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无雨之城

9、第 9 章

　　转眼间到了周六，董浩约好了小妤去老郭家包饺子。包饺子可是个技术活，面要和得不软不硬，擀出来的饺子皮才能薄而不破。馅的选材要合理搭配，拌好的馅料要不出水，不干口。
　　董浩在厨房把面和好，用一块湿纱布盖上，醒半个小时左右，这半小时刚好拌饺子馅。今天是要做芹菜尖椒猪肉馅。董浩把芹菜斩成几段，连叶子一起放进开水锅里焯了两分钟，然后捞了出来放冷水盆里浸着，厨房里顿时飘出诱人的芹菜香气，小妤从客厅跑来厨房，问董浩要不要帮忙，董浩说请她出去就算帮忙了，小妤翻了个白眼，回客厅看电视去了。董浩把尖椒剁碎之后，放进已经绞好的猪肉馅里，再把芹菜捞出来切碎，用手把芹菜的水分挤挤干，也扔进馅盆里，然后加入花生油、蒜末、姜末、花椒粉、生抽、老抽、盐，充分搅拌好之后，面也醒好了，可以开始包饺子了。

　　客厅的玻璃桌子已经被张阿姨擦干净了，擀面杖，菜刀也被小妤拿来了，董浩熟练的搓着面团，做出剂子，老郭负责擀饺子皮，小妤娘俩负责包。董浩示范了包的手法，小妤和妈妈各包了几个之后，董浩笑着表示娘俩儿可以毕业了。董浩终于能休息一会儿，坐在沙发上喝喝茶，看看电视了。小妤叽叽喳喳的叫着，一会儿拿自己包的饺子给董浩检查下，一会儿夸妈妈包的挺好看，客厅里热热闹闹的。

　　正忙得热乎的时候，老郭家的门突然被人呯呯的敲了起来，闲着的董浩从沙发上坐起来，来到门口，打开客厅的门，隔着防盗门，看到一个面相上有五十岁的女人站在门前，过肩的头发披散着，紧闭的嘴唇和圆睁的双眼，显得面目有些狰狞。女人身后站着一个女孩儿，是肖湘，肖湘看着董浩，没说什么，眼神里充满无奈和愧疚，显然肖湘和女人是一起来的。董浩自然的打开了防盗门，问女人道：“请问您找谁？”
　　“我找郭小妤的妈妈，她在家吧，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给我出来。”女人企图越过董浩进入室内，董浩把她拉住了，女人不停的挣扎着。张阿姨站在桌子边，脑海中轰然闪过四个字：东窗事发！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妈妈，不要闹了，好吗？”肖湘站在门口无力的哀求着。看到小妤走了过来，肖湘别转了脸，不敢看小妤。
　　“刘阿姨，是您啊，怎么来我们家了。”小妤条件反射一样问候着。
　　“别叫我阿姨，叫你妈妈出来，这个不要脸的贱女人。”女人仍然努力向室内冲。
　　“怎么回事，你是什么人？胡说八道什么。”一手面粉的老郭大声呵斥着女人，一边看着站在桌子前沉默不语的张阿姨。
　　“我是什么人，你管我是什么人，管管你老婆吧，这个贱货，勾搭我老公，破坏我家，我跟你没完。你都戴绿帽子了，还不知道吧？赶紧问问你老婆怎么回事吧，这个贱货。”女人嘴里斥骂着，边挣脱了董浩，冲进了客厅，顺手抓起几个饺子，隔着桌子冲张阿姨甩了上去，张阿姨身上沾上了面粉和飞溅的饺子馅，只好向后退却躲闪。女人一不做二不休的把面盆、擀面杖、包好的饺子统统拨拉到地上，客厅里顿时一片狼藉。女人的叫骂声中夹杂着小妤和肖湘的哭喊声，整个楼道显得嘈杂不堪，对门的邻居开了家门看热闹，楼上楼下的人也出来探头探脑的窥视着，一时间整个楼层鸡飞狗跳一般热闹。

　　眼看不是事，董浩赶紧把愣在门口的小妤和肖湘拉进门里，关上了房门，又从后面拉住肖湘的妈妈，硬生生把她按到沙发上动弹不得，女人四肢狂暴的挣扎着，嘴里犹自贱货狐狸精的骂着。
　　老郭看看女人，又狐疑的看看张阿姨，通红的脸仿佛要滴出血来，强压着心头的暴怒站在当地。张阿姨拂掉身上的面粉和饺子馅，脸上带着平静的面容，谁也不看的昂着头，只有急促的呼吸暴露出她心里强烈的震惊和不安。
　　老郭走了一步，刚好带到地上的面盆，顺势一脚把面盆踢到一边，面盆顺着瓷砖地面划过客厅撞在墙上，呲剌剌的声音刺穿了每个人的耳膜。
　　老郭指着女人问张阿姨说：“你说说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张阿姨面无表情，双手神经质的紧紧攥在一起，不停的搓着指尖。
　　女人在董浩身下大叫着：“你这个活王八，你老婆勾引我老公，你还问怎么回事，臭婊子不要脸。”
　　小妤目瞪口呆的看着快速发生的一切，又看到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肖湘，冲上去抓着肖湘的双肩猛烈的晃动着，冲着肖湘喊叫着：“这是怎么了啊，你跟你妈妈说了？我妈妈没跟你爸爸做见不得人的事啊，都是误会啊，你干嘛要告诉你妈妈啊。”
　　肖湘双肩剧烈的抖动着，无声的抽泣着，泪水不停的顺着脸颊滴下来，就是不说话。小妤象疯了一样抱着肖湘晃动着，简直要把肖湘晃散架了。而后小妤蹲在地上，也开始大声哭泣起来。

