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无雨之城

20、第 20 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睁眼醒来，王亮发现自己躺在岸边的石头上，王梅正蹲在身边呜呜的哭着，王亮慢慢坐起来，扭头四下看看，不见爹娘，他转身拉着王梅的胳膊问：“咱爹呢？咱娘呢？这是怎么了？”
　　王梅蹲得久了，顺势坐了下来，把头埋在双膝间，呜呜的哭着，头不停的摇晃，嘴里呜呜咽咽的说着：“哥啊，我好怕啊，我好怕啊，爹娘都不见了。我找不到他们了呀！”
　　“什么？爹娘没上岸吗？他们都会游水的呀？你是怎么上来的？刚才你在河里怎么了？”王亮震惊的不敢相信，刚才还活生生站在眼前的爹娘转眼就不见了？
　　“你给了我救生圈，我就趴着救生圈缓了劲，你不会游水，呛昏了，我就把你拉上来了，咱爹娘却不见了，哥，是我害了他们啊。”王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那你刚才在河里是怎么了？爹娘是为了救你才下去的。”王亮站起来迷茫的看着水库，此刻天已经快擦黑了，天边的夕阳照在水面上，金红的波光闪得人眼花。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间腿就疼得动弹不了了，好象是抽筋了，要不是你来，我也要淹死了。”王梅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浑身还在颤抖个不停。
　　“我要去找爹娘。”王亮突然间疯了一样朝水里冲。
　　“哥啊，你可不能去了，我找了几圈了，他们不见了，你要是再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活啊哥啊？”王梅站起身来跟着王亮跑下水，拉住气急败坏的王亮，不让他下去。王亮蹲在岸边的水里，双手抱着头蹲下来，不停用胳膊击打着水面，号啕大哭起来：“苍天啊，天爷，你怎么这么狠啊，我的爹啊，娘啊～。”

　　王顺生两口子一起没了，在白里村可是个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好歹王顺生也算村里有头脸的一号人物，村里的干部、上了年纪的长辈们、平时交情来往的乡亲们，自觉自愿的来到王家，慰问连带着帮忙，替兄妹两个打点爹娘的后事，一时间王家院子里白花黑纱的悬扎起来，一片愁云惨雾。
　　王梅现在是王家的当家人，一边要做主办理爹娘的丧事，一边要照看铺面的生意，根本没有那么大的精力，头几天硬撑着，每天累得倒在床上就能睡着，后来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忙起来的时候根本到不了铺子里，铺面的生意已经没人做主经管了，于是决定先把铺子关了，等过了爹娘的丧事再说。几个伙计帮着把手头的活计该退的退，结算的结算，然后各自领了工钱就散了，王家修理铺暂时关门歇业了。
　　王亮自打那天回来之后，神情又有些恍惚，言语间偶尔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但却没以前那么严重，还认得王梅，知道帮着处理爹妈的事情，不过王梅尽量不让他出来见人说话，没事的时候就在自己屋里窗前坐着，看院子里的人来人往。王梅忙完一天，总是在睡觉前来陪哥哥聊聊天，说上几句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王亮翻出了一本相册，里面有以前王梅和卞小英的好多照片，王梅有一天晚上来陪哥哥的时候，就看见王亮用手摩挲着相片上的小英，王梅站在哥哥身边说道：“你认识这是谁不？”王亮抬头有些不满的说道：“梅梅，我都已经好了，连你的都不认识吗？别老觉得我是个病人行吗？”王梅无奈的笑笑：“行，哥哥病好了，不是病人了。那我旁边的女孩子你认识不？”
　　王亮一嗔道：“这是小英啊。”说完眼睛定定的看着照片上对自己露齿而笑的小英。
　　王梅看着哥哥，心里不自禁的有些恼怒了起来，自己辛辛苦苦的支撑这个家，哥哥却还整天惦记着小英，一股没来由的妒忌让王梅有些不能自制了，她伸手把相册合上说：“哥，咱家这么乱了，小英连个面都不露，根本指望不上，你却还能惦记着她，我这么辛苦，你都不说能安慰安慰我？”
　　王亮伸手要把相册拿回来，王梅倔强的退后几步，把相册藏在身后。
　　王亮苦笑了一下，无奈的坐回椅子上说道：“我知道你辛苦，你是我的好妹妹，可小英是小英，她不能跟你比，我爱她，也爱你，不过是不同的爱而已。”
　　王梅说道：“就不许你爱她，只能爱我一个。相册没收了，你好好睡觉吧。”说完转身出了屋子。

