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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杏黄衣衫 ...

  •   自那日回到家,我便有意避开沈朝月,早上等他走了再起来,然后背起弓箭就进山直到天擦黑才回来,领着成串的兔子野鸡,坐在院子里一言不发的细细剥洗。
      终于左右还是到了三日之后。
      早上天还未亮我就起床了,趁着蒙蒙夜色我我背起斧头进了山,沿着过去走过无数次的山路走着,虽然天色还很暗但是凭着直觉不用细看就知道方向。
      我走的飞快,我只想远远的躲开,逃避掉这些,不去想,不去为他烦扰。
      心底像是有一股乱窜的气流拱来拱去,搅得我心神不安,让人老是想要提起气来做点什么,但事实上却没什么能做,能让我改变现状。我总是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似乎是赶着要去哪里干什么似的,这时候我真希望有什么重大的事突然降临,好让我和朝月一起面对。。。算了,怎么又想起他。
      到了密林处我停了下来,随便找了一棵树便挥起斧头砍了起来,铜斧重重的击在树干上,发出“铛”的一声巨响,惊的一片夜栖的鸟儿扑簌簌的展翅飞逃。树干犹发出嗡嗡的余声,树叶打顶上纷纷而下,落了满头满身,而我的手臂也同样震麻了。
      斧头只在树干上硌出浅浅的印子,便掉了下来。砍个树都没本事,我怒极,重新握了握斧柄,调整角度重新挥去,今天我一定要把这棵树砍下来当柴禾,我莫离不相信有什么办不到的事!
      不几下我便满头大汗,我把外衣脱下来丢到一旁,捋起袖子,扎起衣摆,复又挥起斧头。刚刚没有细看,原来这棵树竟是木质坚硬的檀树,不过既然已经砍伤了就不能再换其它的,檀木木质坚硬十分耐烧且火力很好,但它坚硬无比、难以砍伐,人们叫它碎斧树,取义斧碎树不碎,所以少有人砍它做柴,今天我俩碰上,不知道谁更倒霉些。
      我拼命的挥斧,只想把身体里无处发泄的戾气消耗掉,林间回荡着震耳的铮鸣,树冠哗哗摇动,落叶纷飞。
      不去想,不去想。。。忘记他,忘记他。。。我默默念着。那人就要定亲了,一直以来自以为是的事情原来全然错了,全错了。。。
      你是个老好人,什么都可以顺从别人,却唯独做不出顺从我,你要定亲便去定吧,就当我从来不认识你,娶你的新娘吧,我只当从来没在乎过你这个人。。。
      我边想边挥,满腔的戾气都化作了挥斧头的力气,铛。铛。铛。。。让我忘了他吧,让我别再在乎他。。。
      “叮”的一声,手中猛然没了使力处,定睛一看原来斧头受力不住已然崩作四分五裂——斧头竟然碎了?
      果然,碎斧树,名不虚传,你赢了。。。我握着斧柄楞在原地,面前的树干却还未砍到一半深。
      我怔怔的喘着气,便是一棵树也这样有气性?从来都是树亡斧斤下,如今斧头在树前碎裂了,便是树报了仇么?
      我定定的想着,突然感觉手臂上一阵疼痛,低头一看,裸露的左手臂上不知什么时候正缓缓向下蔓延着刺目的鲜红,血液流过的地方一阵温热漫过,然后渐渐变成冰冷,想来是被崩裂的斧头碎块儿割伤的。
      斧头碎了,我丢下斧柄,看来只好四下捡些枯枝落叶了。我痛恨自己无能,还是只能做这些小事,若以后无人依靠了,自己要如何生活?
      我四下搜寻着,把捡拾到的枝条归置到一处,这样忙碌着让我暂时忘记了心中的烦乱不安。
      不一会枯枝堆了一大堆,我边忙活边不时抬手擦擦额头上一层又一层的汗,看来我还是有点用处的。
      忙碌了半天,直到眼前一阵阵发黑再支持不住,我只好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林间静谧,我一阵折腾惊走了附近的飞禽走兽,空旷的安静中仿佛能听见自己的霍霍的心跳。
      不知道。。。那边进行到哪一步了。。。他终于见到那个姑娘了么?会不会觉的她很美,看着她,再也不愿挪动眼睛?
      那个最疼爱我的人就要抛弃我了么?我不要,我不要。。。
      温热的东西顺着脸颊爬动,像滚动的珠子倏忽就滑落到下巴,汇成一处,勾动起汩汩的心酸。
      我不同意不同意,他是我的,是我的,他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朝月哥哥,是最爱我的人,是我最爱的人,为什么如今却就要属于别人?

