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无雨之城

10、第 10 章

　　过了休息日，又是一个星期的开始，董浩周六离开老郭家之后，没有打电话过去了解情况，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帮助这一家人化解这么棘手的情况。董浩的心里很惦记老郭和张阿姨怎么样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吵架？会不会动手打架？本想打个电话问问小妤，又想不好说些什么，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不好介入太深。抱着患得患失的心情，董浩在单身宿舍过了两天。周一一大早，董浩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就看见老郭已经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在整理资料，看见董浩进来，还如往常一样对他点点头，基本没什么异样，或许为了家庭着想，老郭可以原谅张阿姨吧？毕竟这么多年的夫妻了。董浩这样想着，搬起椅子跟着老郭一起去了队长办公室开每周的例会，然后又开了组里的早会，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老郭抽了一棵烟之后，过足了烟瘾，招呼董浩说：“董浩，你给卞小英公司的小李打个电话约一下，我们过去再跟他聊聊。”
　　“好的。”董浩大声答应着，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老郭家自己的事，董浩总自己感到莫名其妙的心虚，或许是担心老郭怪自己没有主动跟他说张阿姨的事情。看老郭的表现，好像真的没什么了，董浩不禁有些替郭家感到高兴：老郭真是纯爷们，刚刚的！
　　上午快十点半，两个人再次来到卞小英生前工作的大楼下，一路上两个人在车里都没有说话，坐在主驾位上的老郭一言不发的只管开车，董浩想说点什么，却又无从说起，空气中那微妙的情绪仿佛条条丝线一般飘荡着，彼此感觉略微有些尴尬，办公室人多的时候并不觉得，现在两个人独处的时候，这感觉无可阻挡的涌现出来，并无处躲闪。

　　进入电梯的时候，落后的董浩伸手去按电梯楼层按钮，刚好碰到老郭伸来的手，轻微的一碰随即分开，董浩缩了手，望着老郭难看的笑了笑，轻轻咳嗽了一声。老郭按了楼层，并不看董浩，静静的站在一边。叮的一声，到了卞小英公司的楼层了。
　　小李正忐忑不安的等候在迎宾台前，见到他们俩，双手下意识的在身前握紧了。来到会议室，小李在两人身后轻轻把门带上，三个人分两边对坐着。
　　“今天过来，是卞小英的案子发现了一些新情况，可能牵涉到你，需要跟你面谈，我们就是了解了解情况，希望你能据实回答，配合破案工作。”老郭上来照例客气了一番，董浩知道接下来的谈话会比较关键了。
　　“好的，好的，有什么我知道的，我一定老实说，请放心吧。”小李坐下后，身体安定了下来。
　　“你们每个月几号发工资？”看似聊家常，董浩知道老郭开始盘问了。
　　“哦，每个月五号发上个月工资。”小李随口回答着，这也没什么撒谎的必要。
　　“刚发现卞小英有张银行卡，有四万元存款，我们核实之后，里面有你的汇款记录，一共五次，请问这是为什么？”老郭决定单刀直入，不兜圈子了，对付小李这样的菜鸟，单刀直入就能彻底打垮他的心理防线，如果小李有嫌疑的话。
　　“啊，这……,嗯呀……”小李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别怕，如果这是你们的正常交往，你可以解释清楚的，不过每次几百几百的借，好像很麻烦，也没必要，而且每次打款的时间都是五号到十五号之间，卞小英应该也发了工资，正常来讲借钱应该是月底的时候吧。而且，你们同在一个公司上班，为什么要用银行卡汇款呢？是不是你们有什么……秘密？”说到此处，老郭停了下来，看着小李的反应。
　　小李低着头，不时偷偷用余光瞄老郭一眼，又快速闪开。经过几分钟的沉默，小李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一样，一言不发的站起来走出了会议室。董浩站起来要跟上去，老郭用眼光制止了他，董浩大惑不解的又回到座位坐下。
　　过了十几分钟的样子，小李手里拿着一摞打印好的纸张回到会议室，轻轻放到老郭面前，老郭并不看，而是用手推给董浩，眼睛继续直盯着小李。小李此刻的眼神很镇定，迎着老郭的目光对视着，并没有一丝怯懦了。

