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尊》小九公子

8、第八章 无言堂

　　倚兰幽居中，彩蝶翩翩起舞，不知是偏爱那芬芳的花草，还是被袅袅的琴音吸引而来。
　　两名粉衫少女执手站立一旁，浅言嬉笑。
　　忽而微风吹过，琴音骤停，两人一惊，不知何故，上前轻声问道：“小姐？”
　　“嗯？”亭中女子面露疑色，心念一算，起身笑道，“巽卦，入也。想必是贵客到了！”
　　“贵客？”两名侍女环顾四周，不解道，“小姐，这里莫有别人了，哪里来的什么贵客？”
　　“风自山澜吹，客自远方来。”
　　见两人想要继续开口，女子摆手道：“莫要多问了！知画，先请贵客到无言堂稍坐，我去去就来！”
　　“是。”知画领命退下。
　　“小姐。”司棋探头笑道，“可是要前往掌门处？”
　　“然也。”纤纤素手拨开重重幔帐，人影微晃，眨眼间已是到了庭外。
　　“小姐，等等我啊！”司棋一跺脚，赶忙追了上去。

　　唐门山道。
　　苍松掩映，翠鸟蝉鸣，密林深处溪水潺潺。一路嬉笑过后，两人一狼皆是静静地感受着这春日之下的勃勃生机。
　　山道看似迂回波折，但实际海拔并不高，两人脚程又快于常人。不多时，山门已至眼前。冷天韶正欲敲门，只听门内脚步声渐近……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让出了门口的正位。
　　“唔？”雪狼独立中央，歪头不解。

　　厚重的门扉缓缓敞开，从里面走出一位头梳双平髻，身着粉色暗花细丝褶缎裙的美貌少女。
　　“这……”知画望着眼前的巨狼，着实地吓了一跳，心道：“小姐要请的贵客，不会就是它吧？”
　　“小雪球。”意缚云将雪狼召回自己身边。
　　冷天韶上前一步，递出请柬，笑道：“我们受邀前来拜访，还劳烦姑娘通报一声！”
　　“这就是了！”知画合上请柬，点头笑道：“我家小姐已料到贵客前来，因此特命我前来迎接！”
　　“哦？”冷天韶面露讶异之色。
　　知画似乎很满意他的表情，低头福身道：“两位请随我来！”

　　穿过乌漆铜钉大门，视线豁然开朗，抬头即可见到里面府邸林立、屋墙高耸，一派肃穆威严之景象。
　　唐门作为蜀中第一大派系，能扎根如此之久，发展如此之壮大，与它森严的制度和严酷的门规是分不开的。而这座亭台错落，风景宜人的唐门老宅，千百年间不知经历多少风云变幻，见证了多少血雨腥风。

