，他是约书亚认识的同辈中性格最成熟的人，约书亚曾经与文森特的父亲见过几次，他是赫夫帕夫毕业的学长有着与文森特同样的特质，或许优良的品格便是从日常教养中一点一滴地灌输给儿子。
葛来芬多餐桌传来一声惊呼，似乎是亚当˙韦斯莱不小心将南瓜汁打翻，而可怜的法兰克˙隆巴顿受到拨及，新买的巫师袍湿了一片，亚当的哥哥亚伯特只好出来收拾残局，一方面他就坐在两人旁边，一方面是因他级长的身份。韦斯莱是纯血巫师家族中的极□□，是号称最亲近麻瓜的纯血世家，和韦斯莱家族相比，隆巴顿和博恩斯都只能算稳健派，提倡较为温和的改革。
与韦斯莱家相对的保守派就属布莱克家族最为知名，尤其是两年前霍格华兹学期末魔法部发动的黑魔法肃清活动中，向来以黑魔法知名的布莱克家族惹了一身腥，甚至有几名布莱克家的巫师为躲避阿兹卡班而流亡海外，布莱克家族好几处产业也遭魔法部检控局扣押，首位麻瓜出生的魔法部长诺比˙里奇[注2]对打压麻瓜巫师的纯血家族非常严厉，因为于想要争取平等社会价值的麻瓜巫师来说，那是没有回头路的革命，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约书亚神色一暗，一年级时他也曾经为此出了一份力，他的注意力很自然地随着思绪溜到斯莱哲林餐桌。
目光一扫到斯莱哲林餐桌，有着淡色金发的卢修斯˙马尔福在黑压压的学生长袍中尤为显眼，卢修斯的父亲是过去「受尊崇的阁下」[注3]的一员，在二年级的魔法史中有教过，打从巫师评议会有纪录起，某些巫师家族首领便在其中占有一席之地，在巫师评议会已经由魔法部取代的现在，Wizengamot适当地继承了一些巫师评议会的不成文惯例，成员组成上依旧为那些纯血巫师家族保留固定席次，然而这个具有历史的荣誉席位也在今年被取消了，卢修斯的父亲一定没有想到，和他连手促使诺比˙里奇下台的现任魔法部长威廉˙塞尔温[注4]如此有野心，具有纯血席位的古老家族也是他夺权的对象。
塞尔温部长是第一代纯血巫师，这样年轻的家族不可能有纯血席次，不过由于其血统关系可与过去以纯血巫师为高的主流挂勾，家谱短短的他们又足够亲切而受麻瓜巫师和混血巫师的欢迎，塞尔温部长对于人数年年增加的这批选民也是用心经营，约书亚收到他不只一次的邀请，貌似希望能和麻瓜皇室出身的约书亚建立良好关系，就像诺比˙里奇时期约书亚与魔法部的互动常常见报那般，但约书亚不可能响应他，同样的错误不会再犯，不容许再犯──
望着斯莱哲林餐桌的黑眼少年无法别过头，他蹙起眉头，陷入自责之中，过了两年他仍无法摆脱这种情绪，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看着那人多久，直到文森特碰碰他的手，提醒他该回寝室时才回神，级长呼叫新生的吆喝不绝于耳，露西正将弟弟推往雷文克劳级长那儿，其他学生也起身要离开。
约书亚笑了笑，装出一派轻松的模样，没料到才要走出门口就被叫住，邓不利多校长找他去办公室说话，看来睡觉的时间要延后了。
麻瓜界的摩天大楼越上面的楼层视野越好，当然办公室的空间和所有人的职阶也越高，虽然分属魔法界，霍格华兹的校长办公室与这个麻瓜惯例有异曲同工之妙，位在八楼石像鬼死路后方的是全校楼层最高的办公室，而本世纪最伟大的巫师阿不思˙邓不利多正领着约书亚走进来，留有长长白胡须的老者相当注意时间，一老一少走到壁炉旁但保持一小段距离，约书亚大概能猜到原因。
「校长，我能否请教一下是什么人要来访呢？」约书亚谨慎问道，不想陷于手无寸铁的情况，尽管他知道邓不利多不会害他。
「喔，你真是让我感到惊讶，原来你是会先翻看故事结局的人，」邓不利多微微一笑，他总是希望这个孩子能够放松点，「不过先忍忍吧，男孩，别心急答案很快就会揭晓，」他看了眼角落的立钟，「虽然有点迟，不过我相信很快……」
壁炉爆出火花，这是有人透过呼噜网造访的前兆，紧接着穿白袍的年长巫女出现在眼前，那位圆脸的女士钻出壁炉，小心地不让煤灰沾到袍子，在她检视自己仪容的同时，约书亚认出了来者何人，三年前的她还仅是公共卫生局的常务次官，但因破解扩散性诅咒有大功，加上治疗师专业受到肯定，最近在Wizengamot取消纯血席次后颇具声望的她理所当然补上那些空位，也是唯一一位没有派系背景单靠才能上位的新Wizengamot成员。
「晚上好，巴诺德小姐，欢迎欢迎。」
「晚上好，校长，不好意思来晚了，刚才有急症患者入院，所以──」米丽森˙巴诺德[注5]一脸歉意。
「没有关系，毕竟人命关天，而且事实上约书亚和我，我们两个也才刚到。」邓不利多抬抬手示意别放心上，他提到了身旁少年的名字，米丽森顺势看向约书亚，露出暖暖的笑容。
