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七》初然

2、双飞

　　三月韶光，拂面的春意正浓。
　　本应是踏青赏玩的时节，但上官文若和初然都是不在乎的。
　　两匹快马。初然自是游刃有余，上官文若也不是娇娇弱女，她便不善武功，自小也已佐持千机楼。千机楼的上官大小姐，岂是柔弱女子可以做的。
　　淮阴的武林大会是十五召开，只要是在十日之内赶到便可，因此一路上也并不甚匆忙。
　　年轻的夫妻出门，本有些惹人注意。她美丽，他温和，怎说都是一对壁人。道路的人们见了，也只是赞，他俩听了，便笑，极是温柔。但身份是不能张扬的，千机楼的小姐，大多也只是听闻而不曾见，除却了声名，她也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嫁了人，随夫远行探亲。除了他们年纪轻些，并不为人所注目。
　　夫妻自然不比一人，总有些事情要人打理，投宿，膳食，但上官文若还没来得及烦恼的时候，初然已经都去做了。她便随他忙，她无求，而他——似是无心。
　　路上很静，他们客客气气的说话，客客气气的叫彼此的名字，客客气气的分房而谁。
　　所谓相敬如宾不过就是这样了，上官文若自嘲的想。

　　这一晚已抵无锡。

　　太湖。
　　夕阳晚照的光给湖面染上淡淡的红晕，似羞却的少女般娇俏柔美。是美的，美的——诱惑。如果，如果可以——跳下去，，是不是就能拥抱到那份美丽。
　　初然便看着湖水出神。
　　上官文若看着他站在夕阳下，光把他的白衫染红，他整个人变得有些失真。他的脸上水波荡漾，他的眼里却很空旷，只是黑，溶进了天地彻夜的黑。
　　她突然觉的有些害怕，他和她离的好远，不行的，快让他回来——
　　她于是叫——“然。”
　　初然回过头来，温和的笑了。
　　很轻很淡的笑，甚至是动人的，但她的心突然就温柔的疼了一下。
　　那是——为了什么？
　　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他走过来，牵过两匹马，“天色晚了，我们该找家客栈投宿了。”
　　“哦，好。”她应道。跟着他。

　　悦来客栈。
　　上官文若看着牌匾，怎么客栈都是叫这个名字的。
　　他们进了店门，选了张靠窗的桌子做下。
　　店很小，但还算干净。上官文若上下打量着四周的坐客，都是些短衣劲装的江湖汉子，桌子上放的是刀剑。她并不曾真正走过江湖。
　　“茶来了，”店小二把茶奉上，“这是无锡名产饮冰，二位客官慢用。”
　　饮冰，好雅致的名字。上官文若捧茶轻闻，茶色是幽幽的碧，虽是温的，却微微有冷然的气息，香气沁人。
　　她抬头对着他嫣然一笑：“这茶好香啊。”低头便要喝。
　　初然的脸色却变了，他突然伸手打落上官文若手中的茶盏, 茶盏应声而碎。
　　同时的，几十个劲装大汉掀翻桌子，刀剑在手，逼向两人。
　　上官文若讶然，初然却是丝毫未动。
　　为首的墨衣汉子却大笑了起来，“我当上官大小姐嫁了个什么英雄人物，”他斜看向初然，“原来是个文弱的像小姑娘的白面书生。上官家真的如此穷困吗，只派两人护送千金方要，当我们这些人都是傻子吗？”
　　“你们确实是一群傻子，”初然话声音淡的没有感情，“只有傻子才掀桌子踢凳子的，“他皱了皱眉，有些嗔怪的说道，”真是没有教养。“
　　“你——”黑衣大汉怒极，伸手要给他一个教训——
　　但他的掌是打不到初然的脸上了。他的手在半空的时候，初然的手也动了，剑已出鞘，他只看见一道白光闪过，然后他的小腹便多了一道口子。
　　墨衣大汉倒下，腹中的血骤然涌出。他咬牙：“你，究竟是什么人？”
　　初然却不忙回答，他甚至慢慢打开包袱，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自顾自地说道：“无论如何，倒是可惜了一壶好茶。”再拍了拍惊呆了的上官文若。
　　然后对着那群同样惊呆了的大汉们，还笑了一下，用他好听的声音很认真的说：“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我是上官大小姐的丈夫。”

　　外面的夜色，已很深了。
　　上官文若跟在他后面，他牵马，走的并不快。
　　她依旧在失神——
　　初然回过头来，她几乎撞在了他身上，他对着他歉然的一笑：“看来今晚我们要露宿了。”
　　“哦，”她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问了一句话：“你怎么知道茶里有毒的？”
　　“饮冰，向以清爽淡雅而闻名，饮后余香犹在，但饮冰本身是没有香气的。”
　　他说的随意，并没有买弄的意思，但上官文若是了解的。她想了想，脸却微微的红了。都说上官大小姐冰雪聪明，她几时也是这样苯的。轻轻摇头，猛然发现他居然动也
　　不动的站在那里等着她发完呆。她的脸要红的发热了，紧走几步，接过另一匹马，“我们走吧。”

　　初然真是好本事。
　　上官文若看着他拾柴，生火，抓了鱼来烤，甚至找了一些不知名的野草，济了汁水在上面，味美的很。
　　她吃饱了，便躺在他铺好草垫上，盖上他的衣服。再看初然在火光下闪烁的脸庞，慢慢的模糊了……

　　她睡着了。
　　初然把他的外衣轻轻向上拉了拉，盖上她露在外面的肩。
　　她睡着的样子是可爱的，不是上官大小姐，她倦然的像个孩子，脸上还有安心的笑。
　　他坐的离她近些，好替她挡些初春夜里微凉的风。
　　——今夜的星，是多了一点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