　　忙乱了快半个月，丧事处理完了，远道的亲戚朋友们也都走了，家里清静了下来，在原来爹娘的屋子里安放好了灵位，王梅也收拾起伤痛的心情，开始忙着找技术员，找伙计，重新开铺的事情。一场丧事花了差不多五万元，虽然家里的积蓄足够兄妹两个人生活，但年纪轻轻的总不能就此不做事，兄妹俩坐吃山空吧？！开铺子王梅是熟手，找到干活的人就是了。王亮没有什么不好的变化，王梅有时出去张罗重新开张的事情，王亮偶尔还自己在大门口象王顺生一样蹲上一会，看看车来车往。

　　这天下午，王亮又蹲在门口的台阶上等王梅回家，远远的看见一辆车停住了，车上下来三个人，慢慢走近以后，王亮晃晃脑袋，认出一个是老卞头，一个是卞小英，还有个高高大大不认识的小伙子一起，两个人手牵着手，亲热的很。王亮站起来走下台阶，拦住他们的去路，开口说道：“爹，你去哪儿来？”
　　老卞头一个没料到，听王亮喊出爹来，脸霎时红了起来，看看四处没外人，急燥燥的说道：“我不你爹，你是我爹。”
　　王亮放过老卞头，又上前拉住小英的手说：“小英，你这一阵儿怎么不回家啊，俺爹死了，俺娘也死了，你咋老不回家来呢？”
　　旁边的小伙子伸手扯开王亮的撕缠，对着小英问道：“这就是王亮吧。”
　　小英笑着说：“对啊，你上次来他家‘相亲’没见过他？”
　　文斌说：“没，上次他没出来吃饭。你还吃醋啊，咱们都成亲了，上次是个误会，跟你说好几遍了。”
　　小英娇笑着说：“谁知道是不是误会，你敢说你心里没动过心思？”
　　文斌无可奈何的笑笑说：“不跟你歪缠。”
　　王亮忽然间力气大的出乎寻常，一下子把文斌甩到了一边，险些摔倒，又拉住小英的胳膊说：“你不是嫁给我了吗？怎么又跟他成亲？”
　　小英厌恶的甩开王亮，站在文斌身边，走了几步回头说：“我啥时候嫁给你了，这才是我老公呢，你神经病不分人，谁家的闺女能嫁给你？做梦吧！”
　　老卞头拉拉小英说：“甭理他，就是个球货，妨死爹娘的货，有几个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那爹也是个球货。”
　　文斌劝着父女二人，说：“算了算了，别跟精神病一般见识，好歹俺爹在他家也做过事，咱走吧。”
　　老卞头犹自边走边说：“一家子神经病球货，你爹也死得不明不白的，谁沾上谁倒霉。还想用钱买俺闺女嘞，不是个好东西！”

　　王亮怔怔的站在当地，那些咒骂声飞进耳朵里，冲击着他一贯的念想：小英没嫁给自己吗？那是谁跟我成亲了呢？那些缠绵的夜晚，亲密的话语，都是真真的啊！
　　王亮蹲下身子，抱住脑袋摇晃起来。

　　王梅跑了一趟县城，忙完了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快晚上六点了，进了院子，静悄悄的，往常王亮都已经把饭菜做好了，开着饭屋的门坐在台阶上等她一起吃饭，今天门却关着。从窗外看看王亮的房间，只见王亮脸朝里在床上躺着，一动不动。王梅赶紧进屋来到王亮床前，伸头看看王亮，眼睛闭着，好像睡着了。摸摸额头，热得烫人，王梅跑出屋子来到爹娘的卧房，找出个体温计，量后一看：三十九度二。王亮发烧了，上午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呢，这是怎么回事？没再多想，王梅找出药来喂王亮吃了，又用冷水洗了毛巾给王亮敷在额头上，自始至终王亮都闭着眼睛，由着王梅摆弄自己，也不开口说话。
　　看王亮没什么大碍，王梅打起精神去了饭屋做饭，跑了一天了，自己没什么胃口，哥哥又病了，干脆下两碗姜醋挂面吧，拌上香油葱花蒜沫辣椒油，又提胃口又治病。

　　吃完了饭，已经晚上快八点了，天已经黑了，收拾好了之后，王梅来到哥哥房间陪王亮，也没有开灯，两个人就这样一个地上一个床上的睡着了。睡到十点多，王梅醒了，起来摸摸王亮，额头没有那么烫了，王梅安置好王亮，回自己屋洗涮了，倒在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天明，王梅起身刷牙洗脸，准备早饭，做好之后端来哥哥房间，推开门，王亮的床上空空如也，来到院子里，厕所里也没有，只见院门打开着，王亮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