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哈顿的彩虹屋 － 随风而去》千年山妖

14、阿莱克斯的参悟人生，却成全了可薇

　　半年后阿莱克斯去度两个星期年假，是行业里每个交易员必须遵守的规定。两个星期结束了，交易厅里却没有出现阿莱克斯的身影，销售人员互相打听着，知道阿莱克斯哪天回来吗？他生病了吗？阿莱克斯及其他几个交易员共享的助手大卫不厌其烦地回答着，应该是今天啊，没听说什么啊。交易部总管吉姆面对这样的问题脸色铁青，给的答案模棱两可，阿莱克斯在那里有点事情耽搁了。接下来的几天里，隔着玻璃窗，人们能看到吉姆在电话里一会儿大发脾气，一会儿好言相劝，最终出离愤怒地大摔电话，颓倒在椅子上。很快，交易部就因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沸腾了：阿莱克斯不会回来了。他去以色列寻根，骑着骆驼在沙漠游荡，忽然对很多问题感到迷茫了，就决定在耶路撒冷定居，把时间用来研究精神灵魂及信仰一类形而上的东西，以找到自我。“这他妈的算怎么回事？他他妈的哪根神经搭错了？！不负责任的混蛋！”早晨的交易会议上，吉姆把一堆报表摔在长桌上，眼光炯炯神情恼怒地质问着在座的每一位。大家面面相觑，吉姆的脾气大家早已熟悉，大家耸肩摇头，表示都没想到这一出。“这家伙是很怪，但也不是难以理解，”瘦小的印度裔量性股票交易员冉多平静地说。“毕竟，我们这行压力很大。而且，阿莱克斯这家伙一直就有点。。。”冉多谨慎地选择着词语，最后说“。。。比较奇怪。”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了一番这家伙平常怎么跟大家不太一样，交易员这个职业压力怎么怎么太大。

　　的确，交易员这个行业大都是年轻人，因为压力大工作强度大，虽然工作时间不一定很长，但情绪上精神上所承受的压力却是很多人所难以想象的，工作并不因为你下班离开公司就结束，只要一天还有持仓，脑子就没有清静的时刻。对心力脑力精力的消耗是巨大的。所以很多人都是趁着年轻时拼命干几年，赚够了钱就退休。为了帮助身体承受巨大的工作压力，交易员吸毒事件层出不穷，前两年G公司就解雇了一个，更有靠不断地喝咖啡来让精神高度集中的，隔了两张桌子的凯文看似精力充沛情绪高涨，却是将咖啡当饮料一样喝的，要是注意看他的眼睛，便发现那蓝灰色的眼睛总是紧张不安地转动，自然是高浓度的咖啡因导致神经过于兴奋的原因。

　　吉姆似乎有点气消了。指着可薇说：“你！接过阿莱克斯的持仓，有什么问题，大卫可以帮你。”就这样，阿莱克斯的参悟人生，成全了可薇。他的整个投资组合便都交由她来管理，可薇便一跃成了管理一千万美金的交易员。后来吉姆又给她雇了安迪当助手，让她更加放手叱吒风云地冲锋陷阵。

　　可薇眼前的好几个屏幕都闪动了起来，开市了。她和安迪立刻专著地投入工作。时而带着耳机专著地盯着屏幕，说：“给我一个FNMA 71/4 135 OAS差价的价格！”时尔迅速地用模型演算某一个债券是否便宜，又或者看着闪动的红色价格表，对着销售的人又喊又比划：“抛掉Freddie Mac 210的利率券！200以下的OAS差价！抛掉它！”“出价买GNMA的8.0十年券，101+16个tics!五千万！”

　　突然听到“咣啷”一声巨响，四周的嘈杂立刻安静了下来，但很快便又恢复了嘈杂。可薇抬头去看，隔了她一排的路易斯又将电话摔了。他是专做美国联邦五年债券的交易员，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发起脾气来也是一言不发，只是摔电话，两年里已经摔坏了六个电话。周围的人只扭头看一眼便又埋头干自己的工作了，这种事情大家已经司空见惯，而他的助手很快杰克已经熟练地拧上了一个新的电话。

