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尽开颜》芊芊雨

27、第二十七章

　　颜箴知道因为自已强行火龙针，身体受了很重的内伤，应该找个清静无人的地方闭关调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只是这军营人来人往，从哪能有不受人打扰的地方？
　　而且现在这营中有几百名伤员，军医傔人人手不足，照看不过来，自己医治的伤员都是重伤，大小事宜还得自己操心，每每刚进帐想休息，没一会就有人来叫，哪里有功夫调息疗伤。
　　就算进了帐也没法清静，还有个李连山想尽各种办法想要知道那天他累极按压不住内伤而晕倒后，江德劭跟他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李连山为了知道他的师承来历，百般追问不成，恨不得钻到他心里探知个明白。
　　“阿箴阿箴，”颜箴刚一进帐李连山就开始了，“告诉我，你到底是哪来的？又不是什么军国大事，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或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敢对别人说？”
　　颜箴擦擦头上的汗，端起案上的碗，喝了一口水，再用架上的手巾抹了一把脸，坐在铺上喘了几口气。
　　“告诉我嘛告诉我嘛，阿箴——”
　　最后一声拖腔叫得颜箴头皮发麻，忍不住挠了挠。
　　“小世子，你别叫了，当心引来狼。”
　　“阿箴————————”李连山拖腔更久，反正他趴在铺上快憋疯了，存心恶心恶心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颜箴，和不知何故一见到颜箴就显得很开心的表哥江德劭。
　　江德劭已经被他麻得待不住，借口照顾伤员，逃到别的帐中。颜箴也想逃，李连山一声“哎哟”，明明知道他是装的，可心里还是怕他真的疼，于是垮着脸留下。
　　李连山一脸得意，继续缠着问，几乎把颜箴当成了他亲哥，如果能动，恨不得趴在他身上撒娇。
　　颜箴又擦了把汗，跟这样的小世子待在一起，还不如去照顾那些伤员呢。
　　李连山慢慢地坐起来，中途不免呲牙裂嘴，坐定了继续问。
　　颜箴叹着气说：“你消停一会吧，说这么多话你也不觉得渴？我弄点茶给你喝，你饿不饿？”
　　李连山说：“别打岔，快跟我说，你到底是哪里出来的，我表哥说的那个神，神什么？
　　颜箴起身就要掀帘，李连山说：“你若敢出去，我就使劲了，我就把我的伤口再崩开，我真的要崩开了，我真的要使劲……”
　　颜箴回头，板着脸说：“你想疼，行，你看我这次会不会再帮你疗伤。”
　　李连山眼睛转了转，放软了声音，“行，那我不动，可是你得告诉我你从哪学的医，不然我吃不好睡不好，到时他们问我为什么寝食不安，我就说是你气的，到时让他们治你的罪。”
　　颜箴直咬牙，这小子太坏了。
　　想了想，换上一张微笑的脸，坐到李连山身边，“吃不好睡不好？”
　　李连山一看到他笑，满脸戒备，“你想干什么？”
　　颜箴微笑道：“你知道我除了医术还会什么？”
　　李连山眼睛立刻就瞪圆了，立刻就想窜出去。只是他背上有伤，使不得劲，身子只微微一晃，颜箴的手已经点在他腰侧。
　　“小世子，你是否忘了我除了会医术，点穴功夫也挺高明。而且我还会制药，什么好药坏药毒药迷药哑药春药都会制，你是不是想挨着个尝一尝？”
　　李连山眼中写满了不要。
　　颜箴微笑道：“我师门有一种药，人吃了以后就会迷失本性，用药人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以前我们山下有个山民，为人很不孝，经常打骂他的父母，我们把他捉来，给他吃了这种药，他成了那里最大的孝子。我还在我师弟身上试过药性，让他学狗叫他就学狗叫，让他学驴打滚，他就滚个不停，别提多可笑了。你知道我说这事的意思吧？”
　　李连山目中闪动怒火，也很紧张。
　　颜箴慢条斯理地说：“你说我身上现在有没有这种药？”
　　李连山头上的汗都出来了，脸色青白不定。
　　颜箴微笑地把他扶着趴好，“还记得以前你为了任逍遥跟我打赌吗？我想不出在军营里你穿上舞衣，会是怎么样的一种状况。”
　　李连山简直汗如雨下，又是愤怒，又是惶然。
　　颜箴体贴地给他擦汗，把毯子盖在他腰部以下，温和地说：“别再闹了，再有两天，就让你在外面走走。”
　　出了帐子，江德劭正在外面捂嘴乐，一见他出来，低声问：“真的有那种药？”
　　颜箴笑而不答。

　　又过两天，颜箴撑不住了，内息乱成一团，稍一用力眼前就发黑，胸口发闷嗓子腥甜，知道再也压制不住内伤，此刻才知道师傅所说二十五岁以后再行火龙针的话是正确的。
　　只是他不后悔，只要那个躺在对面铺上瞪他的少年生龙活虎不被人欺负，他就是死了也甘心。
　　当然最好不死。
　　瞪他的少年说话了，“表哥，你看阿箴，他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江德劭蹲在他面前，担心地问：“你怎么样？要不……我去给你请假出营，你在外面休息几天再回来。”
　　李连山眼也尖，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哪里看不出颜箴其实是在硬撑，再加上江德劭晚上跟他睡的时候偷偷告诉他颜箴其实是受了内伤。他又不是笨蛋，又是练武的，哪里猜不出跟他为他行那什么火龙针有关。
　　咬了半天嘴唇，拉拉江德劭的袖子，“表哥，咱们来时，三王叔护送咱们的那五十名侍卫在哪？”