　　“这是什么？”老郭开始问。
　　“这是卞小英的□□聊天记录，重要的记录我都保留下来了，就防着哪天出事了，我可以用来说明情况。”小李回答。
　　“什么？”老郭知道有□□聊天，却不太懂这些电脑类的问题。
　　“你怎么会有她的聊天记录。”看老郭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董浩开始代替老郭发问了。
　　“当然我不是偷了她的密码来窃取的，查看聊天记录是罗经理的安排。”小李先要说明自己的清白。“你知道，我们是贸易公司，客户的资料什么的是公司最重要的文件，但是又不可能不让员工接触，尤其是销售人员，所以罗经理就买了聊天记录监控软件，可以即时监控每台电脑的聊天，也可以保存记录。我是网管，罗经理不懂电脑的，自然是我负责平时的操作了，每天下班后我检查一遍，如果有牵涉到泄露公司机密的聊天，就要立刻报告罗经理。”小李一口气说了不少，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不等董浩发问，继续主动说起来：“小英刚来公司的时候，我就开始监控她的□□了，毕竟她是个挺不错的女孩儿，我那时也没女朋友。”小李说到这里，脸稍微红了红，舔舔嘴唇继续说：“没想到我发现了她的秘密……。”小李停了下来。
　　“什么秘密？”老郭和小李几乎同时发问，彼此看了一眼，随即又都严肃的看着小李。
　　小李却起身走到门口，小心翼翼的看看门外，又把门关紧，走回来坐下，看看两个人，对着老郭说：“你们会保护秘密吧？不会让公司的人知道吧？”
　　“你说吧，不相干的人员自然不可能知道案情资料的，如非必要，我们也不会对外公开案情资料的，当然，凡事无绝对，具体怎么处理，还要看案件进展情况，我们会尽最大程度保护个人隐私。”老郭显得有些不耐烦，又尽量让自己耐心讲完这些话，随后看着小李，等他说话。
　　小李用双手搓了搓脸，终于开始继续说了起来：“卞小英可能是被王亮杀害的。”
　　“你怎么会这么说？有什么证据吗？”董浩问道。
　　“你手上的资料就是证据。当然资料的真实性我可以保证，绝对是卞小英的原本聊天记录。上面有她死前几天和王亮的聊天记录，卞小英死的那天，王亮来了省城跟小英见面的，那天应该只有他和小英在一起，他很有嫌疑。”
　　董浩翻翻手里的打印资料，翻到后面，果然有看到小英和王亮的聊天记录，上面提到了各自的名字，小李说的应该不假。
　　“你提供的资料我们会核查的，至于王亮是不是杀人凶手，相信最后会有定论的，那你说说你发现的卞小英的秘密吧，跟案情有关吗？”董浩想，如果跟案情没太大关系，能不暴露别人的隐私就不暴露吧。
　　小李无奈的苦笑了下：“可以说没有关系，也可以说有关系，我也不兜圈子了，小英是个好女孩儿，但是人的好坏真的不是那么容易界定，这个社会太复杂了。”兜了半天还是没说什么秘密，看董浩也开始皱起眉头来，小李说道：“小英利用业余时间赚钱的。”看老郭和董浩没明白，小李挠挠头说：“她有时候会……做小姐。”
　　“啊！”老郭和董浩同时惊讶的叫了一声。
　　“你们回去看看聊天记录就知道了，我可以先跟你们说说。其实小英刚死的时候，我就知道隐瞒不住了，毕竟有银行卡的记录，随时会被发现的。谁也没想到小英会出这个事，早知道的话我绝对不会用银行卡给她钱。我和小英其实不是谈恋爱，因为我俩在一起时间多些，同事们就开玩笑说我们谈恋爱，我们也没解释，小英也希望我作为她的冒牌男友遮人耳目。”小李又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最早的时候，我发现小英用□□跟人联系做小姐的事情，我就用了一个□□号跟她主动联系，她一开始很警惕，后来我痛快的给她银行卡里打了钱，一切条件按照她要求的做，她就答应跟我见面了，等见了面她才知道是我，我也只说是巧合，并没告诉她我事前知道。她求我给她保守秘密，还答应可以免费给我几次。我答应给她保守秘密，但是每次我想跟她一起的时候，都是给了她钱的，她一个人不容易，为了还债。”一口气说出了心里的秘密，小李神情明显轻松的许多。
　　“你是说卞小英银行卡里面的钱是做小姐赚来的？”老郭问道。
　　“大部分是吧。她最早是从大学三年级开始的，是别的同学介绍她干这个赚钱的，当二奶，她不想，也没那个姿色，小英长相只能说是中等偏上吧，秀丽而已。”小李说着说着还兴奋起来了。
　　“挑关键的说，跟案情无关的细节不用陈述。”老郭脸色很难看。
　　“小英跟我虽然次数不多，她也把我当成一个知心的朋友，她心里的事情都会跟我说，自己一个人埋藏秘密很累，有个人倾诉下也是难能可贵的。她还是个好女孩儿，只是生活所迫不得已才走了这样的路。我想过认真跟她谈恋爱的，只是她不能放弃这条路，我又不能接受，又无力帮她还债，唉……”小李沉重的一声叹息。
　　“你们为什么要用银行卡做……这个……这个……交易呢？”董浩好不容易想起合适的字眼来提问。
　　“唉，谁知道会出这个事情呢。小英平时跟任何人交往，都是用银行卡收钱，不收现金，她说这样她内心的罪恶感会轻一些，自己感觉干净一点。谁没有个自尊心呢？！哪怕那些专业是干这个的。”小李说道。
　　“她交往的都是什么人？你知道吗？会不会有别的嫌疑人？”董浩细心提问。
　　“她最早的交往对象是同学介绍的，同学也是靠这个赚钱。后来她的客户也会介绍人来给她，她很仔细的，感觉可靠的人才会同意交往，她说等还清了债就不干了，每次她收三百五百的，交往的人又不是很多，四万块钱的债要还清可得干……交易很多次,我也介绍过哥们给她，真不知道这是帮她，还是害她了。”小李苦笑着摇摇头。
　　“你们都是在哪里交往呢？去过卞小英住的地方吗？”王亮虽说当天和卞小英在一起，可并不能证明当天晚上也去了卞小英住的地方，卞小英不太可能深夜带一个同村的男人回自己住的地方。万一有别的人也去过卞小英住的地方呢？老郭毕竟是资深刑警，任何可能性都考虑到了。
　　“我没去过小英住的地方，据我所知小英也不可能带人回自己住的地方的。因为都是固定交往的人，小英都是去别人的地方，或者酒店。”小李肯定的说。
　　“哦。”老郭觉得这个回答很满意，这样案情就会没那么复杂了，起码可以先试试在这个王亮身上找突破口。
　　“你说的卞小英做小姐的秘密，王亮知道吗？”董浩问道。
　　“不知道，你们可以查看聊天记录，不过就是因为小英积攒了这些钱，要还给王亮，王亮怀疑她来路不正，两个人在□□上吵了起来，王亮才要来省城跟小英当面谈的。据小英说，王亮挺喜欢她的，想跟她谈朋友，还说借的钱不用还了，只要小英答应以后嫁给她。但是小英不喜欢王亮，虽说他们是一起长大的朋友，但是却没有做男朋友的感觉，小英一直是把王亮当哥哥的。王亮的怀疑确实有道理，就我们公司罗经理的小气样，你说小英工作两年能攒四万块钱，也确实让人怀疑。”小李舔舔嘴唇说。
　　“没有别的隐瞒的事情了吧？如果以后再有没主动报告的情况，可要追究你的责任了。”看看了解的差不多了，老郭最后提醒一下小李。
　　“没了没了，反正我知道的就这些了，再有知情不报的，你枪毙我好了。我是好人啊。”小李赌咒发誓的说道。
　　“且，好人？那你上次怎么不主动跟我们报告这么重大的情况呢？”老郭不屑的一嗔。
　　“唉，我不也是明哲保身吗，现在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我干的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小李自嘲的说道。
　　“你这叫无情无义，懂吗？你报告了情况，不过就是男女交往的事情，再说我们也不会给你四处传播的，没别人知道。而你隐瞒的这个线索，可能涉及的就是破案关键，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小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老郭真的有些开始生气了。
　　“知道的，知道的，我本来也在想是不是要主动报告，还没下定决心，你们就找来了，毕竟你们是警界精英，破案神速。”小李额头上开始冒汗了，顺手送上几句马屁。
　　老郭用食指点点小李，没再说什么，摇摇头，率先走出房间。
　　“谢谢你提供的线索，小英泉下有知，也会感激你的。”董浩说几句交代的话，也收拾了资料走人了。