　　无言堂上，冷天韶与意缚云边喝茶边静待唐门主人的出现。
　　“两位久等了！”门外传来爽朗的笑声。
　　众人抬眼看去，只见来人器宇不凡，一袭玄衣广袖，袖口衣襟处皆滚烫暗金色花纹，稳重华美。长发用镂空金丝冠高高束起，两端挑落的散发已经斑白如雪。但观其面容，红润光洁，双目有神，只是那眼尾深邃的皱纹出卖了他——这是一位已知天命的长者。
　　冷天韶起身拱手：“岂敢！”
　　知画奉上茶水，轻声道：“代掌门请！”言罢，便恭敬地垂首退在一旁。
　　唐泽心下一动，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暗道：“好个伶俐的丫头！”这一声不仅是为冷天韶等人点明了身份，更是提醒自己现在的地位，只要唐叶还在，他便不是掌门。
　　一字之差，泾渭分明。
　　冷天韶自动忽略了那个“代”字，笑道，“今日得掌门盛情相邀，我等才能有幸来到如此灵杰之地。”
　　这句话听着很是受用，唐泽抚须轻笑：“冷公子真是客气了！说来，这都是老夫教子不严之过，今日老夫代犬子向你赔不是了！”说着就要起身向冷天韶施礼。
　　虽说此礼冷天韶受之无愧，但此时哪里能叫唐门代掌门亲自下拜？
　　意缚云惬意地端起茶盏。
　　“嗯？”唐泽突然感到一股沛然内力，稳稳地托住了自己的双臂，当下心中一惊，急忙暗自续劲，两力相较互不相让，须臾间，鬓角处已微露汗意。
　　趁此时机，冷天韶疾走两步上前道：“掌门无需如此。”
　　意缚云喝完茶，放下手中茶盏，上好的青花瓷与檀香木桌面相接，发出清脆的碰撞之声。
　　唐泽周身顿然一轻，却是那股奇特内力来得无影、去得无踪。
　　冷天韶扶起唐泽，笑道：“区区小事，掌门不必挂怀。”
　　“这……”唐泽面露敬佩之色，拱手道，“先生之心胸真叫人赞叹啊！”
　　两人相视一笑，竟是互相恭维起来。
　　意缚云本就因玉阳江之事对唐门心存意见，但此时见两人相谈甚欢，来往言辞越听越假，索性闭了听觉，省得心烦。
　　“冷贤侄。”唐泽笑语殷殷地看向下首那个不动、不说，却存在感十足的男人，“这位……可是你的朋友？”
　　冷天韶连忙告罪，笑道：“此人名叫意缚云，与冷某同路而行。”
　　意缚云抬了抬眼皮，算是打过招呼。
　　冷天韶看了他一眼，轻笑道：“我这朋友天生口齿不清，所以颇有些自闭之症。唐掌门千万不要见怪啊！”
　　“原来如此。”唐泽点头，但实则心中对他的话并不全然相信。
　　“嗷？”雪狼回头看自家主人，疑惑的表情似乎在说：“主人，主人，你是结巴？”
　　意缚云一拍狼头——闭嘴！

　　上首两人，均是能言善辩之辈，加之学识广博，因此话题颇多。
　　不知不觉间聊到各自师门，唐泽感慨道：“我与你师莫天麟曾有数面之缘，想当年莫掌门英姿勃发，当真令人记忆深刻。”边说边面露怅然，似乎当真已陷入往事回忆中。
　　冷天韶只介绍自己是天山门下，并未说明师承何人，不想对方打蛇上棍，顺势将他归为掌门弟子。
　　其实这事也怪不得唐泽。
　　衡阳真人以耄耋之年收下冷天韶的时候，唐泽还是个满处闯祸的‘败家子’。更何况，那时天山派势已渐微，早就退出了江湖人瞩目的范围。衡阳真人既知天命，对于收下关门弟子之事也不愿大肆声张，只命天山众人关起大门径自热闹了一番，便作罢了。
　　因此，现今江湖上除了几个年过古稀的老前辈，剩下的人可以说对于冷天韶的身份是一无所知。
　　寻常人哪里会想到这个俊雅年轻人，竟然有着如此之高的辈分呢？
　　前情未明，冷天韶对身份之事却有刻意隐瞒之意，因此对于唐泽所言也不加以纠正，只是笑着附和。这样含糊的态度，反而更加肯定了唐泽的胡乱猜测。

　　“贤侄啊！”
　　唐泽很是入戏，这动情一呼，饶是自嘲脸皮颇厚的冷天韶，也不由得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能坐上代掌门之位，上面这位必定是有些能耐的。别的不说，单凭无耻这一项，就远胜在场众人。意缚云不发一言，便已然扳回一局，心中不由得舒畅两分，暗笑道：“冷天韶啊冷天韶，你与狐谋皮，被占些便宜也是在所难免。”
　　“贤侄，你师傅真是有福气，一下子收下两个根骨极佳的徒儿，天山派后继有人，老夫真是为他感到高兴啊！”唐泽与冷天韶对话，目光却频频扫向沉默不语的意缚云，似乎对他颇为在意。
　　意缚云心知唐泽定是挂怀刚才怪力之事，如果此时他不接话，定然会显得自己高傲无礼。但幸而冷天韶早已言明他是‘口齿不清’又‘自闭’，如此误打误撞，反而倒成了意缚云不必开口的理由。
　　“掌门所言极是。”冷天韶并不接话，只是淡笑而不语，任由唐泽错上加错。
　　“小狐狸！”唐泽心中暗骂一声，此人虽然年纪不大，却深得太极精髓。怒就怒在，其言行又自始至终谦逊有礼，即使语气略显疏离，但言辞也无可挑剔，让人想借题发挥都无机可乘。

