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密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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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
鼎剑阁中静谧如昔。跳动燃烧的烛火，像辽远而深邃的目光，注视着每一个到来的人。
冷天韶的心渐渐沉寂下来，空旷的殿内只听到他绵长的呼吸。
上一柱清香，目光慢慢划过每一个供奉的排位，最终落定在右下那个角落。
“师傅……”
再见到这个名字，冷天韶虽然心绪依旧起伏，但那种悲恸已经沉于心底。
引路烛光在清澜师祖的牌位前跳动两下。
冷天韶道声“失礼”，上前转动祖师爷牌位。片刻之后，放置着蒲团的地面出现一个入口，一道石阶深入地下。
这里是天山派秘密地点之一。
当年冷天韶作为掌门后选人，他师傅也就是前任掌门衡阳真人，曾经破格带他进入过一次。这里存放着天山派世代累积下来的财富。绕过宝库，后面是一道直通山下的秘密通路。
对这通道，掌门手札中规定：情况不到万分紧急，不可擅自开启，更不可告知外人，有违规者，杀无赦。
台阶两旁烛火依次点亮，似乎在催促冷天韶入内。
冷天韶心中有些许忐忑，他深知此处之重要。莫非天山派发生大事，为何掌门人会选择在这里相见？一路上诸多设想，又被自己一一否决。
通道幽长，下降约三层楼高度，最终到达密室。密室中央站立一人，身着青色道服，鹤骨仙风，双目温润有神，气度更是卓尔不群，此人正是天山派现任掌门--莫天麟。
“掌门。”
“你来了。”
莫天麟点头微笑，声音和蔼，只是他目光带着几许淡淡哀伤，好像是再看冷天韶，又好像不是。
“不知掌门找我有何事？”冷天韶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回忆。
莫天麟也觉出刚才似乎有些失态，抱歉一笑，递过手中请柬道：“你看看这个。”
淡金色锦缎封面，做工精细，里面用纸考究，细观之下似乎是千金难求的澄心堂纸。
冷天韶心中暗赞：“真是好大手笔！”
纸上上书一行狂草--九月十八沧澜江边，论剑大会，静待君来！落款：武林盟。
“论剑？”冷天韶印象中上一次似乎是在七十年前，自己还是很小的时候从师傅口中听到过。不过，那时正邪之间争伐杀戮，召开武林大会两派对垒，实属无奈之举。
但纵观当今武林，正道大昌，邪魔退避。
其中正道以藏剑山庄为首，锦绣花阁、四川唐门，还有江南林家，这四大门派结成的”同盟”，一时之间人气鼎盛，无出其右。
不晓得为什么武林盟偏偏此时要召开论剑大会。
冷天韶边想边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
“想来你还不知，上月发生了一件大事。”莫天麟了解他的困惑，解释道：”上月月初，唐门门主被一神秘人打伤，唐门秘宝不翼而飞。”
“那又如何？”冷天韶不解，“江湖寻仇数不胜数，武林盟作风嚣张，被人教训也是情理之中。”沉吟了一下，又道，“拿走唐门秘宝却有蹊跷，而且有实力打伤号称‘毒手’的唐门门主之人，江湖上便是屈指可数。”
“你料想得不错。”莫天麟赞许点头，“武林盟多方调查，发现此人并非武林之人，而是一个神秘高手。”
“哦？”冷天韶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莫非此次召开武林大会，是想从各门派中找到凶手？”
天山派是江湖中为数不多的保持中立的门派，一直与武林盟接触不多，双方处于相安无事的局面。如果这次推断，现今接到请帖，看来天山派也是在武林盟的怀疑之列。
莫天麟摆手：”此人身份已经知晓。”
“何人？”
“是幽冥谷的人。”
冷天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那个传说中满是异宝的神秘洞府终于现世了么？他冷静思索了一下，分析道，“幽冥谷避世百年，当年如清澜师祖那般强悍实力，都没能最终通过九曲幻境的考验。这个有没有可能是别有用心之人放出的假消息？”
