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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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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衾额头的伤并不严重,郎中说的会留疤,也不过是日后结痂之后留点印子罢了,偏偏闹着脾气,又不是大姑娘,这般爱惜容貌做什么!忘相心里烦得很,可又答应了他,只得揣着银子往城里去买药。
云雀儿提着熬好的药再来时,屋里只有颜衾一个人在被窝里睡着,精致的脸孔柔和的线条,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可爱娇憨,只是给人一种很静谧的感觉。
她有些意外,不由愣了愣,再看时颜衾已睁开了眸子,半开半合的凤眸波光流转,微薄的唇轻轻抿着,完全看不出半滴孩子的模样。云雀儿惊得张了张口,半个字也没能吐出来,反而听到那人亲热地唤了声:“云姐姐。”
那一对半合的凤眸弯成了两牙弯月,嘴角微微翘起,和着恢复了七成的清脆声音,可爱到死!瞬间唤起云雀儿的母性教其心里一片柔软,刚刚才生气的疑问全跑到了天边去:“你醒啦?趁热把药喝完就会好了。”
“云姐姐……”颜衾坐起身,皱眉道,“我可不是小孩子了,云姐姐哄我的口气未免也太……”
云雀儿一听立即轻笑出声:“一般说自己不是小孩子的人,其实呐……”她顿了顿,“其实就像偷穿父母衣物孩童,真真是没长大的。”
颜衾歪头看着她,眸里光华流转也不知换了多少种心思,才淡淡道:“云姐姐觉得我有多大了?”
“嗯?”云雀儿一怔,看到他此时的神情,突然不甚确定,“不过十五六岁吧……”
“是么?”本来应该脆生生的可爱声音因为风寒便已经微哑,这时忽然低沉下来,竟然磁性悦耳,颇有种风雅清逸的意味。
只说了两个字在云雀儿听来总感觉十分飘渺,怔愣中更加迷惑起来。
颜衾掀被下床,身着雪白薄衫,看来修长挺拔,他道:“和云姐姐比起来我确实要年轻很多,也难怪被当成小孩子看。”
不知怎的,云雀儿觉得他话里别有深意,又想不出来是什么。
有微风自窗子吹来,颜衾侧着头,雪白轻薄的衣衫轻轻浮动,乌黑柔软的发丝拂在那俊美隽秀的脸上,映着流泻的暖阳,美如诗画。
俊美公子当是如此,云雀儿心中想着,微笑道:“先把药喝了吧。”
说话的工夫药已不烫了,颜衾一口喝下,苦得眉头都皱起来。小时候便觉得喝药是一种煎熬,如今仍觉得药苦,不由借说话来转移思绪:“他去集市为我买药去了,云姐姐是在这儿等他回来,还是等他回来了我让他去找你?”
刚喝了人家煮的药汤,不仅没有一句道谢的话,反而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云雀儿微微一笑,说道:“村子里是有集市的,只是除了卖些菜蔬水果一类也没多少其他东西,阿牛哥定是去了城里,等他回来估计也快到了晚上,午饭我再给你送来,我就先回去。”
自小窗口里看出去,云雀儿的倩影似一只翩跹的蝴蝶,饶是见过了许多美貌的闺秀、侠女,颜衾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山旮旯里长成的女子有种牵引人心的美丽,柔而不弱,冰雪聪明,而且贤惠体贴,坚贞不渝,实实在在是个很好的女子。
只是,注定要伤害她了,颜衾望着远处幽幽叹了口气,暗暗做出决定。
果然等忘相回来时已是傍晚,秋日的夕阳照在房前的空地上一片昏黄,颜衾搬了把椅子坐在那棵歪脖子的李子树下,身子歪歪扭扭的全没个坐相。
这时节的李子树早没了叶子,光秃秃的萧瑟,也不知道他坐在那儿有个什么意思,忘相自小路走来,老远就见着那人一脸灿烂的笑容;待走得再近一些,那人歪着的身子猛地坐直,规规矩矩浑似在参加什么重要会议;等他一脚踏上房前空地时,那人已疾风掠过般到了跟前,两只手臂牢牢围在了腰间。
“相相,我好想你。”颜衾吐出的字句甜得腻人,脑袋自动自发地埋进男人胸口蹭了蹭。
忘相额角跳了跳,可惜手里提满买回来的各种日用品,腾不开手来揍人,只得冷冰冰地出言警告:“放手!”