　　回去的路上，老郭一反常态的没有开快车，而是保持慢速行驶，眼睛坚定的看着前方，嘴里还叼着一支香烟，董浩看看就知道，老郭肯定是在想心事，于是就自顾自看看路边的风景，不去打扰老郭。
　　“董浩，你上四年大学，花了多少钱？”老郭突然问道。
　　“我啊！倒还真没算过，我算算看哈，一年学费五千，四年两万；一个月生活费差不多五百，一年九个月在校，四千五，四年一万八；书本费、电话费、路费、同学生日、班费、乱七八糟……，四年下来差不多也得一万吧，这样差不多得五万的基本花费了。”董浩像个算命先生一样，眯缝着眼睛在副驾座位上掰着手指头掐算了半天。
　　“要说这也不算太多哈。”老郭吐了口烟，顺便往烟盒里弹弹烟灰。
　　“不多？可这是基本花费啊，只能算是大学里的贫农。要是稍微讲究点的，花费可多了去了。”董浩不屑的冲老郭摇摇头，老郭瞪董浩一眼，董浩伸伸舌头。
　　“你看，考上大学了，现在城里的孩子，哪个不得买个电脑，再次也得三四千吧；每个月得下几次饭店吧，每次得有个一两百吧；每个月得逛逛街买买书吧，每次也得个百八十的吧；买鞋，买衣服，买新式手机，买零头碎脑的东西，每个月平均下来除了生活费，我也得再来三五百才够。”董浩继续掐算。
　　“也是哈！”老郭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摸着下巴搓起来。
　　“大学就是人生踏入社会的预演了，攀比之风很厉害的了。我说的这些花费还算节省的了，我同届的同学里面，还有开宝马汽车上学的，天天泡卡拉ok夜总会，每个月花几万呢。”
　　“你说的这个是特例。”老郭说道。
　　“特例是特例，很多意想不到的花费的，尤其是女生，攀比的尤其厉害，买个化妆品啦，每个月的零食啦，买买衣服啦，比男生费钱多了。供一个大学生，前前后后总得预备十万八万的才算踏实。”董浩不了解老郭的心境，继续没心没肺的说着。

　　一个急转弯，把犹自说的口沫横飞的董浩甩得紧紧靠在车门上，话也自动停了，已经到了警队大院了，老郭下车啪的一声关上车门走了，剩下董浩站在原地愣愣的，不知哪句话惹老郭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