　　清宁王爷的骑兵一直没有走，驻扎在大营十里以外，他们都是天朝最优秀的将士，直接听命清宁，个个高大挺拔，神情冷峻倨傲，身上铠甲都与众不同，肩甲被特制成狮首的形状，当他们出现在医营时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十万天朝大军，一百多名高级将领，也只有十几个人的肩甲是狮首形状（包括元帅），这一下子出现五十名，围观者哪有不瞠目结舌的？
　　原来传闻是真的，清宁王爷真有这么一支部队，只听他的号令，别人纵是天王老子的帐也一概不理。
　　元帅也在其中，神情忿然，脸色很不好看。一进医营就派人通传营管，赶紧把李连山、江德劭和颜箴好生送出营外他们单独的营帐，伤好了再回来。
　　李连山很想自己走出来，可是江德劭死活不肯，怕他不小心再把伤口崩裂了，于是和颜箴一起被抬了出去。

　　搬到新的住处，真是清静很多，听不到士兵操练的声音，听不到交换口令的声音，也听不到伤员痛极惨叫或是大声骂人的声音。
　　听令于清宁王爷的五十名骑兵也操练，只是他们把操练地点换到五里外，以免打打扰李连山他们的清静。
　　颜箴自行调理，内伤始终没有好转，这下连李连山也真的担心，非但没有闹事，还学着跟表哥一起照顾颜箴。
　　这天江德劭走到颜箴帐前，悄悄掀了帐帘往里看，颜箴正闭目调息，脸色难看，像是强忍痛苦，头上的汗也不住地向下流。
　　看了半刻，轻轻放了帘子，慢慢向营门走去。到了营门处，见李连山抬头不知看天上什么，也抬了头看，只见天上一点黑影，来回盘旋。
　　“这只鸟在咱们这已经盘了好几天，听说北部异族有训练鹰侦察敌情，只恨我背伤未命愈，开不得弓。”
　　李连山一手中紧紧攥着他的金雕铁胎大弓，另一手扶住腰中箭壶，拧起眉头，一脸懊恼。
　　江德劭看了看，思忖地说：“若是侦察我军军情，这只鸟也该在大营上空盘旋，怎么一直呆在这？难道这处小营也会有……不好，他们是不是针对你来的，你还是赶紧回大营，那里还安全点。”
　　李连山收回目光，很是不快，“表哥你说什么？难道我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既来之则安之，我倒要看看，南伽狗敢不敢来偷袭我！”
　　一名狮首将士走过来，一起抬头看天上鸟影，“两位世子来之前，这天上没有这鹰，这鹰是两位世子来后才出现的。”
　　李连山抬手，“给，把这鸟给我射下来，咱们烤着吃。”
　　狮首将士崩得紧紧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双手抱拳，“清宁王爷的弓未将不敢拿，还是容未将用自己的弓。”
　　回到帐中，取出弓箭，屏气凝神，搭弓上箭，向天空瞄准，“嗖”地一声，铁箭势若流星，天上黑鸟一声厉叫，仓皇逃走。
　　李连山气恨恨地：“这只死鸟……若我未受伤，定要将它射下烤着吃！”

　　是夜，李连山一直没睡，白天看到那只侦察的鹰很是羡慕，小声跟江德劭说能不能也养只鹰，又能帮着捉兔子又能帮着侦察敌情。江德劭正劝他别太痴心妄想，想到一出是一出，想养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两人压低了嗓子正在争，忽听外面几不可闻的一声闷哼，不由一惊，抓了兵器，悄悄划破帐子，向外张望，只见一道黑影鬼魅般在各个营帐一掠而过。
　　这处小营地本来连住人带马房伙房也不过二十顶帐子，他们来了后又加了两顶，眨眼功夫黑影转了一半。那些平时警惕心极高的骑兵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居然都没有动静。
　　江德劭鼻中忽然闻到一缕淡淡的异香，心知不好，一把捞起脱下的衣物掩住李连山口鼻，自己也屏住呼吸。
　　这种淡香他极熟悉，因为他也曾用过这种香迷倒南伽士兵，从而达到偷袭刺杀南伽将军的目的。
　　李连山也很机警，自己按住表哥掩在自己口鼻处的衣物。江德劭腾出手来，轻轻在地上摸索另外的衣物，掩往鼻子。
　　淡淡月光下，那黑影突然停在一顶帐前，江德劭看了心中一跳，那顶帐子正是颜箴的帐子。
　　黑影一闪而没，半天没有出来。
　　江德劭心急如焚，附到李连山耳边低声说：“你留在这，我去看看。”
　　李连山不肯，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我跟你一起去。”
　　江德劭有点急，“不行，你背上有伤，万一动起手，没……”想起李连山的倔脾气，改了口，“你悄悄去伙房，弄点清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咱们那些军人可能被迷药迷了，你弄点凉水，一喷他们就醒，然后告诉他们别闹出动静，咱们最好抓活的。”
　　李连山不再坚持，两人捂着鼻子分头行动。
　　江德劭悄悄潜到颜箴帐外，侧耳细听，里面没什么动静，心里担心颜箴会有危险，又不敢冒然行险，心里紧张，紧紧握住手中长剑。
　　李连山的动作也很快，不一会，就有几名穿着布衣的军人提刀握枪，踮足慢行，没多时，已经有十几名军人围住这顶小小帐子。
　　众人屏声静气，谁也不敢冒然冲进去，生怕没有还手之力的颜箴会被人当成人质，又怕真的冲进去，颜箴已经是具死尸。
　　帐内突然喀嚓一声响，有人点燃了蜡烛。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帐帘被掀开，一个陌生的年青人满脸笑容，持烛而立，欢快地说：“你们动静这么大，我早就听到了。”

作者有话说

　　我回归正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