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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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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故事
“滇之南,有国,名左。地贫而不能自给,缺水而不能活木……”楼倾城的声音不算柔软,但却出奇地好听,就像上好的扬琴在最知名的乐师手下敲击出的妙声,叮叮咚咚地抚慰了听者的每个细胞。纵使具皆无听了这么些年,仍旧止不住被这声音勾动心弦。
许是累了,听了没多久,他便呼吸声渐重。
“无儿?”觉察出异状的楼倾城试探性地轻唤了声。
没有回应。
真是个孩子。
楼倾城习惯性地伸出左手,探向了他的眉眼。
浓密的眉,在指尖下滑出绒绒的触觉。
不算柔软。
却又柔软。
一点点软,一点点酥,甚至于有一点点麻。
楼倾城觉着这些感触荡荡漾漾地传进自己心底后,便悉数化了水。
“具皆无,你的师弟。”多年前的那个午后,师傅领着从山下捡来的孩子,将他一把推进了自己单调的世界。
谁曾想,这个沉默寡言的孩子,竟给平淡的山中岁月添上了几抹亮色。
初上山时的木讷,只会一板一眼地聆听着师傅的教诲,怯生生地跟在自己的身后。
如果不是某天他不小心误中猎人的陷阱;如果不是自己恰巧路过;
他们日后根本不会如此熟络。
第一本印满符号的书。
第一桶被他抢着去挑的水。
第一次半夜三更帮自己劈好的柴。
而后,少年的英朗,青春的恣意。
连带着那些无法忘怀的趣事一起,每一处细节,都有了他的存在。
“师兄,这是无儿偷学的手艺,尝尝。”
“师兄,这是无儿在市集用野兔换来的剑穗,送你。”
“师兄,师傅又卷了钱银,下山寻师叔去了。”
“师兄,我们刀剑合璧闯江湖,可好?”
“师兄……”
楼倾城的指端滑至眉尾,却在肌肤即将相触的那刻,曲了指尖。
月光透过窗棱,照在床头,撒下一地清辉。
像被烫到一般收回手指,楼倾城坐起身来,摸索着打算下床。
眼都没睁。具皆无像是知道他动作般地长腿一拦,完全封住了他的去路。
“别吵。”睡着的人儿无意识地嘴里嘟囔了一句。
楼倾城的动作顿时顿住。
随即用左手摸了摸锦被,仔细帮其盖好,然后慢慢地退回了他当初的位置。
蜷曲的右手,垂在身侧,了无生气。
刻意拉远了胸腹下用于垫高的特制软枕。
好半响,楼倾城才摸索着俯卧成原来的姿势。
半蜷着抱着枕头,楼倾城下意识地靠近了墙边。
背脊处传来的寒凉,和着贯穿整个背部的痛楚一起,渐渐安抚了他躁动的心。
环过枕头的左手,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握拳。张开。
握拳。再张开。
直到所有的痛楚在意识中模糊成足以被忽略的点。
楼倾城一贯清浅的呼吸才总算绵长了起来。
仿佛是为了补偿身体的疲倦,楼倾城每夜都是难以入睡亦难以转醒。
他与他的距离,不过一尺。
具皆无倏地张开了眼。
缓缓拉过被他随意置于枕上的右手。
轻轻地放近了自己的心口。
十分凉。
又万分暖。
等到那手终于有了常人的温度,具皆无方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