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喏》我是他小弟

5、 三年复三年（二）

　　在我有了第一身漂亮的衣服之后，接着又有了许多漂亮的衣服。后来我跟如柏吹牛时候说我有很多爹爹，他不相信，说我在吹牛，爹这个事情，我真的没有吹牛。那是因为我有了一个小和尚们都没有的，一个既有钱又好看的阿爹。
　　苏爹爹是在我三岁生辰的时候出现的，他带着很多马车的东西出现在普化寺门口。大师兄进来通报方丈，方丈让我们一字排开站在道路两边去迎接他。我因为个子最小，和阿呆站在队尾。我看惯了光头的和尚，第一次看到束发的男子，竟然不自觉的往中间探身，况且这男子这样美。他逆光站在寺庙门口，肌肤宛若透明，没有一丝杂质，真好看。我偷偷对阿呆说。阿呆用胳膊拄了拄我，意识我不要再说话。我继续趴在他耳朵上说，阿呆，你说他怎么这么好看啊……一句一句，阿呆终于被我说烦了，他说好看又不是你爹，等下方丈听见又要挨罚了。我理亏的觉得丢脸，低头掉下眼泪。阿呆无奈，小眼泪儿，不要哭了，是我不好……
　　这男子站在院口跟方丈说了一会，然后径直走向大堂。对殿堂中央的佛祖跪拜。我呆呆的望着他虔诚的表情，无比沉溺。然后他出门，走向发呆的我，在我面前蹲下轻声说，阿喏，是你吗？嗯，是的，他在和我说话，声音软软的真好听。直到阿呆用胳膊又一次拄拄我，我咽了口吐沫使劲点头，“爹，是我！”一时间所有人都被惊到沉默，我也被自己吓一跳。直到这天傍晚，我带着大堆的衣服礼物回到寺庙，坐在一群小和尚里发礼物吹牛，他们问我怎么知道那是自己的爹，我说你们没看到他长的很好看吗？一个小胖墩说，对呀，就是因为他长的很好看，才不像你爹。我登时就把他手里的糖人夺回来。他哭着求阿呆，后来阿呆正经对我说，阿喏，给了人家的东西就不要要回来。我把东西还给小胖墩，才意识到，阿呆第一次叫我阿喏。
　　苏爹爹带我下山，这个年轻好看的男子，走到哪里身后都有许多人，自然吸引人的目光，我一口一个爹叫的他乐不思蜀，也叫的周围人摸不到头脑。直到十年之后，我才知道，我这个爹，他是个太监。一个好看的与我颇有渊源的太监。
　　苏爹爹每半年来进香，顺便看望我，这好看的男子引我第一次来到俗世，带我吃果子听大戏，放风筝划小船，去茶馆听说书，去吃很多好吃的东西……做很多我没做过的事情。每个黄昏他牵着我的手把我送进庙门口，然后让随从把东西放在我身上，蹲下来柔声对我说，阿喏，里面清净，阿爹就不进去了，你自己可以吗？我抱着身上的大包小包，心里满是眷恋，舍不得他离开。他揉着我细软发丝贴着我耳边说，阿喏，和方丈好生念书，半年后阿爹还来看你，给你带好东西。他说着把一只月牙形状的小玉佩系在我腰间。耳间痒痒的，好舒服。我一口亲在他面颊上，阿爹，你可要说话算话来看我啊，阿喏吃肉没吃够哦，我在他耳边偷偷说道。然后转身跑进庙里，里面有阿呆等着帮我拿东西。
　　三年复三年（三）
　　我越来越依恋苏爹爹，直到三年后，普化寺里来了一个男子。
　　他没有上香，也没有带来马车的礼物，他只身一个人走进寺庙，好看的脸孔上满是圣洁虔诚。背着行囊，风尘仆仆不苟言笑。他跪在佛前许久许久，直到方丈走出来带着他走进禅房，那时我们都很好奇，六七岁的年纪，因为没有一个客人能得到方丈大师的特许走进禅房。他们在那里谈了很久。出来之后，方丈对我说，阿喏，这是你爹爹，他来带你回家。
　　我把这个让我摸不到头脑的消息告诉我阿呆，阿呆也摸不到头脑了，他玩着我的小辫子问，阿喏，你到底有几个爹爹？我也摇头。只是我恍惚间觉得可能要离开阿呆，我最亲的人，于是我们在庙门口的歪脖子老树地下哭了一个下午。我哭着说，阿呆，以后有人欺负我怎么办啊？阿呆也哭了，只是没有我这么夸张，他说阿喏，是不是以后就见不到你了？然后我们决定再爬上树看一次小鸟，爬完树累了，又坐在树下，我说，阿呆，以后没有人给我掏鸟窝了……说着又哭出了声音。阿呆想了想也哭了，他说，阿喏啊，以后你要经常想着我，我就是你的兄长，要是你要，我的命都可以给你。我被他吓得哭不出来，才六七岁的年纪就说到了命，太沉重。那时的阿呆十岁。
　　可是多年后失去肃清的那个下午，我重新回到这颗树下，想起那时童稚的话，是不是你说过的，送给别人的东西就不能再要回来？比如你的命。
　　我和这个对我并不过分亲昵的阿爹回到了他的府里，也就是我的家。林府的宅子极大，又座落在长安城南。门庭冷淡，人们都叫它为城中之城。我阿爹就是这城中城的主人，林城和。这个阿爹，就是眼前给我讲故事的这个阿爹，弃了我娘亲的带着美人走边关，游历千山万水数年的阿爹，好不潇洒。可是我还是叫他阿爹，也学着事事都依赖他，因为到如今，我没有了阿呆，没有了苏爹爹，没有了老方丈，我只有他这一个亲人。
　　他隐约能感到我在怪他，因为他的迟来，许是有些叛逆的年纪，他让我作画，我偏骑马，叫我弹琴，我偏射箭。后来他倒是有方法，叫我骑马，我又跑去作画，叫我射箭，我又去弹琴，如此往复，十一岁时琴棋书画倒是通了。
　　我这个爹爹平日里与我交流甚少，这让我这样爱说话的兴子着实憋了不少，可是他疼爱我，宠溺我，是我能知道的，我的衣服都是他一针一线缝出来的。我利用他对我的宠爱，日日与他作对，只是他不愠不怒，宠溺的笑，让我发愣。是比苏爹爹还好看的笑容。我有多久没见到苏爹爹了呢？我隐约的感到他和这个苏爹爹一定有关系，我的小心眼加上叛逆心告诉我，就不要他知道。我还有一个爹，这个秘密，要告诉我信任的人。
　　他喜欢在院子里唱戏，练武，画画，写字，做各种事情。我只是在一旁看，偶尔他叫我，阿喏，来看看这个，因为言语上的温柔宠爱来的少，所以偶尔得到他的关注，心里甜蜜的感觉倒是比苏爹爹来的更加清甜甘冽。
　　我寂寞的过了4年，很少有人来府里，来的多是些很美的女人，我经常躲在门后偷听他们在屋子里谈话，有时候有的女人也会对阿爹表示好感，阿爹都婉言回绝，我独自啧啧认为阿爹做的对，那女人配不上他的容貌。恍然间又觉得阿爹不是那种风流人物，有美人投怀送抱都不要，又为何会为了一个美人放弃娘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