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五章 ...
-
忘相将人放到榻上,被子拉来给他盖好,想了想又将手伸到他的额头,果然烫得很。
许是觉得他的冰凉舒服,颜衾挨着他的手轻蹭,嘴里呢喃:“相相……”
忘相骤然一惊,伸出去的那只手如遭电击般猛地收了回来,一时只觉心中思绪纷扰,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立着成了木头一根。
他不认为一个心思深沉到连喝醉酒都不会乱说话的人,有什么理由在这时候叫自己的名字,即使那人是把他当成哥哥,也不至于将名字在脑海里刻得如此深,况且他不认为这人会是心智没有发育完全的孩子。
“相相,我喜欢你……”“睡梦”中的人又一声呓语,情意缱绻犹似情人耳语。
忘相猛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默然转身,离去的脚步声既缓且重,颜衾倏地睁眼,嘴边扬起一抹苦笑。
颜衾身体在好,到了次日也全身软绵绵的起不来,忘相虽在照顾他却始终面无表情,也不说话,他不管叫疼还是说笑话那人也不搭理,正苦闷时村里的王大妈拉着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到了屋外。
王大妈老远就在嚷嚷:“阿牛啊,阿牛……”
忘相迎出来一看,村里大半的人都来了,好奇道:“大家怎么都来了?出什么事来了?”
王大妈脸上笑出了花,偏还凑道他耳边嗔怪道:“你呀,真是……昨个儿夜里可是有人看见你去了云雀儿家里,许久才出来……”
她挤眉弄眼的样子分明在说,你昨晚做了什么我可都知道哦,那故作耳语的声音,大家也都听了个清清楚楚,一时哄堂大笑。
忘相眉头皱起,昨夜去云儿那里吃了顿饭,今日就传得村里的人都知道了,真是够八卦的,可是用得着今天专程到他家里来么?
屋内的颜衾裹紧被子准备睡一觉,奈何外面声音嘈杂实在睡不着,不如听他们说些什么,谁知王大妈会说出那样一句话来,心里顿时一疼。
王大妈见忘相还在云里雾里没搞清状况,又道:“你和云雀儿都是我们大家看着长大的,你虽在外十年好歹如今回来了,既然你与云雀儿仍是郎情妾意,也别再白白的浪费时间了。不如我们大伙给你们做个见证,早日成亲补回这些年的相思,我们村里的乡亲还能一起讨杯喜酒喝,哈哈哈……”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帮腔:“阿牛啊,你和云雀儿郎才女貌,早点成亲生子,我们大伙也放心啊。”
“三天后就是黄道吉日,不如就选这一天吧。”
“三天会不会太急了,下月初八也是好日子啊……”
“阿牛可是等得不耐烦咯,不然也不会在昨晚就和云雀儿……”
“我家还有几坛女儿红,到时候拿出来大家一起喝个痛快,哈哈……”
“好久没热闹过了……”
忘相扶额,他的终身大事何时这般惹人关注了?而且,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等得不耐烦?根本没打算问他意见的大伙,已经在旁边商量起大婚的事宜。
“砰!”屋里传来好大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大伙一时都静下来,好奇心膨胀,一颗颗心全提到的嗓子眼儿。该不会云雀儿在里面吧,二人果然情深意切啊!大家心里尽是八卦得到满足后的喟叹。
一道白色的影飞快地自门口掠出,径直扑进忘相怀中,哀哀戚戚地道:“相相,屋里好大一只老鼠,好可怕。”
那人白衣纤影、柔柔弱弱、娇娇怯怯,只是身量会不会稍稍长了些?头低低埋着也到了忘相肩头。
忘相居然没有将他从怀里拉出来,颜衾愉悦地扬起嘴角,怕被他看见忙拉起袖子掩下去。于是一众乡亲便见着那人微侧的,白皙的脸,挺翘的琼鼻,受惊后轻轻颤动的睫,和那秋水浩淼般美丽的眸,柔顺的墨色长发倾泻而下,衬着雪白的衣衫,仿似一瞬间看到了江南烟雨和长河落日。
好一个美人,可是,这人分明不是云雀儿。
忘相忽然想,这倒是个拒绝他们提议的好办法,所以不仅没有推开怀里的人,反而轻轻搂住他的肩,略低了头对着他淡淡一笑,有种若有似无的温柔情态:“老鼠么?真对不住,让你受到了惊吓。”
王大妈站得最近,拉长了脖子凑上来,拿这人的眉眼与云雀儿好一番对比,终于黑着脸尴尬地干笑两声。刚才屋内那声巨响,还说什么有老鼠,怎么看怎么像打翻了醋坛子的人着了恼,特意摔来给他们这群好事之徒听的,还“惊慌失措”地跑出来扑在人家阿牛怀里,这完全是在大向别人宣示主权啊!
