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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灭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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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亲口道别的勇气没有,步倾城将道别的字条留在房间里,未及黎明就匆匆离开。她担心一见到他,这些天来暗生的情愫就会将她的话吞没,担心一见到他,就会想要留下来,留在他身边。可是,理智告诉她绝对不可以。虽然天一阁没有限制人生自由,更不会干预他们的私人生活,只要想退出,随时都可以,但,压在她心里的,还有那未报的血海深仇,洛阳步家二十八条人命。
那是十七年前的中秋夜。本该是一个一家团圆、和乐融融的日子。可就是这一夜,突如其来的血腥降落到了当时的洛阳县令府,步学钦一家。
四岁的步倾城因为头天受了风寒,娇弱无力的小身体躺在自各儿卧房的床上,由奶娘陪护着。其余的人则都在院子里吃饼赏月。其间,奶奶和父母都来看过她几次,半睡半醒中感觉到母亲的柔荑轻覆上额头,父亲掖被角的温柔,还有奶奶慈爱的祈待“小城儿,你要快快好起来哦,没你这个小尾巴在奶奶身边转悠,奶奶这两天可寂寞了。”
这些,竟然成了步倾城与家人相处的最终画面。划破祥和的厮杀和尖叫惊动了守护在屋子里的奶娘,也惊醒了步倾城。待奶娘出门打探后,小小的步倾城强撑着虚弱的身子踮手踮脚的走到门边,刚一探出头,就看到不知从哪里方向抛来的,落到门廊前的台阶下,一具带血的残缺不全的身体,原本就因病而不太有血色的小脸惊吓得更是惨白。
“父亲,母亲,奶奶,小姨,步栾,你们在哪儿啊?”沿着回廊,小小的身体一路跌跌撞撞,目光急切地四处寻找熟悉的身影,亲人们的身影。当步倾城随着一声“小姐小心”的惊呼后回头,撞进瞳孔中的满是血,奶娘的身体顺着鲜血滑落至地,突然,划破血幕,一道皓皓的剑光,向着步倾城直击而来……
“倾城!”一道惊喜的声音将步倾城从那段痛苦的回忆中唤回。转过身,目光正好对上卓航喜幸交加的视线。
没想到,刚一进长安城,就遇到了他。“你还好吗?”刚一问完,就听到卓航一连串的诉责:“好什么啊!这些日子你都上哪儿去了?担心死我了!”围着步倾城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
“还……还好啦。”想到这些日子,在朔州的日子,步倾城心绪有些抖动。
“我可是自从到了长安后,每天都在城门口等你,又担心我在这个门等,而你又从那个门进来了,不得不在几个门之间不停的来回跑动,搞得这里的人都以为我神经病!”
步倾城正想着这个白衣翩翩、风流俊雅的纨绔青年是如何在众人面前奔波于各个城门,身体却蓦地被对方狠狠拉进怀中,“幸好你没事,幸好,你又回来了。”
枕在他结识的胸膛上,听着他激烈的心跳,有一瞬间,步倾城出现了一种错觉,以为……还是在朔州,以为……枕着的人是他。
直到视线落上那袭白衣,才猛地惊醒,猛地一掌推开拥着自己的男子。“你干什么啊!”想用责问掩饰住内心的惊慌,似在责问对方的举动,同时更在责问自己的轻易沉迷。身上背负的血仇不允许,不允许她有任何的感情牵绊,不允许她的内心有任何的束缚。
“干什么突然这么凶!”被突然推开的卓航,莫名其妙的望着她眼角的怒火,“况且,这种程度的搂抱,我小时候也没少对你这么做啊。”
“你都说了那是小时候!”
怎么了?突然这么凶,几月不见,性情大变啊。留在原地的卓航思索了半晌后,大步追上步倾城,不怕死的戏谑道:“有喜欢的人了?”原本只是随意一问,和他卓航一贯的言行作风没啥不同,顶多引来的是对方的一顿暴打。
可这次却出乎他预料,只见步倾城脚步一顿,右手的紫渊剑已经出鞘,剑刃携着疾风狠狠落到卓航鼻梁下、唇瓣前。“再胡言乱语,我割断你的舌头!”
卓航显然被对方这突如其来的恐吓举动给愣住了,瞠目半晌,紧绷的俊颜才缓缓松开,唇畔小心翼翼地溢出和解的笑,怯怯地抬起手,修长的手指穿过剑刃和唇前的缝隙,试着轻轻推开剑刃。
“有话好说。别动气。有话好说。”卓航嘴上小心的赔礼道歉,以稳住事态,目光不敢怠慢的注视着对方面容变化,以为她不时地又一次突然袭击做好防御准备。不过,心里却已经将先前的猜测变为笃定。
我们相处了十七年,倾城,你是瞒骗不了我的。跟在步倾城的身后,凝望着那抹熟悉得再熟悉不过的绿影,卓航心里泛出了一股浓浓的酸味。是什么样的人,改变了她一贯沉稳的步调?负手捏成拳,想要将这分别的几月空白捏碎。要是当时从幽州出来后没有和你分开,要是我们的路线调换,要是……追悔和不甘一波一波冲击着他。
步倾城刚跨进一家叫“雪香云味亭”的食坊兼客栈,就受到一个大大的拥抱。“步姐姐可回来了!”紧紧搂着她的黄衣女子便是这间客栈的老板之一,阿丽尔朵,不过她还有另一个身份,天一阁的六轩使之一,依云轩轩主。
“咳,咳咳。别在这公共场合搂搂抱抱的。这还开门做生意呢。这么多客人看着,搞什么呢你。阿丽尔朵。”
阿丽尔朵收回拥抱的手,怒目瞪向走刚才说她的男子,“整天就知道生意生意,钱钱钱,你赚得完嘛你!”
“你这丫头。胆敢这样说你哥。”男子抬手做出欲打状,“看我不教训你。”
“在做生意呢。有好多客人看着哦。”阿丽尔朵冲男子得意地吐了一记舌头,一溜烟躲到步倾城身后偷笑。
“格朗巴赫,你就认命吧。”卓航也已走了进来,面上挂着几分纨绔的笑,金冠白衫的翩翩风雅,从踏进门那刻起,就不知吸引住了店堂内多少双少女少妇的目光。走到叫做格朗巴赫的男子身旁,折扇轻拍着他厚实的肩,“这人啊,总有那么一两个命,是得认的。”
“什么认命认命的,说得这么悲凄,我季红凝可是从来不会认命的。”一袭红衣步入众人视野,密而长的睫毛下,双瞳清冽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