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传奇之美人如玉》丹青锦年

5、 第五章 无眠的夜

　　“喜儿，你去睡吧，我看会书。”今晚没有月亮，但繁星满天，靠在窗边，乘着微风，一杯苦茶，静静的看会书，也别有一番韵味。
　　“小姐，你加件衣服吧，这倒春寒的风还是很凉的，真搞不懂小姐干嘛每天不停的捧着书看个不停，还有那个茶，那么苦，您怎么还能喝的那么高兴？”喜儿嘟囔着。
　　“苦茶，才能喝出人生的味道，人生不就是这么苦的吗？”
　　“小姐，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去睡吧，不用陪我，我自己呆一会就好。”我移开视线，看向窗外，这才早春，花树竟已含了小小的花苞，说来奇怪，这是什么花啊？
　　有着梅花苍劲的虬枝，桃花粉嫩的花瓣，又带着梨花的清冷之气，虽不似桃花妖艳，但依然很好看，花香清淡，似有若无，这满满一院子的花，好似一个迷幻的梦境，微风袭来，暗香浮动。有着梦幻的美。

　　我随手打开一页书，细细的看起来。有阵阵微冷的风吹进来，烛火摇曳。竟一时晃得我有些眼晕，算了，明天再说吧。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反正我现在最富裕的就是时间。
　　我慢慢走回床榻，尽量不吵醒睡在一旁的喜儿。可是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睡得时间太长的缘故，竟很难入睡。好不容易睡着了，却梦境纷沓。
　　好像又一次回到了相国府，在西北角小院的厢房。年幼的我，在极热的午后醒来，很渴很渴，却不敢声张，我翻身慢慢爬下床，想找点水喝。打开门的时候，看见了大姐翻飞的衣角，府里上下都知道，大姐最得父亲喜欢了，去哪里都把她带在身旁。我静静的跟在她身后，看她欢呼着跑
　　进了母亲的房间，接着房里就传出丫鬟婆子夸张的谄媚的讨好声和母亲带着笑意的训斥。我就那么呆呆的像个傻瓜一样，站在他们的门外，像隔绝在另个世界一般，母亲从没对我笑过，哪怕是微微的昙花一现的笑意都没有。
　　我听见大姐在背诗，那首诗我很早就会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做的越好，母亲私下里的脸色就越不好，我努力地学习，甚至为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把我能学的都学了，可是，她甚至看都不看我一眼了。
　　父亲来的时候，她却会微笑着跟父亲说：“放心吧，她在我这好好地。”父亲满意的离去，她却自始至终没看我一眼。
　　很可笑的是，那个傻傻的我还一直一直以为，是因为我做的还不够好，只要我做的够好，她就会对我好了，对我笑了。那时候的我啊，真傻，对吧？

　　在我走进去，完整清晰的对她背出姐姐没背完的诗，画出让先生都叫好的画，绣出好看的万福图，给她祝寿时，时光荏苒，我已慢慢长大。她却在这时清清楚楚的告诉我：“我知道这些年你对我有诸多怨怼，也有很多不解困惑。我让你去见一个人，你自会明白个中缘由。无论你做什么，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喜欢你。”我也是第一次在她的歇斯底里知道，我为什么跟大姐不一样，我才真正的了解那些丫鬟婆子背地里的窃窃私语和那些怜悯的眼神！
　　我第一次进到小院，见到了姨娘，我的生母。她看到我的第一眼，眼泪就掉个不停，什么都不说，就是不停的掉眼泪。在人前许久不落泪的我，也跟着掉下泪来。原来，这就是血缘，多少年的相依相伴都不能改变的血缘！
　　对于当时年幼的我来说，这是多么残忍的理由啊，又是多么无力的现实，那种无论你做什么都无法改变的无力感，我第一次深刻的体会到，原来，听到她说“我不是你的生母，你不是我的孩子，这辈子，都不是，所以，死了那条心，我不会喜欢你，我恨你。”当下并不知道她为什么说出这句话，就只能默然以对。可就是表现的再漠然也还是会痛的。所以，生平第一次，我从心底里放弃讨好，不留一丝眷恋的，彻底的放弃这个想法。这是童年终结时生活教会我的第一件事情。
　　我想，从那时起，我慢慢变得冷淡，变得安静甚至是沉默，直到全府上下都渐渐习惯了我的木讷寡言。再不会为什么去在意去争宠，也再没有什么赏赐可以打动我的心了。只是，我心底里莫名还是喜欢荷花，尤其是喜欢在初夏的清晨跑到府里池塘边去赏荷，不为别的，图个安静无人打扰。喜欢看圆滚滚的露珠从一个两个小小的，变成一个大大的，然后滚落到池塘里看不见了。或者是午后偷偷跑去摘荷叶，还有莲蓬。我不嗜甜，却喜欢这种清甜的口味。下雨天也爱，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在荷叶上，就连秋后的残荷也极爱，只是相府的荷塘有专门的婆子打理，总是不肯给我留一片听雨的，也是我幼年的一大憾事。
　　至于为什么会偏爱荷花，大抵是因为曾有一个人，带给我最初的温暖，他眼神清澈，满满的的关切。我虽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我却记住了那个眼神，和那年灿烂的阳光，满目夏日的荷花。

　　迷迷糊糊的睡梦里，又看到了那一日，当那一纸诏书，立林氏次女为后的诏书到相府宣旨的时候，父亲看我那幽深的眼神，嫡母无所谓的神情，姐姐嘲讽的表情，和妹妹茫然无措的表情。还有临行前姨娘的温婉的流着泪的侧脸，大婚之日相府人仰马翻一片嘈杂，恭喜相爷，贺喜相爷的恭贺声从前院熙熙攘攘一路传到中堂，众人同贺，仿佛相爷今日大喜，不是嫁女儿，却像是加官进爵。甚至是太后都亲自赏了一对如意，现在正供奉在香案上，将作为第一抬的嫁妆随我入宫。好一派阖家欢乐，歌舞升平！
　　我却只觉得可笑，笑这造化竟如此弄人，笑这权力攀附中的野心昭然若揭，笑这世间情字最凉薄。
　　因着是要入宫，我在中堂后的倒座等吉时即可，之后做八抬的喜轿从正门进中宫，之后的拜天地，坐喜床之类的，就全部要在中宫举行，也只有皇家人可以观礼。
　　不承想拜完天地，进了喜房，嘉逸帝却迟迟没有掀盖头，嬷嬷提醒了一次，他只道不急，众人没办法交杯酒都是喜嬷嬷递到我手里，我盖着盖头喝的。多亏只需要喝半杯，嘉逸帝那杯他没有剩，我剩的那半杯他也一起喝了，要不还真的挺难为人的。直至撒完喜帐，他突然用手掀盖头的时候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闭了一下眼睛，等到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看到他的背影，和大红色的喜服翻飞的衣角……
　　我一瞬间惊醒，汗已湿透衣背。我慢慢坐起来，把头靠在膝上，叹了一口气。我苦笑，还是不行，白天再坚强淡定，夜晚一个人的时候，还是会害怕，会难过。明明已经决定放下愤懑不甘，逼自己淡然处之，果然梦里那个怕被丢下的我，才是真的我吗？
　　可是，又有谁会在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