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无雨之城

2、第 2 章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天空中不见一丝云彩，碧蓝的天空好像谁用水洗过一般的清澈透亮，街道上墙角树荫处虽然有未化尽的积雪，依然不能阻挡人们兴致勃勃的好心情。董浩骑着自行车，一米八二的身材蹬车时显得背弯曲的弧度很大，一个土黄色的小背包斜挎在后背上，穿着旅游鞋的双脚有力的踏着踏板，把自行车踩的一阵风一样滑过街道，略显有些长的三七分黑发随着节奏在风中飘动着。

　　把自己的二手山地车停在老郭家楼下的时候，刚刚九点五十分的样子。抬头看，小妤已经站在三楼阳台上喊董浩哥哥了。老郭家也是类似明光小区的那种老式小区，楼高都是七层。进了门，室内温暖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些许陈糜的家居味道，反而不如外面让人觉得神清气爽了。两房一厅的小套间，家具摆设整理的井井有条，一尘不染。客厅不大，却也足够空间不显狭小。董浩自己把深蓝色的羽绒服脱下来挂好，自己从门口的鞋柜子里拿出棉拖鞋换上，小妤已经端了一杯刚泡的绿茶放在茶几上，嘴里叽叽喳喳的说着：“董浩哥哥，快坐下喝杯茶吧，菜我都帮妈妈一起洗好了，不着急做饭哈，时间还早呢！你先帮我看看功课吧，有道数学题我虽然会做，还是没完全理解怎么做的呢。”

　　厨房隔壁的厕所一阵响动，门打开了，老郭从厕所走了出来，哗哗的抽水马桶的声音清晰可闻，伴随着老郭关上厕所的门，空气中带过来一股淡淡的烟味。老郭刚和董浩打了声招呼，小妤已经皱着鼻子夸张的嚷起来了：“妈妈，爸爸又在厕所偷偷抽烟了。”张阿姨从夫妻俩的房间走出来，笑着对董浩说：“董浩来了，又是你师傅逼着你来的吧？！我们家的人啊，都是爱吃不会做的，这可真麻烦你了。”转身对小妤说：“你爸爸的德行你还不知道，天天抽，反正不许他在客厅抽。为了抽根烟，能在厕所蹲半个小时，也不怕掉马桶里，嘿嘿……”老郭脸红红的，许是真的在厕所蹲了半个小时了，嘴里呵呵笑着，说道：“这娘俩，哪有那么夸张！”

　　董浩笑着和他们说着话，走到厨房门口看了看，只见几个洗菜筐里放着已经洗干净的大白菜，干豆腐，黄瓜，豆芽，削好了皮的土豆；两个不锈钢盆里，一盆装着排骨，一盆是一条鲤鱼。心里筹划了下，回头问老郭：“家里有韭菜和粉丝吗？青辣椒也要几个。”
　　小妤瞪大了眼睛，小嘴巴轻轻的撅着，以无辜的眼神调皮的看着老郭，老郭马上说：“我去买，出门就是菜市场，很快回来哈。”这时董浩已经走到了门口，穿好了鞋子，也没穿羽绒服，打开房门出去了，嘴里说道：“我去我去，很快回来。”

　　下了楼，出了小区门口向左大概二百多米，途中穿过一个没有几棵树的小小的草地，就是菜市场了。草地旁边，紧挨着小区围墙有几个巨大的土坑，几台挖掘机轰隆轰隆的正在作业。上午十点多，正是小老百姓们买菜的高峰时间，菜市场门口人头攒动，提着鸡鸭鱼肉辣椒茄子的人们，或面带微笑，或绷脸蹙眉，擦肩挨背的穿梭着，一派的熙熙攘攘的景象。菜场入口旁边的一家包子铺，正用了大音量放着时下流行的歌曲，撕心裂肺的嚎叫更是显得整个市场热闹非凡。

　　菜场进门是一溜生肉档，十几个档口或挂或摆的都是猪牛羊肉，不时响起档主嚓嚓的磨刀声让人不禁毛骨悚然。穿过肉档就是菜档了，生菜、麦菜、油菜、菠菜等绿意生辉，茄子，辣椒，西红柿各色出彩。董浩买了三两韭菜，小小一把也要一块钱；六个青辣椒，一块钱；

　　董浩买完东西回到郭家，已经十点四十了，时间上刚好可以开始做饭了。小妤一如既往嚷嚷着要打下手偷师学艺，董浩只让她烧了一锅水就让她出去了。小妤今天穿着紧绷绷的牛仔裤，显得双腿修长笔直；上身是粉红色的羊绒毛衣，已经发育的胸部骄傲的挺着；半长的头发用一条嫩绿丝质的手帕在脑后随意的绑着马尾，浑身洋溢着撩人的青春气息，隐约可闻的少女清香，更是让董浩不愿意她在自己身边晃。可小妤怎么肯安份坐着呢，不停的在厨房和客厅间穿梭着，一会给董浩拿块削好的苹果，喂到董浩嘴里，搞得董浩心头如有小鹿一般乱撞；一会又在厨房门口嘻嘻笑着看董浩做菜，或者干脆站到董浩旁边问这问那。

