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哈顿的彩虹屋 － 随风而去》千年山妖

15、物竟生存规律之多夫多妻论

　　再穿越世贸大楼的长廊时，可薇的脚步是轻快放松的。玻璃窗外，夕阳正把天空泼染得金壁辉煌，哈得逊河也象被泼了一层金子一样金光闪闪的，由赤红到橙红到粉红到玫瑰色到浅紫到深紫到青绿到幽蓝，那样鲜艳浓烈大肆泼染的色彩，那样的瑰丽灿烂，在摩天大楼的玻璃里交相辉映，光芒耀眼美丽得让人窒息。因为前面有一整个周末的悠闲，可薇的心情格外地轻松愉快，任凭思绪随意驰骋。这种瑰色的天空总会勾起一种熟悉的感觉，温柔的、遥远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又象乡愁，又象某一个被遗忘了的梦境。

　　廖阳要明天早晨才能到，可薇打算要好好享受一下难得的清闲。听着音乐，洗个泡泡澡，然后蜷在沙发上，吃着零食，读本喜爱的书，可薇向往着这难得的完全属于自己的放松与享受。这时，手机响了，是她的好友文迪。“亲爱的，今晚难道没有约会吗？”打开手机，可薇心情愉悦地揶揄着。电话那端却只有抽泣的声音。“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可薇的声音立刻变得关切严肃。虽然文迪总是不断地恋爱又不断地分手不断地为恋爱烦恼着，可是这样泣不成声地打电话却是头一次，可薇不由担心起来。
　　“文迪，你好吗？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呜呜。。。”那边是断续的抽泣。
　　“你现在在哪里？发生什么事了？”
　　“可薇，亲爱的，陪陪我，好吗？”那边终于传来文迪抽噎的句子。
　　“没问题。你现在在哪里要我来接你吗？”
　　文迪终于平静了下来，沉默了一下，然后问：“你晚上会在家吗？廖阳回来了吗？我去你那里坐会儿方便吗？”
　　“我在家！廖阳星期六早晨才到。方便方便，当然方便了。我过二十分钟就到家了。”
　　“那我在大厅等你。”

　　文迪是可薇在佛吉尼亚上学时相处了一年的室友，钢琴系的学生，却跟可薇一见如故，非常投缘。文迪长得白皙文静，姣好的面容，浪漫的性格，最是那甜美温柔的微笑，总让男人们眩晕，就连女人可能也会被她甜美灿烂的微笑融化。从认识文迪起，她就总是在不断地如火如荼地恋爱，伤心欲绝地分手。毕业后，文迪一直在纽约做着自由职业人，教点学生，不定期地接到点酒吧、酒店、剧组的钢琴演奏合同，在艺术村里与人合租一个小小的公寓，过着典型挨饿艺术家（Starving Artist）的拮据却潇洒自由的生活。虽然生活迥然不同，两人却一直很要好，总会在文迪忙碌的约会空挡里，在可薇紧张的工作时间表的缝隙里，至少每隔两个星期就见上一面。

　　回家路上，可薇就顺便到酒店买了葡萄酒和零食。回到公寓楼的大厅时，文迪已经等在那里了，正在翻着一本杂志。穿着亚麻色宽松的上衣，黑色的长裙，腰间随意地系着一条黑色带子，文迪的打扮总是随意中透着浪漫与不群，只是白皙的面庞明显憔悴了许多，眼睛红肿。可薇玩笑地说“亲爱的，看你这伤心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呢。说说看，谁这么狠心让你这么伤心？” 这一句话，却让文迪的眼睛又漫上了泪水。看门的卡尔看到可薇，立刻殷勤又亲昵，关心地问“薇，你的朋友没事吧？”可薇冲他挤挤眼睛道：“爱，永远让人伤心啊。”卡尔立刻会意，笑得意味深长。

　　这是一个两室一厅的公寓，有一个宽敞舒适布置得颇有格调的客厅，只是稍微有点零乱，因为钟点工还没有来打扫过。杂志书籍报纸材料散乱地堆放在地板上，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还摊开着，电线从木地板上横过去。挨着窗户摆了一架直立式黑色大钢琴，琴架上摊着肖邦的曲子，只是显然已经陈放了很久未动了，落了不少的灰尘；有两株硕大的绿色植物各守了南北墙角，枝叶旺盛，给房间里添了不少生气；墙上大大小小左左右右地挂着好几幅油画，都是暖色调，和房间里的舒适温暖很搭配。