“应该不会。”莫天麟摇头，“我得到消息，有人已经到无尽峰去查看过，幽冥洞府结界确实已经打开，如若不是惧于九曲幻境威力尚在，现在恐怕……”
“恐怕早就蜂涌而至，被人抢砸一空。”冷天韶笑着接话道。
莫天麟失笑：”武林弱肉强食，已是定律。幽冥谷蛰伏百年不出，传说里面都是绝顶高手，其实力不容小觑，怎会有你所说这般不堪一击。”
“听说那幽冥谷行事似正非正、似邪非邪。此时出世，又正值论剑大会前夕，必定会成为正邪两道争取的对象。”冷天韶收了玩笑之心，转念思考，惊讶道，“莫非……此次大会是针对幽冥谷而来？”
“多多少少吧！不过，论剑大会百年一次，这是很早就流传下来的规矩。”莫天麟也有同感，戏虐道，“只不过这两次恰好都另生是非罢了。”
冷天韶被他这句“恰好”说得忍俊不禁，笑道：”怪只怪百年轮回，武林已经平静太久。”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可是，笑过之后，沉默更久。
因为天山派将面临一个现实的难题。
论剑大会，百年盛世。此会一视同仁，摒弃正邪之见，不问出身，只问剑道。
各门派出四人参加，争夺最后剑道至尊之名。然而这不仅是个人扬名立万这么简单，更是门派之间实力的展示，关系到每个门派的未来发展和生死存亡。
因此，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论剑大会都重要非常。
“天山地处偏僻，与世无争。所收弟子也多为附近农家弟子，根骨资质有限。这些年我虽然励精图治，却依然不能挽回日益下坡的趋势。”莫天麟长叹一声，“天山早已不复当年勇。你可知，论剑大会，一招成名者不在少数。‘至尊’归属更关乎今后百年的武林大势，天山派如果一朝踏错，恐怕将来会步步皆输。”
冷天韶沉吟片刻，抬头道：“掌门人此次召我前来，想必是已有所安排。”
莫天麟点头，”论剑大会，我与师祖不会参赛，避免别人认为我天山派已是强弩之末，后继无人。”
天行道人与冷天韶同为前代掌门之徒，但鉴于两人年龄相差太多，因此大家习惯用“师祖”与“师尊”进行区分。
“掌门是希望我代表天山出赛？”冷天韶道。
莫天麟颔首笑道： “对，不仅要出赛，我还希望你能一举夺魁。”
冷天韶眉头轻皱，沉默下来。
莫天麟见他没有直接拒绝，心中暗喜，看来还有商量回旋的余地，“我知道小师叔你多年闭关不问世事，也不喜于人争斗，不过此事事关重大，还望小师叔你考虑一下。”
冷天韶点头，见莫天麟已无他事，便拱手告辞。
莫天麟目送他离开此地。
论剑之事太过棘手，让人毫无准备，冷天韶觉得有必要回去好好思索一番。
傍晚，天降落雪，千里山脉莹白一片，如沉睡长龙，似梦似幻。
冷天韶梳洗完毕，身着白色宽袍，未束腰，一头墨发随意披散的身后，多了几许出尘之味。他斜卧在榻上，拿起一本杂记小说，顺手翻阅了几页，渐渐失神，脑海中又想起白天与莫天麟所谈论之事。
蓦然，一道黑影闪过窗前！
冷天韶沉吟思索并未察觉，但他放置在手边的流光宝剑，忽然兀自铮鸣不止！
回过神，冷天韶急速挥出一掌，房门无声自开，桌上红烛飞驰而出，直击黑影！
入侵者轻“咦”一声，似乎没有料到，竟然有人发现了他的行踪。就在他惊疑瞬间，冷天韶已携剑而出，高断喝：”来者何人？”
一道剑光，红烛应声而断！
断裂的蜡烛破碎成粉末，洒落一地殷红。烛光一点止于来者剑端，照亮了他的面容！
俊眉朗目，气宇轩昂，身着锦缎白衣，上面绣着同色暗花，袖口、衣襟用深色滚边，衣着做工精巧，华美绝伦，一看就知造价不菲。比较之下，冷天韶更喜欢他那高高束起的发髻，用简简单单的玉环固定，一条黑色发带嵌在其中，大小两股发丝自髻顶垂至胸前，显得高贵大方、沉稳持重。
冷天韶一直也想试试这样的发型，可惜每天打理太过麻烦，不适合他这种天生的懒人。
男人握紧手中躁动不安地佩剑，看向冷天韶，心中有几分恼怒，暗道：”原来不是因为技艺拙略被人发现，而是这把破剑出卖了他！”
冷天韶也发现了玄机，心中暗道：“看来此剑与流光一样，是把绝世不出的名剑了。”
“你是谁？”男人问道。
冷天韶微微一笑，看向他另一只手，说道：”我是何人，并不重要，但你要想离开此地，还请放下手中所持之物。”
男人皱眉，“如我不放，你待如何？”
“原本来者是客。”冷天韶轻笑一声，“但不问自取是偷也，小偷要离开，那请先问过我手中长剑再说！”
男人冷哼一声，横剑一甩，烛光急闪，落于一旁梅枝之上。
雪映红蕊，冷梅幽香，倒也别有一番诗意。