「好久不见，你看起来长大不少，看来有好好吃饭睡觉，真是太好了，我本来还很担心你呢，」米丽森以她特有的和蔼声音打招呼道，「最近没有你的消息，但碍于部里近年的乱象我也不方便打探，加上你的身份特殊。」她最后两句话模糊不清，约书亚索性假装也没听到，八成是怕与自己太亲近，一直有意网罗约书亚的塞尔温部长会找上她，让她刻意保持的治疗师中立专业形像一夕瓦解。
「哪里，拖您的福，如您所见我现在健康状况良好，您看看我的手，」约书亚半举双手，翻转展示手背和手心，「变种诅咒完全没有复发的迹象，功能也非常正常，我真的很感谢您，若非您没日没夜地研究解咒，在最后一刻阻止诅咒蔓延，我是没有可能活到今天的吧。」提起一年级的旧伤与九死一生的疗程，约书亚的黑眼越发晶亮，米丽森能听出少年的声音发紧。
「喔，好孩子，那真的没什么，来来，一个爱的大抱抱──」对于只因出生麻瓜皇室就被激进纯血保守派以诅咒信件攻击的约书亚，米丽森特别怜惜。
约书亚起先有点抗拒，但米丽森已经伸出手臂绕住他，黑眼少年动作别扭但还是接受了，邓不利多笑吟吟地抚着长须，当米丽森松开手后，约书亚的脸有点红，不知是被紧紧勒住的关系还是因为害羞。
「对了，请问您这次来是？」约书亚不想在之前感性的话题上打转，自己的情绪不受控制并不单因感谢之情，更多是来自伤痛。
米丽森看向校长，「咳咳，这就由我来说明吧，」邓不利多清了清嗓子，「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对你来说至关重要，今天特别请巴诺德小姐过来就是想方便你了解其中相关的事务，仔细听好啰？」约书亚顺着邓不利多的话点点头，他尝试将注意力集中在校长的话语，但内心的预感大声吼叫，打搅他的心神阻止他听下去，若是知道了，约书亚将失去他好不容易构筑的平静，那是他舍去太多太多才换取的。
「你还记得以前有人向你提过，你对魔法特别敏感这件事吧？」约书亚过于清楚邓不利多在讲什么，就算邓不利多小心翼翼避开了某人的名字，但那位袍子总是散发淡淡柠檬香的前任黑魔法防御术教授怎么可能轻易被淡忘？就是那个具有治疗师资格的男巫，借着拯救受诅咒信件攻击的约书亚获得信任后，利用约书亚的善意诱导约书亚完成他的心愿，那亦是所有麻瓜巫师的心愿，众多独立的意念堆砌始能与古老的纯血巫师家族匹敌。
「恩，是的，是有这么回事……」他含糊回道，内心的警钟敲得更响了。
「还有，你一年级在紧急情况模仿过资深治疗师的治愈魔法，而且如奇迹般地成功施展，甚至削减了黑魔法造成的伤害程度，对此想必你也是印象深刻？」
想起那段回忆的约书亚视线往下偏，心脏的怦怦声响不比邓不利多的声音小，他感觉喉咙异常干燥，止不住地想吞咽口水，宽大袍袖里的双手用力交握而发白，少年连勉强自己给个响应也做不到，在回忆中那个人和他是如此靠近，过去的他会为此雀跃，长大的他只剩下被火烧灼的痛。
「鉴于你的魔法特性对黑魔法伤害的治愈舒缓效果如此之好，能否考虑于在学其间接受巴诺德小姐的课外指导？别扭开头，约书亚，不要逃避好好考虑，这是非常难得的机会，巴诺德小姐是当代最优秀的治疗师，喔，请别推辞，这是最适当的形容。」邓不利多朝米丽森点了一下头，似乎在请她帮忙劝说。
会意的米丽森长篇大论地说了些作为治疗师的优点，从理想、研究挑战乃至于当上治疗师后吸引人的社经地位无不涵盖，但都没用白费唇舌，约书亚不发一语漠然听着，少年的消沈映在邓不利多淡蓝色的眼中，太过清楚而像似在惩罚老人，不过凡是知道过程的人不会真的责怪他，前黑魔法防御术教授隐忍多年又怀着异常深刻的机心，这种类型露出的破绽少之又少，一个闪神便永远错失逆转的机会。
米丽森的介绍没有打动约书亚半分，邓不利多其实也不期待能够一个晚上就化解约书亚对治疗师以及治疗魔法的排斥，比起言语有些东西需要实际体验才能改变，「唔，瞧瞧时间也差不多，这件事暂时打住吧，约书亚也该回雷文克劳学院了。」
约书亚和两位长辈道别，但仅剩一步离开办公室前邓不利多补充道，「我们下次再聊。」黑眼少年僵硬地点头允诺后才走下螺旋梯，半月形眼镜后的目光直到石门紧闭才收回，那个学生的未来邓不利多相当关心，他真心希望约书亚能够接受训练，以其出类拔萃的天分，未来必有许许多多困于黑魔法伤害的人能够被医治，那将是件好得不能再好的事。
而且，这毕竟还牵扯了一条人命，纳西莎˙布莱克的命。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Chapter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