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倾城》菜花包

8、第八章 道别

　　自那晚后几日，步倾城都未再见过莫飞，想必他军务繁忙，若非偶然碰见，也没什么必要刻意去见。倒是苏遥依旧天天来，每次都会聊上好一会儿，苏遥很是健谈，从朔州的风土人情到自各儿女儿家的私秘闺事，时而爽朗大笑，时而又露出少女的娇羞。步倾城好似也受她影响，本不怎么爱多说话的性格也偶尔活跃几分，讲出一些自己曾经遇见的奇人奇事，惹得苏遥很是向往，嚷着下次回中原时也要去那些地方走走看看。
　　今日也亦如此，苏遥带来亲手做的菊花糕于步倾城住处，两人又吃了一些茶说了一会儿话，就听见西街的张大妈来叫苏遥，说是请帮忙过去对对绣花样式。苏遥回应她后转身刚好对上步倾城玩味的眼神，眸子一转，自趣道：“你可别看我长得黑黑的，绣起花样儿来可不比江南那些白指纤纤的小姐们差。”
　　这话可惹得步倾城扑哧一下，心里也不禁暗赞她性格的豪爽直率。
　　“要一道去么？”跟着笑了几声后，苏遥问到，“张大妈的媳妇刚生了小孩，白白胖胖的，可可爱了。”
　　“不了。”步倾城浅笑回到。和那位张大妈从未见过，再加上本身性格也不外放。
　　与步倾城相处了一段时间，苏遥也是知道她性格的，也不再勉强，道了别后便自个儿离开了。她走后不久，步倾城见窗外秋高气爽，索性向林山处漫步而去。

　　头顶，有孤雁划过浮云淡淡的苍穹，远处，袅袅青烟笼罩半山腰，脚底，踩着落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好些天没有呼吸到这般清爽的空气了。步倾城越是走近深林，脚步越加轻跃了起来。在林中长大的女子，果然还是喜欢林的怀抱。
　　突然，一股凛冽的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顷刻，便是一片树枝有节奏的断裂声。顺着步倾城的方向，起伏而来。
　　步倾城暂缓住脚，停在原地，视线透过树枝断下后落出的空挡，刚好贴上正屹立林中，手握金剑的少年身上。他修长的身影笼罩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中，额前柔软的青丝被风温柔吹起，扫过微蹙的眉头，深眸凝视着方才树落的起点。
　　视线延着倒下的树枝，定格在末端的步倾城身上，“是你啊。”短暂的惊讶后，唇边随即浮出浅淡温和的笑。收起剑，走近她。
　　“打扰到你练剑。”对上目光，步倾城略表歉意。
　　“没有。”少年嗓音清朗，含笑的眉目中似有几分惊喜，“来得正好。”
　　步倾城还在诧异中揣摩着他的话，却闻他再道“方才那招，你都看见了？”不明所以的抬头刚好碰上他询问的目光，夹杂疑惑，如实点头。
　　“那你感觉还差了些什么？”
　　“什么？”
　　“那招。我练了许久，都始终觉得似乎还欠缺些什么。”莫飞进一步解释到，语气恳切，就如一名正虚心请教老师的好学生，凝望着对方的俊朗眸子闪烁着对答案的渴求。
　　警觉中，步倾城小心地避开他的目光，“我……又怎会……”
　　“步姑娘别误会，莫飞只是当日与姑娘交手过两招，凭感觉推想到姑娘可能是位剑术高手，本想请姑娘看看，能否指点一二。如姑娘实在为难，也就作罢。还请姑娘原谅莫飞先前的冒犯。”
　　见莫飞的道歉甚是诚恳，步倾城不免有些责怪自己太过小心谨慎，更是不好意思再去瞧他双眼，目光顺落到他手中的剑上。下垂的玄铁剑刃泛着冷毅的光，似肃穆而待的战前将士，静候着一场酣畅淋漓的血浴，不卑不亢，无惧无畏；细长指节钳着的剑柄为全金铸造，裸露的部分清晰雕刻着精致的纹饰，似龙而非龙，金灿夺目，万丈光芒。
　　那一定就是当今圣上御赐的金玄剑了。早前就听卓航提起过，说是皇上将当年太宗皇帝御用的金剑赐给了一位少年将军，并当着满朝文武大赞其少年英气，才华横溢。金剑的金光晃得步倾城不得不别开眼，只觉那耀眼的光芒如万针锋芒，刺得心深痛，目光穿过光晕拂上那张年轻的脸，无论怎么用力凝视，都始终无法看得真切。
　　阳光虽温暖，有时候都因太过浓烈而让眼前模糊，不免用支撑物故意遮挡或躲进阴暗处刻意回避，更何况是这皇家金辉，万般荣耀的同时，只怕会一个不经意就灼伤了自己，也灼伤了别人。
　　莫飞并不明白步倾城此时眼里的忧色因何而起，只以为对方还在意自己先前的“无理”请求，小声唤道：“步姑娘？”
　　被唤回神后，步倾城也不再想那金光金剑，只笑着道眼前：“将军太看得起倾城了。倾城的剑只怕还不如将军的十分之一。不过，”头微微一偏，“既然将军执意，那就请将军再将之前那招做一遍给倾城看。”
　　她话毕后，清晰的看到他眼中流出的欢喜，不着声也不去细揣，只静观完与之前相同的剑招，后道：“也许，在出力前，剑稍微向左偏一点，让力道尽量多的从左方霹下，或许会更好。”
　　她将那招式在脑中细细分解后认真的说完，抬眸惊见漆黑的双瞳正俯括着自己，温温眸子带着笑意，不自觉侧头回避开来，“将军要不再试一次？”自己也明显感觉到了声线的起伏不定。
　　他却站立不动，只将金剑递了过来：“长期以来几乎都是一人练剑，实在无趣，如步姑娘不嫌弃在下艺拙，可否与莫飞对剑几招？”
　　步倾城顺音对上那双眸子，闪动着的清澈光泽一如多年前的那个雪夜，就连那份满含的期待都万分相似。好些天没有练剑的身体开始蠢蠢欲动，更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道：“这剑还是你用，我用树枝作剑。”
　　木棍轻起，青丝飞扬在林间，与落叶纠缠；剑光翻转，划破阳光，落下零碎的光斑，碎碎闪耀在他们周围。光圈顺着她清秀白皙的面颊缓缓滑下，唇边染过淡淡泥草清香，舒畅的风吹过心间，荡出脉脉温意。
　　迎招对式中，步倾城渐渐发觉与他的对剑和往日与卓航或是师父的对剑都有所不同。与他们对剑时，她更多的是全神贯注在剑的招式上，认真分析着如何接招如何出下一招，甚至想要一个胜利的结果。而与他对剑时，他每次出招时的刻意计算后的力道和角度，都让她能更安心地接招，不用担心对方的误伤，不用考虑结果的成败，全情投入到这场剑舞中。
　　收剑后，微风仍在吹拂，他额前柔软的短发随风飘起，拂过温润的眉目，缱绻笑容在阳光中不断延长。她不忍心打断，却又不得不打断：“将军于倾城的救命之恩，倾城感激不尽，临走前，还请将军接受倾城郑重地道谢。倘若他日将军有需要倾城相助之时，倾城定将拼尽所能。”一口气说完，生怕一个断句，就改变了下定的决心。
　　“你……要走了？”望着拜别于眼前的人儿，莫飞意外的神色中又杂着些许了然的无奈，“什么时候？”
　　“明天黎明时。”
　　“我送你。”
　　“不必了。将军还有守城的重任。”
　　“就只越过那座山，送到下一个村口。天亮前就能返回。”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