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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横生事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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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半个月的休养,手臂上的伤终于愈合了,只是一道再也消不去的疤突兀在手腕上,见证着那天的癫狂。
这些天来借着受伤的缘由整日浑浑噩噩的,像个废人一样什么都漠不关心,什么都干不了,什么都左右不了。
可我不是无用的人,我不必依赖任何人,我必须学会一个人生存!
突然记起五年前娘去世的那天,机缘巧合,我见了她最后一面。那个春日的午后,我要去学堂前突然返回身想去看一看她,我站在她的床前,她拉着我的手,要我保证以后若没有人依靠了也能自己照顾好自己。我记得那天我向她保证说,我能照顾好自己,不过那时只是被她的表情吓到,敷衍给她听的,可惜当时我不懂她的用意,而现在我终于明白没有人可以依靠是什么意思了。
而现在如果我还有机会,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要抱住她认真的对她说,我可以照顾好自己,即使从此以后再没有人可以依靠,即使从此以后孤苦一人,我也要努力的好好生存,我可以一个人好好活着!
娘,如果你在天有灵,你能听到吗?你的幺儿在向你保证,这次是真心的,你真的可以不必再为我担心了。。。
我走到院中,拿起劈柴的斧头,就先从失败的地方开始吧。
成堆的柴禾是莫芷进山砍来的,这些天来他默默的扛起了家里的重活,只有我一个人整日无所事事,我真恨这样无用的自己。如果不想再扮演被照顾的角色那么就先学好一切生存的技能吧。
我竖好木头,扬起斧头挥去,柴禾在铜斧的威力下一分为二,手臂的伤处牵拉的有些隐隐作痛。我缓了口气,再次挥起斧头,不管以后怎样我都要帮着哥哥嫂嫂撑起这个家,我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我要努力为这个家做些事,我不是一无所用的人。
汗水流进眼睛,涩涩的,也许只有拼命的干活,我才能发现自己的价值吧。
我拼命的砍着,不一会儿砍好的柴禾就堆了一大堆,可是这些也只够烧两三天,还远远不够!我必须多砍一些,这样大哥就不必那么辛苦,嫂嫂马上就要生孩子了,这个家即将增添新的一份子,我也要担起这份责任,多为这个家做些什么,不再做只被照顾的人。。。
手臂又在疼了,伤口仿佛被唤醒了记忆,沿着旧的路子跳跃着疼痛,原来伤疤已经开裂了,可这比着莫芷和野兽搏斗时受的伤又算的了什么呢?如果连这点伤痛都承受不了那我还算什么男人?
“你在干什么?”朝月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
我没有吭声,手下动作不停。
“停下,伤口开裂了!”朝月吼道。
我不理他,此时此刻,我最不想听到的就是他是声音,我只希望他不要管我,离我远远的就好。
挥动的斧头在半空中戛然而止,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斧柄。
我挣了挣,纹丝不动,怒火轰然而起。
“放手。”我语调冰冷道,不含一丝温度。声音发出,自己有些迷惑的难以置信,我何曾这样冰冷的和他说过话?我们之间从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种交谈方式?一股心痛似荆棘般攀沿而上,我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看他的脸,定定的不回头。
朝月没有答话,同样一动未动。
微风轻轻拂动了衣摆,时间仿佛静止了,折磨人的安静仿佛能吞噬掉灵魂。我听到自己重重的呼吸与心跳声。手渐渐变得冰冷,胸口却愈发滚烫,似有沸水在翻滚汹涌。
我半点不想让步,仿佛打定了主意僵持到底,仿佛打定了主意让他难堪,第一次,我只想对他反对到底,不想再接受他的关心、不再需要他的保护。也许气到他我就能好过些,我似乎要把这些天的怨气发泄在他身上。
二人都不让步。。。他是真的怕我伤到自己吧,我终于妥协,由他拿过斧头。
“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做?”声音传来,入耳却是满满的失望——不是想要听到的话语。
按压不住胸中翻滚不息的情绪,只好用肆意的冰冷去掩盖,“我要砍柴,关你什么事,你这么和我唱反调,总不会是因为我昨天把你的心上人晾在了一旁,惹你心疼了?”我玩弄着头发,慢慢说道。
“你胡说些什么,什么心上人。。。多萝她是个好女孩,可我只是个穷困潦倒的教书先生,给不了她任何好的生活,我希望她能找到更好的如意郎君。。。”
我依旧背对着他,却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说什么???
