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征途Ⅰ》霜生白

6、chapter 6

　　黑子蹲在池塘旁边，轻轻拨了拨平静的水面，水面上泛起一层层的涟漪，他的倒影也因此波动起来，不过很快得，水面回复了原本平静的样子。
　　但是不同的是，那个水蓝色头发，水蓝色眼眸的少年没有出现在水面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无害得微笑着的黑发少年，但是黑子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反而继续在拨动水面，等水面平静了再拨一次……如此反复，他以为自己可能要这样百无聊赖得拨到肚子饿然后去吃饭的时候，有人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黑子君，久等了。”
　　黑子转回头，毫无意外得说：“并没有等很久。”

　　黑子从床上弹了起来，看了眼正在叮铃铃铃铃响个不停的闹钟，迷迷糊糊得抓了抓脑袋。
　　那个梦，是什么意思？
　　他并没有看见那个唤他名字的人是谁，但那个声音……毫无疑问是赤司君没错。但是。为什么会梦见他。还有那个出现在倒影里面的黑发少年是谁？总觉得哪里很眼熟啊。

　　梦代表的是最深切的恐惧，梦想，渴望，还有身体的暗示和直感，那他梦见赤司算什么？
　　黑子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顺顺一头乱毛，再一把摁住了还在响的闹钟，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在床上赖了两分钟有多了。他平时都不赖床的，但是今天大约是因为那个梦的问题，所以脑子里面有点迷糊，而后果就是——不想起床。

　　黑子看了一眼日历，那上面有个大大的圈圈和一个大大的叉叉，圈圈是在那次PK赛之后的一次二军升格考核，自己也毫不意外得表现得不太好，除了传球其他都还是一团糟，而那个叉叉是宣布晋升名单的日子。也就是……今天。
　　手忽然的收紧，抓得床单起了皱褶。

　　其实黑子一点都不想承认自己很紧张。三个月的努力和赤司给予的一次唯一的机会，有无用处就全看今天了。
　　他很少会那么焦虑，因为以往的升格考试宣布名单的日子他都只是默默看着别人欢天喜地得得到晋升，所以那从来与他无关，他只是询问一下相对排名和分数数值然后制定往后的训练计划。

　　但这次不一样，虽然那场PK赛是赢了，但是他并不知道其次的那个要求“体现价值”是不是做到了。而且在PK赛之后那那一场考试里，有不少人表现得很好。所以这次的名单……真的非常有悬念。
　　那些焦虑，兴奋，紧张，期待得心情像花花绿绿的纸一样团成一团。
　　黑子再次瞄了一眼时间。不出所料又是几分钟过去了。
　　在床上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啊。
　　他这样想了一下，然后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跳下了床。

　　“黑子呢？黑子来了没？”井上拿着名单，伸长了脖子四处询问。部员们面面相窥，他们都知道黑子其实大概早就来了，只不过一直在角落里面闷不吭声，所以他们一直没能发现黑子。
　　“早上好，前辈。”黑子从井上旁边冒了出来，把井上吓得往旁边跳了两步。
　　“黑黑黑黑子，早上好啊。”
　　他用颤抖的声线打完招呼，然后很无奈得叹了口气，“黑子啊，你最近存在感越来越低了，还有啊，以后别从我旁边冒出来了，好吓人的。”

　　村野在他旁边哼了一声，很是不屑得看了井上一眼。
　　那感觉就像在说“真丢脸，被后辈吓成这样。”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用眼睛表达出那么多，井上又是怎么看懂的，反正队员们就看着这个实力很不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偶尔可以二成这样的队长捞起了袖子，一副要和村野干架的样子。
　　事实上，在村野再刺了他一句之后，他就真的扑上去了。和村野在更衣室里面打成了一团。
　　再次被无视的黑子毫不在意得眨了眨眼睛，从战区撤退，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真是很不错的朋友啊，明明实力相差有些大，而且默契度也很不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一场队内练习都站在对手的位置，乐此不疲得充当对方“亲爱的死敌”，而且总因为几句话就开始互掐，不过掐完之后还是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如果是几个月前的自己一定会很羡慕他们吧。但现在自己不一样了，黑子小小得弯了弯嘴角，想起了青峰。

　　如果这次他可以上二军，就可以离他们更近一步了，也许离一军还有很大距离……但是，对一直都没有进展的自己来说，已经是跨出了好大一步了。
　　那个赤发少年微笑得对自己说“说不定隐藏着和我们完全不同的才能”“期待你的表现。”的画面再一次闪现在眼前，他沉了沉眼眸，又一次抓紧了衣角。

　　当井上宣布教练还有三十秒到达篮球场的时候，整个更衣室突然一片死寂。
　　在黑子的视线范围之内，就有不少人咬住了嘴唇，握紧了拳头——显而易见得，他们很紧张。
　　黑子把手掌打开放在眼睛面前，动了动有些僵硬的关节。抿了抿嘴。
　　其实他也很紧张，只是习惯性得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黑子做了个深呼吸，从椅子上站起来，跟随其他人到球场上列队。