　　女人或许挣扎累了，手脚动弹的轻了些，董浩也略微放松了警惕，不防这女人突然掀开董浩，冲到了张阿姨面前，一口唾沫吐在张阿姨脸上，又一手薅住了张阿姨的头发，一手在张阿姨脸上挠了一把，几条血痕立时出现在张阿姨苍白的脸上。老郭双手抓着女人双肩，用力一扳，把女人甩了个跟头，滚倒在了地上，想上前看看张阿姨的伤势，又停住了脚步。张阿姨仿佛不知道疼痛一样，并不关心自己受了伤的脸，上前抱起小妤，娘两个走进了卧室，把门关上了，小妤的哭声不时从卧室传到客厅里。

　　肖湘来过老郭家不知道多少次了，老郭认识。老郭看着地上的女人，略带犹疑的口气对肖湘说：“湘湘，先扶起你妈妈坐，你知道是怎么回事？跟叔叔说。”
　　肖湘蹲下去扶起妈妈，董浩帮着把女人安置在沙发上，女人不再叫骂了，抽抽噎噎的哭泣着。
　　肖湘坐在妈妈身边，把妈妈抱在怀里，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这才转向站着的老郭，对老郭说道：“叔叔，你被阿姨骗了，阿姨和我爸爸好了好几年了，我们两家都不知道。本来我们也不知道爸爸是和谁，反正我爸爸一直要和妈妈离婚，妈妈不肯离婚，就这样过着。前几天我们看到了我爸爸和阿姨在一起吃饭。”说到这里，肖湘看了看董浩，董浩别转了头，不看她。
　　肖湘妈妈冲着肖湘叫道：“你还叫她阿姨？什么玩意？狐狸精，不要脸！不许叫她阿姨。”
　　肖湘继续对老郭说：“后来小妤对我说是误会，我也没跟妈妈说。”
　　老郭打断了肖湘：“小妤也看到了？”
　　肖湘点点头说：“那天我们三个一起吃饭，小妤和我，还有董浩哥哥。”
　　老郭看着董浩，恼怒中带着诧异和不解。
　　肖湘继续说：“昨天有个女的来了我们家了，是爸爸公司的，也是和我爸爸好了几年的，听她说爸爸离婚是要娶别的女人，她不甘心，就来我家闹了，她说爸爸有好几个女人，本来以为会娶她的，没想到爸爸不要她。她拿了好几个女人和爸爸约会的照片，要爸爸给她五百万，要是爸爸不给她钱，她就要上网发布这些信息了。我爸爸拒绝了她，没想到她在照片上写了这些女人的地址电话什么的，把照片给了我妈妈。妈妈以前见过张阿姨照片的，今天就来了。”说完，肖湘低下了头，抱着妈妈，两个人互相依靠着坐在沙发里。稍待片刻，肖湘从衣服兜里拿出一张照片来，递给老郭。老郭手抖抖的接过照片，看了一眼，照片仿佛有千斤重一般把老郭的手臂坠向地面，并从老郭低垂的手上滑落到了地上。

　　肖湘妈妈突然从沙发上起来，在地上跪了下去，冲着老郭说：“我求求你了，别让你老婆跟肖湘爸爸来往了，我打死也不会离婚的，我说什么也不会离婚的，求求你们了。”说完又呯呯的磕起头来。肖湘哭喊着跪到妈妈身边，抱着妈妈不让她磕头。
　　母女两个相拥着站起来，肖湘妈妈嘴里喃喃说道：“好女儿，不哭，咱们走吧，咱们回家去吧。”肖湘看看呆立在一边的老郭，又看看董浩，终于没再说什么，搀扶着妈妈开门下楼走了。

　　老郭看着肖湘母女离去，无力的走到沙发前坐下，双手抱着头蜷缩在沙发上，厨房已经烧开的水，冲击着锅盖噼啪的响着，水蒸汽肆无忌惮的冲出来，弥漫在客厅里，墙上的挂钟喀答喀答的响着，象战鼓一般敲击在老郭的心上，似乎鼓励他迸发，又似乎提醒他不要冲动。老郭从兜里摸索出一根烟，又从茶几上拿起打火机，打了几次之后才点着，深深的吸了一口，把浓重的青蓝色的烟雾缓缓的吐出来，仿佛吐出积累了千年的沉重。

　　处境尴尬的董浩，望望张阿姨紧闭的卧室门，看看沙发上强自镇定的老郭，实在是说不了什么安慰师傅的话，犹豫半晌，对老郭说：“师傅，我回去吧，你保重，冷静些。”老郭看看董浩，没说什么话，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了董浩。董浩轻轻的关上防盗门，下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