周围寂静无声好一阵子,人群里忽而传出一个大叔不认同的声音:“她是谁?云雀儿痴痴等了你十年,你、你怎么能这么无情,还带个女人回来让她伤心难过?”
其他人听闻此言,立刻沸沸扬扬起来,王大妈揪着一块手帕,嗫嚅道:“前天还没看见她,她、你,你们……”
颜衾仍捂着嘴角,缓缓转过头来,装作女子的声音道:“夫君,村里的人好热情淳朴,难怪夫君这么一表人才,衾儿好喜欢这里哦。”
众人齐齐张大了嘴巴,王大妈惊道:“原来……阿牛已经成亲了?”
却有人怀疑道:“昨夜,怎地还偷偷摸摸地去和云雀儿……”
忘相哭笑不得,昨夜的确是去了云雀儿家吃了顿饭,可他到底哪里偷偷摸摸了?况且,他也并非一人去的,难道还不能避嫌么?是哪个偷看他的混蛋胡言乱语毁人清白,明明是两个人他也自动自发地看成了一个。
颜衾眸子一弯,笑得天真烂漫:“您说的是云姐姐么?衾儿偶感风寒,承蒙云姐姐照顾,昨晚便和夫君一起想去谢谢她,嘻嘻,云姐姐的手艺好好哦,做的菜真好吃。”说着笑得越发灿烂,重又偎忘相怀里,娇声软语道,“夫君,我们今天还去找云姐姐好不好。”
原来云雀儿都知道了,也见过人家娘子,好像,他们真的太闲,太多管闲事了,众人觉得更尴尬了,纷纷借口要走。
不过人家阿牛这娘子似乎是千金小姐呢,那气质那相貌,云雀儿确实不能比,难能可贵的是人家一个金枝玉叶不嫌弃阿牛出身,甚至愿意到这穷乡僻壤来住,那便是阿牛莫大的福气啊。
颜衾愉悦地和大家挥手,嘴里甜甜招呼道:“等过些时候我家夫君重摆喜宴,大家一定要来喝喜酒哦。”
众人连连应诺:“好好。”
瞧瞧,多懂事乖巧的孩子,全不像其他富贵人家趾高气扬、刁钻蛮横。
哎,只能怪云雀儿自己没那个命,痴痴守了这么些年,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颜衾软绵绵地趴在忘相胸口,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打算,乡邻走了个干干净净,忘相立刻便将那一滴滴的温柔表象全都收起来,冷着脸推他:“滚开。”
那人没骨头似的给人推开,紧接着就又倒回去依旧趴在他胸口,说句话都像在天边飘了好几转,零零落落的听不真切:“相相,头好晕……”
忘相这才察觉不对,抬手捂上他的额头,滚烫,比昨夜从屋顶上下来之后烧得更厉害。似乎自从昨天生他的气之后,自己便不待见他,夜里又被他的梦呓吓了一跳,根本就忘了他还在生病,因为昨夜跟云儿说好以后自己会在自家做饭,所以今早的药也忘了熬给他喝。
不知怎的,忘相心里一慌,赶紧将人抱到屋里,用棉被给他裹了个严严实实,又急急忙忙跑去熬药,好在所有东西都被云雀儿打整得妥妥帖帖,十分方便。
待药熬好颜衾早睡得迷迷糊糊,脸颊因生病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眉头轻蹙,长长的睫毛不住地抖动,睡得极不安稳,想来定是难受得很。他不该跟一个生病的人置气,忘相一阵后悔,连带将药碗放到桌上的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弄出点声响惊扰了他。
颜衾就像一朵微风吹过都会轻轻颤抖的小花,脆弱得经不起一点风雨,这种想法很奇怪,可是静静看着他的忘相此刻就是这么想的。他知道这种想法不对,甚至知道眼前的人绝对不会像他所表现出来的这般无害,可是,他忽然想轻柔呵护这一朵小花,不让他有任何闪失。
算了,等他好了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吧,他想留下来的话,也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