颜衾身子扭一扭,鼻子贴在男人衣服上拱了拱,又满足又委屈地道:“相相,一整天都没看到你了,好想你,不要放手嘛。”
一整天?早上不还一起吃早点,还陪他在床边待了许久,还尽说混话!大男人说这些恶心不?冷眸一眯,屈膝一顶,忘相终于摆脱了那两只烦人的手臂,耳边传来某人的痛呼声,不知为何心底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痛快。
“相相,你真狠心……”颜衾捂着某处一条腿已跪到地上,似乎伤得不轻。
忘相冷冷哼了声,绕过他径自往屋里走,心道,活该。身后是那人愈发痛苦的呻吟,却并没有像往日那般可怜兮兮地缠上来喊疼,有些奇怪。
过了一会儿,忘相拿着包东西出来,见颜衾仍蹲着地上不禁皱眉:“受了风寒就回屋里去待着,早些好了就回去吧。”说完抬脚继续往外走。
“你去哪儿?”颜衾抬眸望着他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忘相道:“我去看看云儿。”
“说到底,你心里只有个云儿。”颜衾情绪蓦地激烈,前一刻还蹲着眨眼便自背后紧紧搂住了男人,口气恶劣,“不许去找她!”
虽不是一流高手,忘相也丝毫没想过会有哪天连别人的一个拥抱都躲不过,一时竟惊讶得忘记推开他。
“不许你去找她,明白没有?”颜衾察觉到怀中人的僵硬,又柔声说了一遍。
忘相轻轻推开他,神色里带着种冷淡:“我去给云儿送些东西,马上就回来。”
颜衾眸光一闪,扑上去,却是挽着他手臂望他一笑,眼睛瞬间弯成两道月牙:“我和你一起去,云姐姐说了等你回来一起吃晚饭的。”
路上忘相静默不语,头一次没有伸手推开他,颜衾刚泛起一丝喜悦,就听他说道:“想来你身子并无大碍,明日便回去吧。”
一直默默沉思,这时说出的话自是想得极清楚明白的了,颜衾忽然一阵心慌意乱,再没心思去扮那娇宠可爱的少年,一下站到他面前死死盯住他,哑声道:“什、什么?”
忘相抬头看着他,俊朗的面容泛着冷意,无一丝感情:“颜公子武功高强,哪轮得到我来救,当初却是我多管闲事了。”
颜衾心念一转,已经知道问题出在何处,忙道:“相相,你是怨我骗你么?当初那些人要杀我,我本来想从他们口里寻些蛛丝马迹……”
话未说完,忘相冷声打断:“原来真是我多管闲事了。”
颜衾手忙脚乱地解释道:“不是的相相,你不要生气,我不是存心骗你的,不要赶我走好么?相相,不要赶我走……”
不管他说什么,忘相只走自己的路,转眼便到了云雀儿的家门口,才转头回了句:“住嘴。”
忘相把那包油纸包裹的东西打开,原来是只卤鸡,云雀儿见她这阿牛哥肯上门来心中别提多欢喜,笑容满面地转进厨房又做了几个菜。
三人坐在桌前,云雀儿往忘相碗里夹了块鸡肉,脸上红晕浮现,娇怯可人。颜衾默默将脸低了下去,嘴里嚼着饭菜只觉味同嚼蜡。
忘相轻声道谢,筷子上刚夹的一块鸡肉便一转弯放到云雀儿碗里。
颜衾的头埋得更低了。
夜间忘相转去父母原来的那间房,颜衾一头倒在床上,心里闷闷的疼。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到底还是睡不着,爬起来翻到了房顶上。
秋日的夜晚宁静而安详,皎洁的月光洒下来,好似给大地铺上了一层白雾,微风吹来,凉凉的,倒颇舒服,颜衾闭目躺在茅草屋顶上,渐渐睡得深了。
“咳咳,咳……”时而响起的咳嗽声扰得忘相心烦,全没了睡意,这一刻倒埋怨起一身武功,让他连那细微的声响也听了个清清楚楚。
本不欲搭理,偏那咳嗽一声紧过一声,忘相终于忍不住出门,纵身一跃上了屋顶。那人紧紧蜷缩着,咳嗽时单薄的身子便不住地颤抖,竟生出股凄然之意。
忘相靠近他,忽然瞥见他凌乱的额发下面深深皱起的眉,欲推他醒来的手便有自己的意识般绕到了他的腋下,将他抱了起来。
早已神志清醒的颜衾没料到他竟会抱自己,却也不是傻子会白白放过这么个和他亲近的机会愿从装睡中醒来,发觉嘴角翘起时也只是从容地微微动动身子,一声无意义的呓语后安然地继续“睡”了过去。
相相也并非那么讨厌自己呢,而且还心疼我了,嘿嘿,早就知道他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再次得验证,我怎么能不好好把握机会,借着愈发严重的风寒留下来?
没发觉自己也已皱眉的忘相将人抱进屋里,暗暗恼恨自己居然鬼使神差地为他心疼,脑海里还不时想起先前吃饭时,他低埋着头的沮丧低落样子。
这个混蛋没一点骗人后的自觉,居然还敢给他摆一副黯然神伤的鬼样!忘相暗暗咬牙,贴在他肌肤上的手指开始捏紧,并且一下比一下用力,颜衾听得牙齿咯咯的声响,只得忍着疼任他掐,把痛呼都吞进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