　　快到中午时，市场总会平静缓慢下来，给人们时间吃午餐。交易厅里专门有人负责大家的食物，人称他“餐饮男孩”（Food Boy）。除了接接电话做些拷贝打打杂以外，他的主要工作便是替交易员销售员们订购提取午餐、蛋糕、冰激淋、酸奶、咖啡等各式各类的食物。十一点半时他便开始依次征询每个人的午餐选择，十二点时便或者等待餐馆送来或自己去取，然后再分发给大家。可薇以中国人的观念来忖度他，一个大学毕业生又是个男生，毕了业什么不好干却来做这样侍候人的营生，总会有点低人一等的羞耻心吧。却不然，这个男孩子简直是她所见到的最敬业最快乐最热爱工作的人了，永远都在诚心诚意地微笑着应答每一个人的指派，那些个快乐又幽默的回应“没问题！”“马上来！”“是，将军！”“为您效劳是我的快乐！”“为你，任何事都可以！”来得那样爽快乐观，总管克里斯和吉姆竟都说离不开他。可薇猜想，他这样快乐，他的奖金自然不会太差，一定比他干个正常的工作要高得多。

　　午餐大家都是在桌边吃的，日本的寿司，边吃边聊，偶尔才盯一下屏幕，因为这个时间大家都在吃饭，是不大有什么人做交易的，大家互相交流着周末计划。安迪聊他过去这个周末才遇到的一个女孩子，非常酷，周末将再见面。不消说，是个白人女孩子，爱尔兰血统。另一边的邻居杰克聊周末要去看的棒球赛，见可薇兴味索然便说：“你知道，薇，你应该学着玩一玩，会玩了就觉得有意思了。”这个观点可薇永远都不会同意，棒球是她见过的最无聊乏味的运动比赛了！她曾被同事拖着去过一个，因为陪客户，在扬基大体育场，大夏天的太阳火辣辣地照着，纵使坐在公司包的带空调的包厢里也觉得懒怠，两个球队却硬是来来去去地把一场三个小时的球赛拖到了将近七个小时，没完没了地延时，没完没了地暂停。

　　廖阳照例在这时间匆匆用手机打一个电话过来，问问她怎样，而他则又要去和客户吃饭应酬。丹尼特意过来告诉她英国的五年期利率兑换券大概要跌，她可以看一看，卖一些中和她的英国抵押金券也不错，这回他的笑可是正儿八经，可薇不由得冲他灿然一笑。丹尼的热心却总是真的。

　　吉姆来问她年假什么时候修，是不是确定在了七月份,大约在排大家的休假计划。可薇便打个电话又问了回廖阳，他那里也是嘈杂一片，很费劲地才听明白，说按原计划，他应该没有问题。原来几年前英国一家两百多年历史的大银行，因为一个初出道的交易员将亏损藏藏遮遮，一直没被及时发现，结果越陪越大，有一天大家醒来便发现这个两百多年的大银行被整个地陪了进去，被迫倒闭了。这件事轰动了整个金融界，从此世界各地都加强了风险管理，其中之一条便是强迫每个交易员每年必连续修两个星期的年假，在这期间，他/她的帐册便交由别人管理，有任何藏藏遮遮玩猫溺的伎俩就比较容易被及时发现。

　　因为明天就是周末，这时大家就都很放松了。交易厅里已经放了一箱冰冻的啤酒，大家喝着酒三三两两地聊着天。忽然后面开始有节奏地鼓起掌来，所有人都扭头看去，看见负责新兴经济市场交易的杰夫背着包正往外走，他附近两个交易桌的人正站着鼓掌。这是G公司交易厅里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如果有人在5点以前下班，大家就会一起鼓掌。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起立鼓掌的行列，一头栗色卷发的杰夫涨红着脸笑着抗议：“Come on, People! It’s Friday afternoon!”（拜托啊，大家！这是周五下午啊！）

　　四点关市后所有的后台支持部门、中台的账本操作部门便都忙了起来，交易员的所有交易都要存进系统，可薇和安迪不仅自己预算测算，研究各种分析资料，还会不断地差使其他支持部门的人去做各种分析。大家只要一听说“薇要这个”，是都会放下手边的工作，赶紧做完的，谁不知道当红的薇。林呢。再然后她还要等各个部门的报表核实，风险指数盈亏实数，再以此决定明下一步的行动。

　　因为是周五，又是阳光明媚的春天，可以做很多户外活动，四点多就开始有人陆续下班，五点钟可薇也伸个长长的懒腰准备回家，安迪则还在那里将各种价目敲进系统去，可薇笑着说：“差不多就回家吧，今天星期五！这两天我们做得不错。”安迪说：“一两分钟我就下去到健身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