　　“报！”
　　堂外忽然跑进一唐门弟子，与唐泽耳语两句。
　　“哦？”唐泽面露欣喜之色，摆摆手，弟子躬身行礼退下。
　　“刚刚得到消息，三日之后我大哥功成出关，唐门将全门庆贺！”唐泽笑道，“冷贤弟若无其他事宜，何不在此住上几日，届时我也好为你二人引荐一番！”
　　冷天韶踯躅片刻，这才拱手笑道：“掌门盛情。如此，冷某就叨扰了！”
　　两人相视一笑，拱手道：“请！”

　　无言堂初见，主宾尽欢。

　　此时，倚兰幽居内鸟语花香，两道倩丽人影，正在忘忧亭中专心对弈。棋盘似疆土，棋子似士兵，黑与白纠缠在一起，洋洋洒洒铺展开来，表面波澜不惊，实则危机暗藏，参战双方厮杀惨烈。
　　“月儿，你分心了。”唐吟玉扇轻晃，点了点其中一处空白，面露惋惜之色。
　　唐月儿轻轻落下一子，摇头道：“是三哥你心急了！”
　　“嗯？”唐吟闻言仔细一瞧，果然……刚刚还被打得四散崩离的白子，经此一联，已然化为翱翔白龙，将黑子团团包围。
　　不甘前功尽弃，唐吟抱着棋盘想了又想。可惜，棋盘上空位已所剩无几，再下下去也是徒劳而返。无奈只得长叹一声，投子认输，赞道：“妙哉，妙哉，月妹一子，可定乾坤！”
　　“承让。”唐月儿掩面轻笑，霎时百花失色。
　　古有褒姒倾城，今有月妹心动。
　　唐吟摸唆着棋子，痴痴不语——如能博佳人一笑，就算烽火戏诸侯又有何妨？

　　知画默默上前收拾了棋子。
　　唐月儿看了看天色道：“三哥该回去了。”
　　唐吟惦记着今日父亲匆匆离去之事，想必此时已经有了结果，遂起身笑道，“也罢，下次再战，不过月妹不可再躲我，这次失手我是定要讨回来的！”
　　“无妨，届时月儿定恭候三哥大驾。”唐月儿点头。
　　得了佳人承诺，唐吟心满意足，起首回眸间眉心血玉更显妖冶，少年郎意气风发，只见他双手一笼，玉扇闭合，衣袂翩翩地出了院子。

　　“小姐。”
　　唐月儿回过神，手边不知何时多了一盏热茶，再抬头，便对上了知画关切的眼神。
　　“我无事，你不用担心。” 唐月儿摇头。
　　知画走过去，体贴地为她揉捏香肩，希望能够舒缓一丝丝疲劳。
　　唐月儿道声“多谢”，便舒服得闭上眼睛，享受这片刻难得的宁静。
　　一抹温柔地笑意在知画眼中一闪而过。她与司棋两人自幼与唐月儿为伴，多年亲密相处，几人早已不似主仆，反而更胜姐妹三分。唐吟对小姐的不轨意图，以及小姐对他的周旋敷衍，知画统统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贵客已经安顿好了？”
　　“是。”知画放缓手中力道，“按照小姐的吩咐，已将人安置在琉璃香榭了。不过，依奴婢观察，这两人绝非寻常之辈。”
　　“哦？”唐月儿眼波流转，要知道知画这丫头一向是眼高于顶，能得她一声称赞，着实不易。
　　知画点头笑道，“尤其是那冷公子，详情听说……”
　　听完绘声绘色的描述，这个素未谋面之人却已勾起了唐月儿的兴趣。只见她沉吟片刻，心底已有计较，粲然一笑：“闻名不如相见，此人是龙是虫，今晚但见分晓！”

　　最近懒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