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倾城》菜花包

13、第十三章 不问

　　回城后，莫飞立即调集兵马，在回鹘军营外十里开外的东南西三个方向驻起人墙，将其包围，但唯一留下通往回鹘的北面小路，只派少兵埋守侦察。
　　回鹘自知被唐军包围，因不明对方具体实力，不敢轻易出兵。一天天的过去，当日从火中救出的那些粮草也用得差不多了，送鸽传信回都城请求增援兵粮也一直不得回音，他们哪知这信鸽早被唐军所截。
　　而莫飞这边，除了每日巡视各守卫方以掌握对方动静，处理正常的军务，多余的时间则和步倾城对剑切磋，时而谈论一些关于各地风土、山河人文，甚至前朝历史、诗词歌赋，却很少触及当前政事。又或是并立于城头，仰望天空，看云卷云舒。
　　十日过后，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终于降临。飞雪乱舞如鳞甲之片纷纷坠落，枯枝上银装素裹，站在城头，顶着漫天风雪眺望远方，雪封万里，大地一片苍茫。
　　莫飞下达军令，驻扎在回鹘军营外的东南西三个方向的军队同时行动。一时间，战鼓喧嚣，号角飞扬，战马风中长鸣，铁蹄踏雪急奔。
　　依靠大雪做屏障混淆了回鹘人的视线，将肥壮的牛群混在军队中以提高声响，让每名士兵左右手同时持举两面军旗挥舞以此来阔壮军队的办法，把握住敌人已被围困多日，在断了粮草又不见援兵时滋生起被后方抛弃的念头，人心开始涣散的这个时机，莫飞的军队成功赢得了这场心理战。
　　唐军乘胜追击，一鼓作气，连连夺回朔云两州间的两座小城。之所以能如此顺利拿下，介因长久以来的按兵不动，让回鹘人放松了警惕，更是料想不到他们会在此番风雪中突然进攻。
　　虽有少量的伤亡，总体来说算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莫飞登上刚刚收复回唐的支阳城头，一身戎装挺立苍茫如瀑的风雪中，眺目北望。听见身后有脚步走近，不回头也知道是谁，只道：“前面，就是云州了。”嗓音被风雪压得甚是低沉，有别于平日。
　　步倾城明白他话中之意。不语，只缓步走到他身侧，与其并肩而望。
　　“我一定要将它夺回！”依旧低哑的嗓音却似聚集了无穷力量，黯然的眉目涌出一道光，那是宛如火山般沉积了多年爆发出的火焰，汹涌而澎湃。
　　收复云州那一战，会是怎样的一番场景？那时的他能保持之前战斗时的冷静吗？在父亲阵亡的地方，他会依然慈善的对待杀父仇人的同胞，还是用手中的御赐金剑狠狠刺穿敌人的胸膛，展开一场无理性的血腥屠杀？步倾城凝视着他迸着火光的双眸，心底隐隐有些害怕，害怕他被复仇掩埋掉本性。
　　这时，左副将也登上城头，“将军。”待莫飞转过身来，他再道，“这些日子以来，将士们也迫为辛苦，如今回鹘军退避三舍，损兵折将，即使有进犯之心也无进攻之力，不如趁此，犒劳下将士们？”
　　听他说完，莫飞也点头认可，“恩，是该慰劳慰劳他们。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办吧。不过要记住，从百姓那儿购买酒肉的钱只能多给不得少付！”
　　“这是当然。”莫飞的森严军纪是出了名的，将领违反一律革职查办，士兵违反则当场处死，不过，这罚得是严厉，赏也是分明的，在严厉军规的背后，哪个将士不知道他们的莫将军是个温和善良的人。
　　左副将思考了会，又道：“不如就后天吧，在朔州城，搞个军民同乐会，再将牛羊酒肉分一部分送来给支阳、黍风两城的守卫。”
　　在左副将提到“后天”时，莫飞眸子一闪，似悟然又惊喜，刚毅的唇角拉出一道温和的弧度，“左副将有心了。”望向对方的目光写满感谢，甚至有几缕不好意思的羞涩，“只要百姓将士们开心就好。”至于自己……“别搞太多多余花样儿哦。要是违反了军纪，你可知后果？”话面上虽严厉，语气却是朋友间互开玩笑般的柔和。
　　“知道啦。将军大人。一切包在我左逸身上就好了！”左副将笑眉舒展，自拍着胸脯，昂头宣嚷到。

　　当日，安排好守城的将士后，莫飞就带着剩下的人马返回朔州城去。
　　莫飞与步倾城并马于队伍的最前端，身后的左副将自认为识趣的故意与他们保持着五米的距离，一路上目光玩味地绕着两人背影。
　　“后天，是你生辰。”步倾城当时在城头静看着他二人你来我往的诡异眼神，就知其中必有玄机，私下向左逸询问才得知那日正好是莫飞十八岁的生辰。
　　莫飞一瞬间的惊讶后恢于平静，看着她，点头，“恩。这应该是我在军中度过的第三个生日。”
　　步倾城随着他的视线望向南方，耳闻他道：“母亲很会做菜，但因家里有请专门厨子，而且母亲也觉得作为将军夫人如果整日进入厨房与柴火为伴，要是被传了出去是很有失父亲体面的，所以都只是在每年我和父亲生日的那天才亲自下厨，烹饪我和父亲爱吃的菜肴。后来父亲走了，但每年到他生日的那天，母亲依然会早早的起床，去菜场买回父亲生前爱吃的菜，满满的一桌，我和母亲，三副碗筷。虽然现在我不在家，不过我知道，生日这天，母亲依然会为我精心准备一桌丰盛的菜肴，摆上三幅碗筷，即使只有她一个人吃。”
　　话到此毕。莫飞黑眸下沉。
　　凝望着他眼底沉着的思念，步倾城由心底升起一丝羡慕。在故乡，还有可思念的亲人，还有等着盼着自己归来的亲人，还有可回的家，“真好。”察觉到莫飞投来的视线，解释道，“背负着思念能让一个人变得更加强大。”
　　从那句如塞北之夜般苍凉的“真好”抖落进风中，莫飞就已感觉到她的异样，凝视着她的双眸，却看不到思念或悲伤的色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力量。对她，对她的事都充满了好奇，纵使心中有一千个疑问，但他始终没有问，始终坚守着承诺：她若不说，我就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