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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缘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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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滴更漏,声声慢。
红叶低窗,凄凉好个秋。
具皆无本无睡意,躺在楼倾城身侧,更觉着时间在那人绵长的吐息声间都似被凝固了一般,一幕幕回退。
恍惚间,记忆便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天。
正月十三,夜。
半月前,卫墨被人告知腊月曾在荀碧城内现身,大喜过望的他卷了山上的钱银,给楼倾城留了一口破了锁的空箱,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了荀碧。
荀碧城不大,要找一个特征明显的人倒也不是难事。
何况这人还行动不便。
只可惜,卫墨要找的是腊月。
腊月是他师弟。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外加半身不遂,无法言语。
腊月只有一个本事。
躲。
躲——卫墨。
纵使卫墨天纵奇才,上知天,下晓地。
武学、毒药、巫术门门通,样样皆精,却仍是拿腊月没有办法。
腊月想躲他一天,他决计多看不到一秒。
问之为何?
答曰:情障。
以情障目,屡试不爽。
卫墨这趟,自然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腊月存心想躲,卫墨当然是龇牙跳脚,遍寻未果。
卫墨兜兜转转地在荀碧城寻了半月有余,巨细无遗地就差刨地三尺,却依旧连腊月的衣角都没见着。
正当他满腔苦闷无处发泄之际,赤驰的马蹄停在了俱全庄外。
扑面而来的浓郁血腥味,让他极为不快地皱了下眉,“晦气!”
一怒之下,拍鞍而起,身如飞絮地腾空而入,一身月白,在朗月的映照下,恰是仙人之姿——当然,前提是忽略他此刻脸上狰狞之色。
卫墨怒目圆瞪,神情亦是状如修罗。
再见青砖之内,俱是一片血腥,犹如阿鼻地狱。
具皆无握着刀神情冷漠地跪在家族的废墟中,刨着坑洞埋葬亲友,没有表情没有哭喊,只有握刀的手上不时渗出的血,和着映月的刀光一起成为黑夜中的唯一亮点。
卫墨身形一滞,落定,月白雪靴还是沾染上了些许血污。
整个庄内,已没有一处干净之地。
卫墨沉默地注视着具皆无的每个动作。
手起。
刀落。
动作连贯,没有丝毫迟疑。
慢慢地,具皆无身边开始出现小土堆。
虎口撕裂。
血渗进土中,艳绝。
卫墨眸中多了一分极浅的动容,他看着那个约莫十岁的孩子,恍然间觉得见到了年少的腊月。
执拗。
不喜言色。
他的腊月。
笑意飞上眉角,卫墨不合时宜地笑出声来。
具皆无猛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回过头来望向了卫墨。
而后颤颤微微地起身,冲着笑声飘散的方向挥了下刀。
这少年显然已跪得太久,血脉运行不畅的双腿还没迈出步来,便又曲向了地面。
卫墨的动作更快。
具皆无只觉得眼前一白,自己下坠的身形已被一只大手稳住。
右手下意识地再次挥出,却被那人的一根手指阻了去势。
“唉,刀是凶器,握刀的手注定杀生。”没有感情的语调,让原本的叹息也成了陈述。
具皆无用尽全力地抬头一望,却也只在看清了卫墨的下巴后便失去了意识。
“够了。”卫墨看了看怀中被他点了睡穴的少年,用一种悲天悯人的语调决定了他以后的路,“跟我回那歧山。”
那一年,具皆无,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