　　于此同时，一军那边在篮球馆集合完毕，桃井正在从一军训练场地出发，前往三军，去叫把那个人带到一军。
　　那个人？那个人是谁？除了几位知情人士，例如赤司，虹村，教练，猜到一点的绿间，和坚信着那个人就是自己认识的某个人的青峰之外，其他人都一头雾水。
　　一个从三军直接跳到一军的人么？一定很强或者很有潜力吧，不然怎么会得到教练的直接提拔？
　　说不定是和那几人一样的存在呢。那几个同样从三军都不是直接跳级到一军的人。
　　只不过，事实也许和想象不太一样就是了。

　　他们在一分钟之后才列好队，这个速度在平时来说，是要被责骂的，但是这次是被原谅了，教练没有说什么，而是沉默得打开了手上的笔记本。
　　接受到了一堆如同激光般的目光，他有些好笑得说：“你们紧张什么，不就是几个名字么。”表情很是善解人意。
　　他都已经习惯了，每一次宣布的时候都会“享受”到这种目光。
　　就是因为那该死的几个名字才那么紧张。你要是真的像你的表情一样善解人意就赶紧念啊！！！站成一排的三军队友在心里呐喊，欲哭无泪得看着一脸淡定的教练。

　　教练抖了抖笔记本，黑子有些好笑得感觉到，自己旁边那个人的身体似乎也跟着抖了抖。
　　有些紧张过头了。黑子想。虽然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明明也很紧张却可以轻松地在心里调侃另外一个紧张的人。
　　说不定人格分裂了？

　　“我废话就不多说了。下面是名单。村野景吾……（省略三个名字）富越伸太。”
　　嗯，五个人，这是三军升二军的惯例，有时候会只有一两个，但是从来不超过五个。
　　不过，没有自己。
　　没有我。
　　黑子忍不住打了个颤，感觉自己在深秋的凉爽的天气里冻成了冰棍。那感觉真是……一点都不好。三个月的努力和赤司给的机会似乎一瞬间化成了泡沫——破灭得毫无痕迹。

　　“我很中意你。”
　　“期待你的表现。”
　　“这次……绝对可以晋升！”
　　他深吸了一口气，无力得给自己打气——如果自己一直磨练传球技术直到一个可以上而二军的程度，说不定就可以上去了……这次不行只是因为还没有足够可以让人正视的价值吧……
　　无力的鼓励。赤司说过了，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没有第二回。

　　“另外，黑子哲也。”
　　黑子抬起眼睫，想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更糟糕的——比如再次被劝退？他似乎听见有个声音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似乎是在嘲笑再次怯弱了的自己。
　　“从今天开始，你升入一军。”
　　不知道又没人试过蹦极蹦到一半突然被拉起来。不过应该是没有的。但是现在的黑子却觉得自己大概是那种状态了。

　　可是却觉得他宁愿再来一回。
　　一军……破格提升为一军……比预想还好的二军。
　　黑子的面瘫几乎都无法保持住，巨大的喜悦几乎冲破了他平时淡定的样子。他几乎想要捂住脸蹲下，什么也不说得表达一下他的惊和喜。

　　但是所谓“我快乐而我快乐，你快乐而我痛苦。”
　　剩下的三军还没从自己落选的失望拔了出来，就有一个平时表现远远没有他们好的小透明突然晋升，而且还是鬼门关口一样的一军……猜疑和肯定是并存的。
　　“这么突然？”
　　“真的假的，那个黑子？”
　　“啊，好像没什么天赋，体格也不太好，但是挺努力的。”
　　“但这样就升入一军也太草率了吧。他上一次的考核甚至没及格。”
　　“不会是攀上了什么关系吧，那么没本事竟然能从三军直接到一军，明明……”
　　“喂！”
　　……
　　黑子听着他们的议论，并没有在意些什么，他倒是感觉没有异议才不正常，他在别人眼中似乎只是在训练中稍微努力那么一点而已，就这样就升入一军确实让人不服，这样那些拼死拼活才进去二军的人是不是就太可怜了。
　　他也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努力自己知道就可以了。而且，并不是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努力。
　　但是教练似乎不太满意这样异议，凝住眼神在那些蠕动着嘴唇的人脸上扫了一圈：“这是教练直接许可的既定事项，不承认任何异议，以上。”他说完之后，再次用视线在三军众人脸上辗转了一圈，才放缓了表情。

　　“黑子。”
　　“事情我都听说了，我一直都在看着，你比很多人努力多一倍，又能抓住降临在自己身上的机会。所以我当然没有任何意见了。”
　　“去了一军也要加油啊。”
　　他提起来嘴角，消瘦的脸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一些，其实都是因为常年面对这一群臭小鬼所致的，所以这个笑容让他看起来年轻了几岁。这个严肃的人平时并不常笑，而且也很少去主观得夸奖一个人，现在也只是淡淡得鼓励了一句。
　　这一句鼓励却也让黑子愣了几秒钟，回过神之后才点了点头，用他最常用的表情，配上坚定的声音，应了一声。
　　“是！”

