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六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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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陈将军领着江虎来找颜箴，让他多做些驱蛇药。颜箴答应着，偷偷问师弟是不是真的要去？江虎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颜箴有点担心——他曾和江德劭探过那条小路，说是小路，不如说是一条狭窄的深沟，两侧悬崖陡立，最宽处不足只容两人并过，各种毒虫在石隙、草丛中出没，毒蛇盘在悬崖和沟底各的小树上，多得令人头皮发麻。颜箴未出师前经常抓毒蛇和各种毒虫，但看了这么多毒物也心里发毛，更别说养尊处优的江德劭，他们那次探路只走了一半便不敢再向前行。现在回想起来，那些毒蛇多数是同属，蛇药在当时便向当地山民要了配方，倒是好制，再每人带着雄黄和其它药物，驱蛇避虫应该问题不大，就是担心一点，怕江虎这小子玩心重，万一见到什么稀奇古怪的毒物，想着他爱拿这些东西制毒，再抓几条回来，万一被咬，那些药物也不知管不管用。
越想越怕，对江虎百般告诫，万万不可去抓那些毒虫毒蛇。
江虎只是嘻嘻哈哈，后来见到颜箴脸沉下来，又怕他出什么招不让自己去，满口答应。
颜箴还是担心，这小子的保证不大可信，必须要让他发誓。江虎便指天划地发誓：此番前去烧粮，路上万万不可分心去抓那些毒物，若有违背自己的誓言之事，便叫自己断手断脚而亡。
他语速极快，誓言冲口而出，颜箴来不及制止便说完了，只气得脸色发白。
江虎揽住颜箴的脖子悄声笑道：“师兄，你这么在乎我，我很高兴呢。放心吧师兄，我答应你，绝不会去抓那些东西，我们只从悬崖上行走，不会下到沟里去。”
颜箴不理他。
江虎又道：“但是师兄，如果那路上若有金鳞甲、黑环珊瑚顶这类的怪蛇……”
颜箴怒道：“就算有碧丝犀角你也不准捉！不行，你不准去，”冲着陈将军大声道：“陈将军——”
江虎立刻跳起来，大声道：“我不捉我不捉，师兄你别想什么法子困住我，我不捉便是。”
陈将军叹口气道：“你若有什么办法不让他去，我老陈谢你。”
“你若有法子不让他去，我也谢你。”帐外传来李连山的声音，接着帘子一挑，小世子大踏步迈了进来，江德劭随后跟进。
小小的帐子立刻挤得转不开身。
江虎第一个动作便是往颜箴背后藏，哪里藏得住，被李连山一把揪出来，“还躲，躲我表哥到什么时候？”
江虎心虚地说：“没有。”
“没有？”李连山挑眉，脸上忽然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说：“既然没有，那便随我表哥去，他刚好有事找你。”
江虎惊慌失措，道：“我……我还跟我爹商讨军情大事，我……”
李连山毫不客气地讥笑：“就你？还军情大事呢，陈将军，你有什么军情大事好安排他？说来我听听。”
陈将军道：“小江，你到底怎么招惹小虎了？你看他一见你就耗子见猫似的。”
江德劭淡淡道：“晚辈哪敢招惹将军之子？”
江虎愁眉苦脸地说：“爹，都跟你说了八百遍了，他没欺负我。”
陈将军横眉立目，“没有？没有你干吗见他就这幅熊样？”
江虎急得偷偷拉颜箴，叫他解围。颜箴低声道：“你说你不去了，我便帮你。”
江虎急了，大声道：“我就去，我就去，我就是死了也……”声音嘎然而止，肚子上吃了颜箴一肘，吃痛地捂住。
李连山兴奋地说：“你不让他去，陈将军也不让他去，那我可以……”