“可人家认定的如意郎君就是你。”我接道,声音里有一丝掩盖不住的颤抖。。。狂喜涌来,我似垂死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漆黑的夜里看到了曙光。
“可我只怕误人,自顾不暇的人,又如何令人托付终生。。。她若跟了我,只怕从此以后要吃苦了。。。”
“原来你想着这些,可若能娶得如此佳人,别的还考虑那么多干什么?你难道不渴盼温香软玉拥满怀么?”我越发的追问,似乎非要听到他说出“我不喜欢她”这几个字方才满意。
“从小学的先圣典籍便教我们不要流连女色,这种淫靡之词你是从哪里学来的?”他故意板着脸。
我臊红了脸,都怪我一时嘴快,口不择言。“人家女孩子已经清清楚楚的跟我说喜欢你了,你对人家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顺其自然吧。。。我不想伤害到任何人。。。”
我又焦急,“你总是这样,你都没有自己的主见么?”
“因为你们每个人对我都很重要。。。你们的意见都是在为我好,我还有什么好坚持的?而我唯一要坚持的就是保护好你们每一个人,我只怕你们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
不知什么时候我已转回头看着他,朝月的眼睛出奇的纯净,温柔的褐色的深潭让人仿佛有跳进去的冲动。那深不见底的氤氲,好似通到心底。。。
这一刻我想我终于有些懂了他,也许他是要报恩,也许他天生善良,总之他无时无刻不在爱着这个家里的每个人,他妥协、他似乎没有自己的主见,他可以按照任何人说的办,只因为他的世界只有包容与爱,在他的爱的面前一切是是非非都不那么重要了。
我还能说什么呢,心潮涌动,我想对他说,朝月哥哥,我喜欢你,请你不要娶任何人,永远陪着我好吗?我真的好想说,可是那样,会不会就是在利用他的包容胁迫于他,我爱他,可以为他生,为他死,为他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可我唯独希望,希望他能够亲口跟我说,我喜欢你,我只爱你,我爱的是你。。。那才是我真正渴求的爱,爱是相互的,是两个人的心有灵犀,如果他不爱我,那我的表白永远都只是一腔单向的热情,只是为他徒增一份沉重的愁苦。。。
我的。。。朝月哥哥。。。你是否喜欢离儿?
“朝月哥哥,”熟悉的声音传来,我忍不住泄气。
多萝从门口跑了进来。
“朝月哥哥,出事了,”多萝上前一把抓住朝月的胳膊,声音前所未有的慌乱,“朝月哥哥,我爹被人抓走了,官府说他谋害里正大人,要抓他去坐牢!”
“你说什么?”朝月吃惊道,反手抓住多萝的胳膊,“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多萝焦急难当,“今天早上,一队官府的人闯进我家医馆,说我爹开的方子有问题,毒死了里正大人,接着就抓走了我爹,说要治罪。我爹说他的方子没有问题,可是他们都不信。你说我爹会不会有事啊?”多萝拉着朝月的衣袖,看着就要哭出来。
“你爹是什么时候给里正看了病的?”朝月问道。
“三日前,那天里正大人的家仆来到医馆把爹带去出诊,我爹诊完后发现是感染了风寒,开完方子便回来了,这种常见的方子,我爹一定不会开错的,又怎么会治死人,我爹一定是无辜的!”