　　“请问，黑子君在哪？”一个柔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被点名的黑子转过身，稍稍抬起了手，对那个桃色头发的女孩招了招手：“我在这。”
　　她似乎叫桃井五月对吧，上次青峰在医务室的时候也是她开广播找的人。所以黑子对那个声音印象颇深刻。
　　桃井正在左顾右盼的时候，被突然出现在她身旁的人吓了一大跳，往后推了一步，差点撞在门上。
　　“啊？——呜哇哇哇！！！”
　　虽然发出这样的尖叫很不淑女，但是如果在自己毫无发现的情况下旁边突然出现一个人，真的是非常吓人的，更别说这个人简直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黑子很显然就具备“凭空出现”这样的能力

　　几秒之后桃井才好不容易敛住惊愕的表情，声音有些飘忽得对黑子说：“今天开始你要加入……”加入一军……可是这句话说到一半就卡壳了。
　　自己是不是搞错人了？这句话是桃井看清了黑子的样子之后的有感而发。因为面前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一个篮球手啊。个子也不高，头发，瞳色，连肤色都是浅浅，白皙的皮肤让自己都不由得嫉妒了一把。
　　他真的是和那几个天才一样直升一军的人么？真的不像啊……不同于赤司的并不高大，黑子这完全可以归入“纤弱”一类！她甚至怀疑自己一拳过去都可以打倒他。
　　阿大说的每天晚上一起对练的那个人似乎就是他。但是存在感真的好弱，她真的没搞错人么？
　　桃井顺了顺被吓得炸起来的头发，有些迟疑得对黑子说：“今天开始你就是一军了，我带你去一军体育馆……没错吧……？”虽然很不敢置信，但是黑子的晋升怎么说都是教练亲自提出的，她倒也没无聊到去说三道四。
　　当务之急是带黑子去一军体育馆，她猜现在青峰已经在嚷嚷着“五月好慢啊”之类的话了。

　　黑子从篮球馆出来，回头看了一眼，对上了井上的目光，前辈笑了一下，抬起手来对他狂摇了一下：“恭喜——村野说让你在一军等他——嗷！你干什么！！”说着说着就发出一声凄惨的痛呼，脑袋上挨了一掌的井上马上和旁边某位新晋二军吵了起来，听起来还混杂了不少有些混蛋的词汇。
　　黑子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想着自己以后恐怕没法再每天看着一对活宝打架了，不过这对好朋友恐怕……今天是要分开了。不过以井上前辈的实力完全可以上二军甚至有望进击一军，为什么还要留在三军……

　　想不明白。
　　黑子抬起手，对正在互掐的两个人摇了摇，道了声谢，虽然这两个人不会看见也不会听见了。
　　黑子转回头，对桃井点点头，表示已经可以走了。

　　黑子定在一军篮球馆门前。
　　一军……帝光的一军……
　　好梦幻的词汇啊。
　　很多篮球手听到这个词语都会这样感叹着。
　　帝光一军里面都是些了不起的人，出名的上过篮球杂志，万人口传，不出名的比赛也会有专业的摄像师把比赛的视频录下来，多少人一次又一次的观摩。

　　而自己竟然上了一军。用一句最近似乎很流行的话来说就是：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升XX当上XXX出任XXX迎娶XXX走向人生巅峰，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啊。
　　虽然这样是可以形容一下黑子的心情，但是他也没有高兴到被冲昏头脑的程度，他很清楚一军的训练和三军的训练恐怕是完全不一样的，跟不跟的上还是个大问题。
　　而他是以破额提拔的方式上来的，恐怕以后要面对更多的考验，只凭一次测试就能在一军站稳脚跟，说出去别人都会以为你在说梦话吧。

　　但是不管怎么说，自己都得到了这个别人做梦也求不到的机会，比起以前一无所有来说已经好太多太多。所以他是不会怯弱的，也不允许自己失败——在一军，一步失就会落下深渊。
　　黑子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像一条小鱼缸里的鱼，好不容易从小鱼缸跳到了大鱼缸，却发现大鱼缸里面氧气严重不足。有办法透过气则活，没法透过气则死——比如被丢回小鱼缸什么的。

　　桃井见他顿下脚步，回头看了看黑子，不出意外的在黑子脸上看见了夹杂着敬畏的紧张。眼珠转了转，故意做出了有些苦恼的表情：“啊……已经这个时间了啊……阿大估计都要急死了……”
　　黑子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眼睛慢慢的睁大，那表情好像终于发现自己去的其实不是吃人的怪兽窝……
　　终于，他冲桃井郑重点了点头，脸上凝重的敬畏感终于消失。
　　桃井笑了笑，转身走进去，推开了体育馆的玻璃门。

　　——善意是目盲者能看见，耳聋者亦能听见的语言。
　　马克·吐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