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同人]夏夜萤光》舍得就好

2、第2章

　　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谷崎先生没忍住从茶几一角的盒子里摸出一支烟来。他从来不是什么善于和孩子相处的人，如今也不会突然变得和善可亲。

　　点着烟深吸了口后缓缓吐气，透过袅袅升起的烟雾，他微眯着眼看向斜前方离他大概只有两步远距离的男孩，从他接近起开始，那孩子的背部就一点一点僵直起来，整个人处于一种微妙的紧绷状态。虽然看起来他也试图掩饰过这种不自然，但很明显，他做得远远不够好。

　　「夏目贵志」

　　男孩摆在一边的课本封面上工工整整地写着一个名字。字迹清晰，比划稍嫌稚嫩，配上没有一丝多余折痕和污迹的纸面，显得十分干净整洁。

　　“……夏目贵志？”谷崎先生低声开口，并不是什么严厉的语气，却让一直紧张的夏目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笔，以比平常高几个分贝的音量应道：“是！”

　　得到了回答，男人并不急于开口。他其实也说不好，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在连续工作了这么长时间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补眠，而是坐在这个孩子身边静静地抽着烟。

　　或许，有一种表述算是比较接近：就像小时候看到躺在路边一动不动的青虫，总想拿根棍子去捅一捅一样，既不是善意也没有怀着多少恶意，无论死活都好，就只是……想戳戳，看看它是不是还活着……

　　“啊啾！”一个突然而来的喷嚏打破了周围的安静，不等男孩结结巴巴地道歉，更多个小小的喷嚏争先恐后地从他的鼻腔涌出。

　　谷崎先生下意识看了眼指尖明灭燃烧的烟卷：“不喜欢闻到烟味？”

　　“不，啊嚏，不是。”夏目捂着口鼻，连连摇头，匆忙挤出的声音里带着一些无法取信于人的鼻音。

　　谷崎先生站起身，赤脚走到柜子前拿出被美和子小姐收拾起来的烟灰缸，掐灭烟头后，顺手拎起一旁的纸巾盒，递到已经平静一点的夏目面前。

　　“真的、真的没关系……您不用……”少年努力分辩的话语蓦然顿住，他在男人略显催促的视线下伸手抽出一张柔软的纸巾，“……谢谢。”

　　谷崎先生不置可否地放下纸盒，身为职业作家的观察力让他注意到男孩细白胳膊上泛起的一层密密的小疙瘩，立刻，那被汗打湿的过长额发和粘在背上的校服衬衫也迅速进入他的眼中……

　　“就保持安静这件事上，你做的不错。”男人低声说道，拿起一旁的空调遥控器，看了眼设定温度后，伸指调高了些，“不过要只是提一些合理的要求，你可以不用有所顾虑。”

　　“……不，呃……不要紧的，谷崎先生。”夏目微愣，有些意外男人会主动说出一些近乎宽慰的话语。调高了温度的冷气没了刚刚刺激鼻腔的冷冽，他的喷嚏总算完全止住了，“没关系，我不冷。”

　　谷崎先生闻言，抬头仔细地看了他一眼：“不要说没有意义的谎。”

　　冷淡的嗓音沉沉地落在少年的耳中，他连试探着扯出的那个略带一丝讨好和拘谨的笑容都没能成型，便有些僵愣住了。

　　不过谷崎先生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按了按因为缺乏睡眠而开始一跳一跳抽疼的额角，转身向卧室走去：“美和子给你在厨房留了甜汤，记得别浪费了。”

　　“是。”夏目低下头，在他背后轻轻应道。

　　烟灰缸里，被中途掐灭的烟头正挣扎着飘起最后一缕白烟，幽幽渺渺，渐渐消散在寂静的空气中……

　　***

　　谷崎先生这一觉睡得很沉，隔日下午三点多钟，他饥肠辘辘地从黑甜的梦乡中醒过来，而一同醒来的还有几乎每个男人都会遇到的、摆上台面谈起来多少有点尴尬的小问题。他花了点时间理了理思绪，然后决定将一场必然的邂逅安排进今晚的行程里，当然，是在填饱肚子以后。

　　洗澡、洁面、将过长的几缕头发用发胶定型，谷崎先生一丝不苟地装扮着自己，本就俊挺的相貌越发显得英气逼人。

　　他下楼梯的时候已经过了四点，日头依旧高挂，小区里来往的人却渐渐增多起来，特别是背着书包放学回家的孩子们，他们嬉笑着、追逐着，便是灼热的阳光也无法消耗掉他们那仿佛与生俱来的无穷无尽的精力。

　　谷崎先生再一次对自己承认，即使他的性取向没有偏离社会普遍的道德价值取向，他也永远不会想要一个代表着无数混乱与吵嚷不休的孩子。

　　走过一条小路，拐角处的「吉助便当屋」是谷崎先生常光顾的小店，因为还不到用餐时间，店门外的幡布半卷着，店里只有老板的老父亲在看着门面。

　　“欢迎光临……哎呀，原来是谷崎先生，您的稿子写完了吗？啊，辛苦了，来来，请进，请进……”老人非常热情地迎进了谷崎先生，他经常会帮儿子送外卖，对这位常客的情况稍微知道一点。

　　“你好。麻烦，一客猪排饭。”点完餐后，男人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老人笑着朝后厨招呼一声，等候上餐的时间里边擦着桌子，边和谷崎先生攀谈起来。

　　要说从来不多话的男人并不是什么很好的聊天对象，但耐不住人一上了年纪就喜欢叨念，再加上两年多来都不见谷崎先生有和其他亲戚来往，那个几天前忽然出现、美和子小姐还特意关照说他以后吃饭都记谷崎先生帐上的孩子就太令人好奇了。

　　于是，谷崎先生在埋头用餐的时间里，被迫知道夏目贵志对最便宜的炒豆芽饭情有独钟、喜欢用勺子多过筷子、从不接受其他客人好心或逗弄的馈赠、每次都会把盘子里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有一次老板好意多加了个鸡蛋放在碗底给他，他推却不了吃完后一遍一遍地表达自己的感谢……

　　“当然，只除了这孩子好像有点古怪的地方，偶尔会趁人不注意低声嚷嚷什么的，甚至有一回还挥舞着手臂差点从板凳上跌下来……”说到后来，老吉助简直停不下嘴，直到谷崎先生停下筷子抬头看他，这才干笑着结束了这个话题，“呵呵呵，不过，总归是个好孩子。懂事的都不像他这个年纪，要是我孙子那个臭小子能有他一半听话……”

　　这里要说明一下的是，并不是谷崎先生对吵闹的忍耐力突然提升了，而是他其实并不擅长应对年老的长辈。这或许与他年少时是被外祖母独立养大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总之，他不喜欢小孩子，却对老人家不含恶意、甚至有时满怀关切的絮叨有着最大程度的容忍。

　　所以在尽快吃完了盘子里的饭食后，他很迅速地结账走人，甚至没有注意到远处有个小小的身影一边低叫着“走开！不要过来！滚开！……”一边仓皇地往前飞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