朝月点点头,“我相信你爹是清白的,那官府有没有去调查药铺呢?也许是药铺开错了药呢?”
“我不知道,他们今早来到家中就说我爹开的方子有问题,接着就抓走了我爹,说是奉了司徒大人的命令。我爹开方子从来不会有错,他行医救人几十年从来认真谨慎,不可能治死人,一定是他们弄错了。。。”
“多萝你别着急,如果责任不在你爹,一定会查清楚的,我现在就陪你去看你爹,问问清楚。”
“嗯。”多萝重重的点点头。
“阿离,我和多萝去一趟。”朝月回头对我道。
我只好点点头,目送二人急急离去。
一转身,正对上莫芷。
“柳大夫被官府抓走了。。。”我向他道。
他点点头,“横祸突如其来,恐怕大家都不能平静了。希望他们可以在药铺找到当时那张药方,如果药方开的都是普通的治疗风寒的药物,那么才能说明责任不在柳大夫。”
我望向他,“行医几十年都不出错不代表永远都不会出错,也许柳大夫一时疏忽开错了方子呢?”
“服了药就暴病而亡,的确看起来像责任在大夫,不过现在关键是拿到方子,若方子无问题,才有可能洗脱罪名。”
我点点头,“希望他们能够找到那张药方。”
日暮时分,朝月终于回来了。
“怎么样?”大家围上去问道。
朝月摇摇头,“官府不让探望柳大夫,仵作验了尸,说是里正大人本就有心痛的旧疾在身,而柳大夫开出的方子药力过重,引发了里正大人犯了心疾,病发凶猛,不及医治就暴病而亡,所以责任就在柳大夫没有事先了解清楚病人的情况,虽是无心之失,但罪责难消,恐怕,会因此丢掉性命。。。”
“什么,”嫂嫂惊叫道,“多萝姑娘也太可怜了,柳大夫素来医德高尚,怎么会遭遇如此不幸。。。”
“多萝说,里正大人之前一直都是由柳大夫诊治,而柳大夫并没有向多萝提到过里正大人有什么心痛旧疾,多萝说柳大夫向来会把病人病情说给她听并由她判断,如果真有什么凶险的隐疾,一定会告诉她的。。。若事实是这样的话,那么官府的说辞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了。。。”
“所以说里正大人有可能并非死于心疾发作?”我道。
朝月摇摇头,“这个如今谁也无法肯定,也许柳大夫可能知道些什么,但现在官府不让见他,而多萝认定柳大夫是被诬陷的,听闻柳大夫可能有性命之忧,她情绪很是激动,她一个女孩子,本来就和父亲相依为命,如今遇上这般情况,我担心她难以承受。。。”
“朝月你要多去陪陪她。”嫂嫂上前道。
朝月点点头,“我一定要陪她查清楚事实真相,柳大夫不能就这样蒙上不白之冤。。。”
“如果里正大人不是死于所谓的心疾发作,那么官府为什么要给出这种说辞?”莫芷道,“一个行医救人的大夫又能得罪谁,不可能单单为了加害他而害死里正大人,我看倒像是有人借柳大夫之手谋害里正大人,我们要想想谁能够从中得到好处。。。朝月,你肯定早有想法了,我知道你不愿往那方面想,但他的人品作为你再清楚不过。。。”
“你说的对。。。”朝月道,“这几年司徒政绩苍白,而里正大人声望愈加,里正大人虽然年迈,但经验丰富、德高望重,而司徒行事鲁莽、欠缺考虑的名声却越传越盛。。。只是难道这样便让他生出了危机感进而做出这样的事么。。。”
“王上重视荐举,看重官员在乡里父兄间的名望,若名声差了只怕退位让贤也并非不可能。。。”莫芷道。
“。。。若真是这样,这个人便决不能再呆在慕兰为官了,豺狼虎豹欺压在黎民之上,百姓焉有福祉。。。”朝月眉峰暗结,像是叹息一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