　　烫好的粉丝放在滤盆沥干水份，干豆腐，白菜叶，黄瓜，青辣椒都已经切成均匀的细丝，等下拌在一起，放上盐，生抽，砂糖，醋，姜蒜沫，葱丝，香油，花椒油，油炸辣椒，就是一小盆家常凉菜了。好些调料还是董浩来了之后陆续买齐的，郭家之前的厨房里只有酱油和醋。

　　董浩正在切土豆丝，案板发出当当当当欢快的响声，一边切一边把细细的土豆丝放进盛好凉水的盆子里浸泡，浸泡十几分钟再把土豆丝滤水备用，剩下的水还要沉淀出淀粉来给鱼勾芡。
　　韭菜切成寸段，和豆芽一起清炒，放入少许醋即可。要把这道菜炒得不会出水，没有豆腥味，着实考究厨师掌握火候的功夫。先做哪道菜，后做哪道菜，董浩也是有长期的操作经验的，尽量做到少刷锅，合理安排顺序。炒好了豆芽，早已在门口等待的小妤进来端走，当然不忘先用手夹几根先尝尝。

　　油到八分热，先放进暗红色的辣椒面，稍微出烟后放进蒜末爆香，马上放进土豆丝翻炒，待土豆丝开始变透明时放进陈醋，放青辣椒丝少许配色，出锅前放盐，再撒上一把葱花，热辣酸香的土豆丝就成了。

　　最早开始做的话梅排骨已经在另一个灶头上散发香气了，揭开砂锅盖看看，香浓的酱汁开始翻滚着泡沫了，等酱汁快要烧干，再翻炒几次，每块排骨上都布满暗红鲜亮的汁液时，这道大菜就算完成了。排骨是董浩的最爱，话梅排骨是他以前有次在家烧菜时的偶然创造。那次发现家里没醋了，就找了几粒话梅放了进去，没想到成了一道拿手菜。做法是把排骨砍成寸段，洗净后，用开水焯三五分钟，捞出后沥干水份。然后在锅里放少许油，放入三勺白糖熬糖色，等糖熬成糖稀，变成暗红色之后放入排骨翻炒，把排骨煎至两面金黄后，放入开水，刚刚淹没排骨即可。再放入花椒，八角，桂皮，陈醋，料酒，再加入姜蒜和事先泡开的几颗话梅，中火烧至汁液减半时放入盐，老抽，再烧至汁液收浓即可。成品色泽油亮，带着话梅的果香，再点缀点葱花，实在是解馋佳品。

　　小妤站在厨房里的冰箱边上，手上拿着一块刚出锅的排骨，放在嘴里边吹着气边吃，吃完还把手指头舔舔，真是可爱极了。董浩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还没交过女朋友，但毕竟还是懂得男女之情的，面对小妤这样的青春美女，没把手指头切下来已经算定力不错了。

　　最后一个菜是红烧鲤鱼。把鲤鱼肚子划花刀，用生抽、姜丝、料酒腌十几分钟。锅里油热到七八分，放姜丝煸炒一会，放入鲤鱼，煎至两面金黄后出锅。为了防止鱼肉粘连破碎，煎鱼时尽量不要大力翻，或者等一面煎好后关火，锅冷之后鱼自然脱落，再煎另一面。锅里重新加油，依次放入蒜末，花椒，八角，炒香之后加豆瓣酱两勺，起泡后放入热水一碗，加入糖，盐，酱油，把鱼放进锅内大火烧开，并用锅铲子把滚热的酱汁不停的浇在鱼上，酱汁收浓后，加入大葱段，收汁后摆盘，撒上小葱末和香菜末上桌。