“不可以！”
“不可以！”
“不可以！”
江德劭、陈将军、颜箴三人异口同声，李连山的脸垮了。
江虎等痛疼过去直起身子，怒道：“师兄，你若敢想什么损招不让我去，我便回到南——”
江德劭突然说：“我跟你一起去。”打断了他威胁回南伽这种大逆不道的反叛之语。
江虎差一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结结巴巴地问：“什……什么？”
陈将军大喜拍腿，可惜太挤，这一掌刚举起来就碰到李连山的屁股上，遭来一记白眼。
“好！有你去，我便放心了。”陈将军话出口后又有点迟疑：“可是……清宁王不许你……”
江德劭冷冷道：“清宁王爷不许我从军，我便不从军。但小虎是我义弟，他去涉险，我这当兄长的自然要一路保护他。”
李连山眼睛一亮，笑道：“对啊，表哥你不是军人，军纪军法自然对你无用，你来去自由，随你想去哪。”
陈将军愣了愣，举手要狠狠拍了一记大腿，可惜又碰到李连山的身上，李连山急了，“你要打便打自己，老打我干什么？”
陈将军嘿嘿笑着——这不是太挤了么？
李连山抿嘴向颜箴方向靠靠，离陈将军远了点，这里挤，却把江虎挤得跟江德劭碰在一起，江虎哪里敢碰啊，抓住颜箴的胳膊就往后他身后钻。
陈将军笑道：“他奶奶个熊，老子和老高苦恼好几日，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法子？你既然不是军人，自然不用听军队号令，来来自由，我他娘的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喜过之后又有点担忧，就算江德劭一起去，加上江虎、宋寨主和他那五个弟兄不过才8个人，烧偌大个军粮营，能烧完嘛？
李连山不死心，自告奋勇。
陈将军理也不理他，问江德劭，要不再从军中挑选几十个腿脚灵便的士卒？
颜箴道：“陈将军，不必了。我也去。”
江德劭目光移到他脸上，半晌微笑道：“你认为我保护不了小虎？”
江虎大喜过望，抱着颜箴的胳膊直晃，“真的？你真的去？”
陈将军也高兴，有颜箴去，那些毒虫山谷便不怕了，只是——不放心地看看颜箴的腿，问：“你的腿，好利索了？”
李连山说：“哪好利索了，今天我推他，一推就倒了。他不能去，还是我去吧。”
江德劭叹口气道：“颜箴，我会把小虎齐齐全全带回来，他若少一根寒毛，我拿命赔你可好？”
颜箴微笑道：“这可不必。而且我的腿真的好了。”
江德劭道：“你的伤养了不足月余，就算你的药比寻常伤药灵验，用了能少一半时间，也得再将养一月。而且你现在平地行走还未离拐，爬山攀岩如何使得？
颜箴道：“江大哥也知道我的药灵验，别人中箭，需百日静养，而我的药，只需一月便可治愈。”
李连山插嘴：“上次我背上捱了一刀，你便给我治了近两个月才好。”
颜箴未语，江虎忍不住开口：“你别不知好歹，我师兄给你用的是不留疤痕的秘药，你身上的皮肉比女人还漂亮，弄伤了多可惜。”
李连山脸上闪过怒色，还没来得及开口，颜箴说：“小世子，你忘了，在山里你说过什么？如果你哥看到你身上有伤，岂不心疼？”
李连山勉强把气咽回肚子里，对着江虎一晃拳头：“你奶奶的，再敢把老子跟女人比，老子一拳打掉你满口牙！”
江虎笑道：“你打断我胳膊腿吧，留着牙我好吃东西。”
颜箴嘴上对着李连山说话，但目光一直未离江德劭，江德劭也直视着他，两人谁也不肯在这场交锋中先撤回眼光。
久经沙场的陈将军目光如炬，看出他们之间的波澜暗涌，打着哈哈拍颜箴的肩膀，笑道：“颜箴，有小江在，你有什么不放心的？他心思活络，善于用谋略，又疼小虎，此去定能保护小虎周全。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养好腿，下次再有任务，我让老高派你去。”