      我一直没想过当朝月哥哥要敞开怀抱迎接自己的妻子时我会这么难过,就像被夺去了自己最珍贵、最珍爱的东西。我只知道,从很小很小开始我们就一直在一起,我曾以为我们长大后也会像父辈那样娶妻生子,直到终老。可我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对朝月哥哥如此依恋、独占,我痛恨有这样一天我不能再时时陪在他的身边,而是别人——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从此取代我开始与朝月哥哥相守相伴。。。
      那么我呢?我再也不能和朝月哥哥像以前那样在一起了吗?暖暖的东西顺着脸颊爬动。他不再温柔的对着我笑,不再拉起我的手,不再把我抱在怀里?
      “不,不……”我听见自己的嗫啜,一阵阵酸楚由心底向上蔓延,变成连绵不绝的泪水肆意流淌。我就要永远的失去朝月哥哥了。永远的,再也得不回来。。。
      “不行,”心里一个声音叫道。我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我不能忍受——我不能忍受我的朝月哥哥会和别人在一起,对着别人笑,对着别的人温和的说话,把别人抱在怀里,我不能忍受!我坚决不同意!
      我站起身,突然意识到我怎么还在山中?我焦急难耐,恼自己怎么跑来了这里,我要去阻止,现在是什么时辰,还来得及么?我要去阻止他们,我不能让他们见面,我不能让朝月爱上别的女子。
      我已分不清眼前的路,只是凭着直觉走向那个让我魂牵梦萦的地方,眼前一阵阵发黑,手臂仿佛被冰雪裹住了一般,越来越冰冷,周身的感觉慢慢模糊消失,唯独心中的孤独、悲凉却始终那么清晰,就好像全世界都抛弃了我。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连在一起的房子终于出现在前方,还是那个样子,就像小时候我们第一次来这里学字。
      记得那年我尚垂髫,你已总角,我拉着你淡青色的衣角,安心的由你带到任何地方。我曾想攀爬上那些高高的梨树摘梨子吃,你总拦住我,说那是留给庠中的老人的,而你更愿意买来梨儿糕给我。。。

      每年皓白的梨花纷飞时,每每来这里寻找斯人,都看到漫天的花瓣被清风扬起,飘向湛蓝无边的穹宇。而后看到屋檐下赏景的人飘然若仙,翩若惊鸿,张开眼眸的瞬间天地失色。
      我的眼睛从此便只流连沉醉在那人身边,只因那人弯弯的眼睛璨如琉璃,含着淡淡的笑意,胜过四月最灿烂的晴空。

      这么些年了这些茅屋院落从未改变过样子,过去我曾无数次的从它旁边经过,并未在意,只是现在它却变得那么陌生可怖,我害怕它,可它还是吸引得我挪不开目光。
      一阵阵的眩晕,我鼓起一丝勇气向着它走去,希望那个女子还没有来,希望一切还不算晚,只是我该怎么说服他呢?拉他跟我走么,恳求他不要相亲?
      我轻轻的靠近屋子,里面传来女子清脆的娇笑声。。。
      声音入耳如同晴天霹雳,我的心头猛然一紧,踉跄了几步,勉强站稳。还是晚了么?我究竟在山里面呆了多久,我为什么先选择了逃避?
      门开着,我清晰的听见里面言谈甚欢。我死死地盯着门框,深吸了一口气,径直走了进去。
      从门口照进的光线把我晃动的影子在屋里拉的很长,许是看到了我,里面交谈的声音陡然停止。
      “莫离?”远处一个身影站起,我听见沈朝月的声音,似乎很是惊讶。
      我把伤着的手臂掩藏到身后,尽量平静的冷然道:“我来看看未来的嫂子。。。”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的怪异而且变了调儿,陌生的连我都认不出来。
      “阿离,”朝月向着我走来,“你还好吗?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声音终于如同往常一般,含了关怀之意。
      “我能会怎样,我。。。好的很。。。”眼前一片金星晃动,耳畔轰鸣,屋中的景象在倾斜。
      “阿离——”朝月哥哥的喊声回荡在耳边,好像有人抱住了我。
      最后极力看到站在不远处一个杏黄色的人影,大约就是那个女子吧?她是否真的如花喜鹊说的那样美若天仙?朝月会喜欢上她吗?我努力的思考着,意识却慢慢陷于混沌,我要死了吗?可惜最后一眼看到的却不是沈朝月,漫漫鬼途,我该如何记起你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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