　　最后，董浩切了一个西红柿，打了两个鸡蛋，几分钟时间做了一个西红柿鸡蛋汤。

　　餐桌上，老郭给董浩倒了一小杯白酒，自己则倒了满满一大杯。张阿姨不停的让董浩多吃点，小妤一边往自己嘴里塞着菜，一边跟董浩开玩笑说：菜好吃，自己做的，更要多吃点。

　　“董浩，有没有女朋友啊？要不要我帮你物色一个，阿姨可是认识不少好女孩儿！”一边吃着，张阿姨一边跟董浩聊天。老郭在一边自斟自饮，老郭知道董浩不能喝酒，也不勉强董浩喝。
　　“没，不过我现在还不想找，自己才工作，还不能养活自己呢，不着急。”董浩稍稍红了脸，不好意思的说。
　　“怕什么，找女朋友又不要你包她吃饭，找个满意的，相处几年，将来攒点钱，还怕成不了家？我当年也是一穷二白，还不是娶了个好老婆？！”老郭嘴里吱吱有声的喝了一口酒，满不在乎的跟董浩说。
　　“你懂什么？净瞎说。现在可不比以前了，以前我是不懂事才嫁给你。现在的小姑娘可是知道结婚前要有房有车有存款，没爹没娘没人管！唉，说起来，我嫁给你可真是亏了。”张阿姨佯装嗔怒的说。他们两口子感情好着呢，全刑警队的人都知道老郭有个好老婆。
　　“不过你也别灰心，两个人讲究的是感情好，那才是一辈子的事情，总有不计较钱财的好姑娘的，阿姨一定帮你留心。”张阿姨安慰着董浩。
　　“且，不要钱财的好姑娘？是傻姑娘吧！”小妤插起话来。“我将来呀，可要找个象董浩哥哥这样会做饭，对我好，又有钱的大老板。”
　　“一边去吧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吃你的饭吧。”张阿姨看董浩有点不自在，赶忙打住小妤的话头。
　　“本来就是嘛，如今这社会，人家都说了：钱不是万能的，没钱是万万不能的！咱家要是有个几百万，也不用呆在这个小破屋里等拆迁了。等我嫁了大老板，就给你们买别墅，让你们舒舒服服的，再请董浩哥哥来当男保姆，一个月开一万块工资，哈哈……哈哈…….”小妤自顾自的说得开心，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张阿姨用筷子敲了一下小妤的碗，佯装嗔怒的说道：“瞎说什么，女孩子家家的，也不注意下自己的谈吐。你也不管管你的宝贝闺女。”看看董浩，并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张阿姨转向老郭埋怨道。
　　“对对对，我闺女说得对，等有了老板女婿，也不用跟开发商打仗了，咱都去住别墅去。”老郭抿了一口酒，舒畅的深出一口气，笑眯眯的说着。

　　老郭家的小区最近要拆迁了，开发商要盖高档社区商品楼。房子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房改的时候已经买下来了，算是郭家的产业。开发商要按照比当初房改的价格多一点点的价钱补偿，或者按等面积在郊区补偿住房再象征性的加点现金补偿。各楼住户当然不肯吃这么大的亏，这小区虽老，可处在市区闹市，上班生活都方便，而且附近的新楼盘价位早已突破万元一平米的价格，开发商这样的拆迁条件摆明是抢劫了。

　　房产开发商请的拆迁公司，自从开始和业主谈判，就想尽了各种办法来让业主们签协议。或威逼恐吓，或单独利诱。胆小的业主就签了搬迁协议，相信胳膊拧不过大腿，不如委曲求全；目光短浅的，则被开发商单独开出好一些的条件收买了，也就签了协议。还有些有别的住处的业主则早早搬了出去，留下空房子在这里，退在一边看风向。如今这小区也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二的住户了，大部分都没签订搬迁协议，一则要看看情况抗争一下，争取更大的利益，二则这小区以普通工薪阶层住户为主，除了这里的家，也实在没有别的安身之所了。
　　面对开发商的威逼利诱，住户们一商量，还是得靠自己，成立了保家委员会，老郭因为是警察，就被推举成了委员会的领导成员之一，平时大家凑一起商量解决办法，跟开发商谈条件。可开发商却强硬的很，声称绝不增加拆迁补偿，到时不搬的，后果自负。

　　“来来来，董浩，吃菜，别听他们父女两个瞎唠叨。”张阿姨给董浩夹了一块排骨。
　　“张阿姨，我实在吃不下了，真的。”董浩说着打了一个饱嗝。
　　“二师兄，你就再吃点吧，吃饱了好让我妈妈领你去高老庄背媳妇。”小妤在一边哈哈笑着调侃董浩。
　　“这孩子，没大没小的，找打。”张阿姨佯怒着要打小妤，老郭则笑眯眯的看着。
　　吃好饭，已经是快中午一点了，张阿姨和小妤在厨房洗碗，老郭和董浩在客厅喝茶，家庭气氛浓浓厚厚。
　　洗好碗筷的张阿姨从卧室拿出一顶天蓝色的毛线帽子，递到董浩手上说：“董浩，这是阿姨给你织的，你戴戴看合适不？”
　　董浩连声说着谢谢，不好意思的戴在头上。上次来老郭家，张阿姨看见董浩骑车没有戴帽子，就说要给董浩织一个了，没想到这么快就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