颜箴微笑道：“不用下次，我这次便去，不会拖累大家。”
李连山看看表哥，又看看他，说：“不行，颜箴，你把伤先养好。你奶奶的，你总是这样，为了别人便不顾自己。上次在山里咱们中埋伏你便是这样，若不是你跑过来用非要用盾护着我，你的腿也不会伤得这么重。”
颜箴终于把目光挪开，转向李连山，说：“他是我的师弟，我们相处十载，岂是别人？”
江德劭脸色微微变色，也把目光挪开，望向江虎，说：“小虎，你师兄箭疮未愈，你忍心看他为了你翻山越岭？”
“我……”江虎张口结舌，眼光在江德劭脸上打了个转，又看向颜箴的伤腿和手中拄的拐杖，脸上现出犹豫和为难之色。
江德劭又道：“你师兄这般疼你，你怎忍心让他为你拖着伤腿在悬崖上攀上攀下？还要为你驱赶毒虫？”
这一番话入情入理，不容江虎不细细思忖。
颜箴道：“我没事，江大哥你可是怕我中途拖累你们？放心，我便是死了，也不会拖累你们后腿。”
江德劭道：“颜箴，你别多心，我是担心你。你看你站了久了，腿都在发抖……小七，还不去扶他一把。”
李连山立刻伸出一条手臂，紧紧地挽住颜箴胳膊，不分由说，用肩膀扛开挡路的陈将军和小虎，硬把他拽到矮床上坐下。
颜箴挣了几下没挣开，只能慢慢地坐在床上，不死心地说：“只消再等几日，我的伤便全好了。”
陈将军道：“再缓几日，南伽若得知消息，增加防卫，这事便不成了。颜箴，你便在这养你的伤，让小江一同前去。奶奶的，我还得去找老宋，看着这小子点。小虎，跟老子走。”
江虎咬了一边嘴角，看着颜箴，低声道：“师兄，你还是在营里好好养伤吧。我可不想看到你出什么事。”
又偷偷看江德劭一眼，小声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在他面前露出破绽。”
谁知这帐子小，李连山嫌几个人站着动作稍大便肩碰肩、腿碰腿，硬拉颜箴坐下后并未走开，而是坐在另一边，离他们极近，耳朵又尖，闻言问：“什么破绽？”
江虎这才看到他正好奇地伸耳旁听，倒吸一口气，支吾着说不出话。
颜箴道：“他说他们会发现南伽防卫的破绽，趁虚而入，烧了粮草，做到全身而退。”
陈将军哈哈大笑，欣慰拍着江虎的后背：“好儿子，就是这样，发现敌军的破绽，趁虚而入，方是战胜之道。走，小虎，跟爹歇息去。”
江虎答应一声，正想跟着走，冷不丁一看，只见江德劭的目光紧紧盯在自己身上，心里顿时就是一阵慌乱。
颜箴发现了，温和地说：“陈将军，今天让小虎跟我睡，我还有点事要交待他。”
李连山从鼻中哼了一声，突然说：“颜箴，你说要帮我消去身上的疤痕，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你什么时候帮我去？”说到这看到江虎嘻皮笑脸地又张口欲言，冷着脸说：“小老虎你若再敢说我一句，我便……”
“我什么也没说。” 江虎赶紧一摊双手，表示自己很无辜。
李连山嘴角一勾，露出一丝笑意，“这样才乖，再说对我胡言乱语，当心我不客气。我表哥找你有事，跟我表哥去罢。”
伸臂一推，江虎不加提防，向后退了一步，正正撞在江德劭身上。
江虎顿时紧张得手脚顿时没地方放，可怜求救的目光刚想往颜箴处投，便觉腰上一紧，身子立刻僵住了，耳边听得江德劭温和地说：“来，小虎，我有点事要问你，一会就让你回来。”
李连山觉察到颜箴起起来，立刻按着他的肩不让动，扬声道：“表哥，今天晚上颜箴归我，小老虎就留在你那。”转眼看到莫名其妙的陈将军，又道：“陈将军，你还不去问元帅要引火硫磺还有火油？还待在这干什么？”