可惜两人专心酣战，无暇顾及身外之景。
冷天韶剑势迅猛，疾速无伦的剑气，分为上中下三路夹攻而来！
男人反手出剑，剑气所到均为冷天韶破绽之处，危机瞬间即破！
冷天韶见状，挥剑挡招，手上利刃有如流光穿梭，越快越利。内力催动，流光宝剑异光大现，兀自嗡鸣不止。
“天罡仙决？”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之色，只见他单手划过剑身，以血祭剑，手中宝剑亦金光大盛，挥舞之间竟隐隐有牵动星月光芒之象！
厉害！
冷天韶顿时感到压力倍增。此人乃平生未见之强敌，今日恐怕拦不拦得下还另作他说，就连自己全身而退都未有十分把握……
“住手！”
男人断喝一声，一道莫名压力席卷而来，竟使冷天韶再难行寸步。
流光消失，回剑入鞘。
“你走吧！”冷天韶让开来路。
男人沉默片刻，竟移动脚步来到冷天韶面前，问道；“你这柄剑可否借我一观？”
冷天韶没做多想，将剑放入他手中，道一声：”请。”
男人没料到他是如此大方，点头道谢，面色也柔和了许多，“这剑有名字吗？”
“流光。”冷天韶笑道，“我叫它流光。”
男人将自己的佩剑交与冷天韶，手持流光剑，舞出一套完整的剑诀。长剑在他手中快如虚影，只留下一道道流光。
“好剑！好名字！”男人赞道。
两人换回各自宝剑，相视一笑，颇有相见恨晚之意。如若不是在此情景之下见面，说不定两人已经把酒同欢去了。
男人转身要离开，又被冷天韶叫住。
“回魂碧莲丹本派也只有八颗，不知是否可以留下两颗，让天韶以作交代。”冷天韶觉得此人并非无理取闹之人，试图劝说他归还部分丹药。
留下两颗是两颗，总比一颗都不剩的好。
男人迟疑了一下，摇头道：”我所救之人受伤严重，现在还难以估计药量。”
冷天韶哭笑不得，心道：”你直接说不给就是，何必找这等借口。”
要知道，这回魂碧莲丹，药力神灵，可解百毒，只一颗溶于水中，就可救活百余人。八颗神丹，这是要救什么人啊？
男人想了想，问道，“可有纸笔？”
哈，难道要写借据么？冷天韶心中发笑。虽然不知他要做什么，但还是回屋取来纸笔。
“转过身去。”男人道。
冷天韶耸耸肩，依言而行。
男子抬头看了一眼，见冷天韶并没有偷看，这才提起笔。
半柱香的时间，冷天韶听见背后人道了声“好了”，这才转过身去。
男人将写好的纸张递给他，说道：”这是我刚才演练之剑诀，我已经要点写下，以你之才智，定会有所收获。”
“这……”冷天韶没有想到，男人会将如此行事。
“这个算是我的药资吧！”男人起身，“如果回魂碧莲丹有剩余，我会再送来还你。”
得此承诺，倒也不算是全然白费口舌，冷天韶微笑，点头回应。
此时院外响起杂乱脚步声，想来是守卫发现玲珑阁被盗，听到打斗声而追踪至此。
“我要走了。”男人看了看四周，似乎犹豫要走哪个方向。
“这边。”冷天韶指了指东边，说明道，“顺着那条路一直走，就能下山。”
“多谢！”男人边拱手边脚步不停地往外走。
冷天韶紧追两步说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意缚云。”
男人回首，桀骜一笑道，“我破例允许你叫我的名字。”
好大的口气！
冷天韶闻言掩嘴失笑，抬眼再看时，男人以消失了踪迹。
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发走搜查而来的众弟子，冷天韶回到屋中打开意博云写的剑诀细细观看，果然精妙之极。
四页白纸，剑法已经写完。触手一摸，后面还有一张。
冷天韶心中有疑，打开定睛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首七言绝句：
飞雪朦胧月色重，
九霄天外寒意浓。
倾许韶华暗香舞，
流光一梦醒浮生。
联想到刚才意缚云让他背身的举动，冷天韶讶然，难道刚才他是在害羞么？
不过，这短短七言绝句，竟道出了冷天韶和流光剑之名，不知那意缚云究竟是有意而为还是纯属巧合？
有趣之人！
冷天韶眼含笑意，将纸贴身收好，盖好被子酣然入睡。
他预感，他们两人会很快再相见。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密室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