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倾城》菜花包

14、第十四章 白头

　　很快就到了莫飞生日这天。在左副将的安排下，犒军宴暨莫飞生日会定在了戌时，北城墙下军事训练营的那块空地上。
　　平时操练士兵的军事重地，此刻已经架起了篝火，慕名而来的百姓带来珍藏的好酒，宰好的牛羊在柴火的薰烤中发出撩人心胃的滋滋声，肉香酒香飘荡在城空，欢声笑语与月光相融……
　　宴会过半，喝得半醉的左副将站起，向着在场所有人大声说道：“今天，很高兴！打退了回鹘人，收回了两座城，同时今天，也是我们将军的生辰。”说着，举起手中的那半坛子酒，“大家说，值不值得庆祝？！”
　　所有人都高举起酒杯酒坛，有真心祝福的，也有跟着附和的。有的临时送上了祝福的话语，有的则是事先知晓，送上了精心准备的礼物。城西的张大妈代全家送来一篮子鸡蛋，以感谢莫将军驻守后为他们带来的安宁生活；南桥市经营玉器的李老板送来一只翡翠镯，笑说着让莫飞以后送给心爱之人；东街的薛家姑娘在表姐的催促鼓励下低首含情羞涩而出，以舞为礼……
　　朦胧月光下，她双手柔拂宛旋，纤腰摆动，白裙轻逸飘尘，青丝随风飞舞。几个曼妙的回旋舞步后，双足轻点地面，双腿轻弹而起，整个身姿飞跃在空，犹若飘仙逸尘之势……最后以一个九连空旋收步结束此舞，博得满堂喝彩，甚至还有激动的士兵吹起了口哨。静站在人群中央的她，依旧是颔首羞颜，眉目淡扫一圈后小心触上莫飞双眸，正好收到对方赞叹的目光。
　　就在大家赞扬薛姑娘的舞技，以及这份“生日礼物”的特别时，步倾城目光刚好扫到斜对方的苏遥，只见她虽然嘴里挂着笑意，看向薛姑娘的目光中极力隐藏着的一丝妒意还是被步倾城敏锐的捕捉到了。原本她就是知道苏遥对莫飞的心意的，既然不能助她些什么，最好还是尽量置身事外，收回的目光无意中碰到旁边的莫飞，心中一震，原来他早就没再看薛姑娘了，而是一直望着自己，那眼神中似乎在期待着什么。他期待着什么……步倾城下意识捏了一下衣袖。
　　当步倾城再抬头时，见苏遥已经走了过来，将一个精致的纸盒递给莫飞，“送给你，生辰快乐！”音调平稳，依旧爽朗，连步倾城都听不出有含半点少女情意，更何况是不明真相的其他人。强压下那股令自己都不免心惊的疑心，侧头看到莫飞在大家的催促好奇声中只好将纸盒打开，盒中躺着的一件崭新的披风被大家拉展开，黑色的金丝绒上用暗红的丝线绣出精致云纹，既显温雅又不失锐气。附近的几人首先发出惊叹声，随即远处的人也凑了过来，“苏姑娘的绣工真的好漂亮”，“哎哟，羡慕死将军了”，“苏姑娘什么时候也给我绣一件吧”……
　　莫飞将目光从手里摊着的披风上移向苏遥，真诚的道谢：“苏姑娘费心了。”只是道谢而已。对于众人为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他都始终温目淡然，一一以微笑礼貌回礼。
　　直到酒干肉尽，苏总兵以不得耽误到明日军务为由，结束了这场欢乐和谐的军民同乐会。
　　莫飞首先让明早换岗的士兵回营休息，又礼貌回绝了自发想要留下来帮忙收拾的百姓们，还命一小队士兵护送他们回家，剩下的就跟他一起打扫残余。当然，留下的还有步倾城和苏遥。
　　将这地儿恢复到原样已经进入子时，留下来的人也各自散去。走在回屋的路上，突然飘起了雪，一朵，又是一朵，如漫天蒲公英，轻轻扬扬，飘荡在苍茫的夜空中。渐渐地，雪大了起来，一阵紧似一阵，绞在风中，一团又是一团，满是急躁地砸了下来，顷刻间天地一色，脚底一片湿漉。
　　“冷吗？”莫飞侧目问到。
　　步倾城摇摇头，脖子却不自觉地往衣领里缩了缩，风刮来脸上，有些疼，束着的手也已被风雪冻得冰凉，冰凉……温暖！冰凉的手被突如其来的温暖包裹住，如电流般瞬间传进全身，一时间有些无措，甚至不敢侧头去看他。
　　“前面湿滑。”他这样解释着。
　　她也没有异议。
　　两人并肩走在风雪中，因为握着彼此的手，即使道路泥泞湿滑，也能走得稳当，因为握着彼此的手，即使前方风雪迷漫，也能找准方向。
　　“笑什么？”莫飞发现步倾城在笑。
　　被对方识破后，步倾城笑得更开了，目光示意到他头顶，“白头发。”
　　莫飞迟疑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雪，覆盖在头上，染白了发。“你还不是一样。”也不示弱地取笑起对方。
　　“是啊。”继续笑着，“一场雪下来，我们都成了老头儿老婆婆。”
　　“白头发的老头儿老婆婆……”白头偕老，这个词同时闪过两人脑海，笑容僵住了，笑声停止了，尴尬地陷入了沉默。
　　依旧握着彼此的手，一直沉默着，走到了终点。
　　“到了。”
　　“嗯，到了。”莫飞松开握着对方的手。
　　步倾城没有立即进去，面对着莫飞站着，从袖口里摸出一个用绿丝线扎成的剑穗，“生辰快乐。”
　　莫飞望望剑穗又望望步倾城，最终还是将目光完全注入到步倾城脸上，惊喜之余甚至有一丝不敢确定，迎上对方的视线小心询问。
　　“我的手艺只有这个程度了。方才人太多，不太好意思拿出来。”
　　听她这么一说，莫飞连忙接过，小心的握在手中，“我很喜欢。”嘴角浮出满足的笑，是等待已久的绽放。呵护般的将其放进怀里，“谢谢。我会好好珍惜的。”
　　看着他如此珍视自己的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礼物，步倾城心中流出一股莫名的甜意，似有花香飘过嘴角，拉出一道满是笑意的幅度。
　　“不早了，休息吧。”莫飞视线扫过身边越下越大的雪，满含关切的轻声催促道，“外面冷。快进去吧。”
　　正视着他的目光，步倾城还是咽下了欲说的话，只道：“今天你也够累了，快去休息吧。”
　　“好。”他笑着回答，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催促她快些进屋，直到将她推进屋，再为她带过房门关好，他才安心离开。
　　她背靠着门，听着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确定他已走远，才打开门，望着空空的回廊，飘落进来的雪，染湿了他们曾经坐过的地方，而他的房间就在这排回廊尽头左转后的第一间，相隔并不远，只是明天过后……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