陈将军“哦”了一声，急忙向外走，走了几步想起什么，转头向江德劭说：“小虎这些日子怕你怕得要死，你可别欺负他，不然老子跟你不客气。”
江德劭微笑道：“晚辈不敢，只有一点小事要问他，问完就让他回将军帐中。”
浑身僵硬的江虎冲着陈将军拼命使眼色，可惜陈将军说完便走，根本没看到，再看颜箴，目光落在李连山卷起袖子的胳膊上，也没向这里瞧。
颜箴仔细瞧着李连山胳膊上的纵横交错的淡色伤痕，皱眉道：“怎么这么多伤？”他只顾低头研究，没有看到李连山偷偷看着江德劭把焦急胆怯于形色之间的江虎拉了出去而咧开的嘴角。
李连山故意咳嗽一声，悻悻地说：“押粮时不是打仗了吗？在山赛里不是挨鞭子了吗？还有押粮往回赶时路那么难走，人拉肩扛，碰的撞的划的拉的，不就弄了这么多伤。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要么坐在车里，要么被人抬着，要么被人扶着？奶奶的我打生出来还没这么遭罪呢。要真是上战场被刀砍枪捅的也就罢了，这些全是鞭子抽的、树枝划的、粮车撞的、石头碰的，弄这么一身玩意儿，说去都丢人。你赶紧给我弄好，免得打完仗回去让我哥看了心疼。”
颜箴点点头，说：“是啊，我看了是挺心疼的。”
李连山眼睛立刻瞪圆了，说：“喂，我说是我哥看了心疼，没说你。”
颜箴一本正经地说：“不知你记不记得，上次你喝醉了，非叫我哥。”
看着李连山一脸不相信，把那天晚上的事出来，然后就看着小世子的脸突然染成了红色，眼神羞窘，神情恼怒。
“你——”李连山窘迫得说不出话，连脖子都跟着红了。
颜箴一直以来布满愁云、郁郁不快的心情突然间好转，微笑道：“你拉着我不让走，一个劲地喊我哥，我也没有办法，只好冒充一下你哥哄哄你。”
李连山跳了起来，抡了抡拳，咬牙道：“就准你说这一次，下次再敢说，我揍你。还有，不准告诉我表哥和小老虎他们，不然……我……哼！谁也不准告诉，听到没有？”
颜箴这才想起江虎，赶紧张望，哪有江德劭和江虎的踪迹，不由大急。
李连山斜眼看着，口气不善地问：“怎么？又找你那亲亲宝贝师弟？”
颜箴看他一眼，奇怪他的口气酸味十足，心里微微一动，嘴上应道：“可不是，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得很，就跟你和你哥一样。”
李连山脸色忿然，咬牙说：“别跟我和我哥比，我哥从来不打我骂我，哪跟你一样，动不动教训小老虎一番，不是倒吊他便是骂得他直哭，我哥才没有这样对我。”
颜箴说：“你若做了错事你哥也不罚你？我才不信。”
李连山说：“就算罚也不像你那样，我哥罚我……我干吗要告诉你。”
翻个了白眼便要走，又被颜箴喊住，站在门口处抬了下巴斜眼看。
颜箴说：“你过来。”
李连山说：“不。”
颜箴无可奈何地说：“你就算生气，也得让我看看你身上到底多少处伤吧，不然我怎么知道配多少药？”
李连山说：“不让你看。我找别人看。”
颜箴看世子又犯了脾气，苦笑摇头。
李连山说：“你摇头干什么？觉得我不可理喻？觉得我不讲理？”
颜箴苦笑，“我是想，如果你身上的伤被你哥看到……”
话还没说完，李连山已经走过来，用力瞪他一眼，脱掉上衣。
他从军几个月，每日训练，上过战场，又押运粮草，少年瘦削的体形长得开了些，以往被军人们取笑的一身雪白肌肤也晒成了淡淡的棕色，显得结实有力。光滑细幼的肌肤上遍布着或深或浅或大或小的伤痕，令人看着这具还没脱离少年纤细骨胳的漂亮身体不由心疼。
颜箴伸出手指，轻轻从那些伤疤上抚过……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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