　　桔黄色的灯光下，两个女人举着酒杯，“薇，这次我真的栽了。”文迪一脸悲惨，“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一个有妇之夫？”文迪摇摇头，冷笑一声：“你知道，在我眼中，一纸婚姻证书从来代表不了什么。”文迪对爱情与婚姻的观点之前卫常令自诩思想开放的可薇瞠目结舌，但几年下来也渐渐习惯了她这种嬉皮艺术家的做派。可薇点点头表示记得，眼睛疑问地看向她：“那。。。到底是什么人？”文迪象是在沉思，又象是在困惑地出了半天神，无助地看着可薇，定定地问：“薇，你觉得我矛盾吗？我古旧吗？我的恋爱观和我的人矛盾吗？我的恋爱观和艺术矛盾吗？”可薇一下子有些晕，老天啊，这么高深的问题啊，可别钻研艺术钻研得走火入魔了。“文迪，你是不是有点钻牛角尖啊。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那你觉得一个人真的能同时爱几个人吗？”可薇有点心虚，在这件事情上，好像她们俩都没有发言权啊。“怎么，他同时爱着别的女人？嗨，脚踩几只船的事，你自己不也干过吗？”“不，我是说爱，真爱。”文迪握着酒杯，严肃又执着地看她，嘴唇微微动了动，又紧紧地抿上，眼神专注地看她，仿佛害怕可薇即将说出的答案。可薇轻蔑地嘁了一声，“当然不能！真爱永远只有一个，哦，我是说在一个阶段里。不管他怎么说，不要信他。”话音未落，文迪已经低头轻轻啜泣了起来，酒杯在手中颤抖着，另一手不停地揪扯着沙发坐垫上的沿边，肩膀抖动着，浓黑的睫毛颤抖着，眼泪更是如断了线的珠子。可薇摘下文迪手中的酒杯，无言地给了她一个拥抱，却招来更剧烈的哭泣。可薇轻拍着她的背，说“哎，哭吧，哭吧。你伤了那么多男人的心，这回终于也有个男人让你伤心了，不也是公平回报嘛。”这句话却让文迪破涕为笑，笑过又接着哭了会儿才止住。可薇递给她热毛巾擦了脸，笑着摇头叹气：“哎呀，难怪人家说艺术家都是疯子呢。我看差不多。”再倒杯酒给文迪，“说吧，他到底是什么人？是你的真命天子吗？”却原来文迪邂逅一个才华横溢小有成功的油画家，两人一见钟情，陷入爱河，花前月下，浪漫诗情，如胶似漆。热恋的文迪觉得这次自己的真命天子终于来了，却发现画家同时还有另外两个女朋友，而且也都和画家非常相爱。倍受打击的她去当面对质，画家却连分辨的努力都不作，堂而皇之地坦然一口承认，毫不内疚惭愧，反显得文迪在大惊小怪。文迪张口结舌，悲愤地质问：“那你说爱我，你说从来没这样感觉过，都是假的吗？”画家的回应让文迪以为彼此说的是两种不同的语言，又或者两人来自两个不同的星球。总而言之，一向自信的文迪整个世界都被动摇了，直接变成了一个痴傻弱智童呆在当地。画家说是真的，当然是真的，然后便发表了如下的精彩言论。

　　画家首先从物种进化规律、人类的进化史讲起，物种繁衍是宇宙运转的需要和规律，也是自然界的需要和规律，因此多夫多妻才是最自然最符合天意运转规律的，其他的物种都是如此，最强壮的搭配产生最强壮的后代，强壮的后代得以生存下来，对后代的繁衍更为有利。后来有了捕猎，有了火，有了熟食，物质资源逐渐丰富，有了货币流通，商品作物，物竞生存的淘汰选择就没有那么原始了，不再注重于身体结构四肢的强健，生存能力逐渐表现为头脑、智慧、创造力，财富积累。但是物竞生存的规律永远未变，有能力的男人三妻四妾由来已久。一夫一妻的制度是人类统治者人为地加进去的，并不是最自然的符合自然规律的。

　　才华横溢的画家引经据典，旁征博引，侃侃而谈，精辟的理论可谓自圆其说，自成一体。“一派胡言！荒谬透顶！”可薇听得气愤，“那爱情呢？感情呢？人之所以不同于动物，就因为他有思想有情感可以超越动物本能的身体需要！” “我也这样问了，画家说爱情是一种特定时间里特定环境里特定条件下特殊氛围里的一种感觉一种激情，生理与心理因素叠加所产生的作用，当时间变了环境变了条件变了氛围变了，那种感觉也许就没有了。所谓永恒，只是人们对幻想理想对自身一种感觉的向往迷恋所编织的欺骗，是一个错误的不存在的不成立的概念。”

　　可薇倒吸一口冷气，同情地看着文迪摇头叹气：“亲爱的，这就是为什么我早就发誓永远不和玩哲学的人谈恋爱。”文迪悲惨地捂着脸：“可是，我真的爱上他了。从来没这样爱过一个人。”文迪抬起头看着可薇，两眼灼灼放光，显然目光里看到的早已不是可薇，而是远方的某个人某个场景，幸福地呢喃着：“你知道吗？就象是，就象是一种绚烂的燃烧，哗然的放彩，生活忽然变得那样充满阳光。。。” “那样美好、灿烂，生命忽然变得那样光彩夺目，你的眼睛变得更加宽容善良，你的心胸变得更加柔软细腻，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一种牵挂一种踏实，一种幸福。。。” “世界突然变得那么美好，人们突然变得那么可爱，走路也仿佛是踩在云端里，不管什么都是有趣的可爱的快乐的。。。”“和他在一起，什么都是有趣的美好的，哪怕是无聊如去超市买吃的。”可薇接着文迪的话语轻轻诉说，桔色的灯光里，两个女人的脸颊都蒙上了一层柔软的光环，眼眸里更有晶亮的火苗跳动，恋爱让两个女人变得如此光艳美丽。亮晶晶的眼眸望着虚空，脸上是甜密温柔又悠远的笑容，两个女人都回到了记忆里，重温着过去某个时间段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