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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3 ...

  •   朱贵重新又捧起账本,拉开抽屉,拿出那两把约三丈长的铁尺,手指轻轻抚过去,铁尺不知是掺了什么,多少年已经过去却一点锈斑也没有,一本账本记去的是人家的性命,却与他毫无瓜葛,然而说到底终究是有的,他旱地忽律,终究只能淡然观看,身为忽律却只能活在旱地,这本账本倒底是要耗去他这生的岁月年华的,然而他却不以为意,像那陆判,却又不像,那陆判提着判笔四处打抱不平,而他,是没这份闲心的。

      一本账本,本应是种种事别一笔一划记得清楚明白的,然而却把所有的事务,记错了位置。

      朱贵这生,还是不能沾血的,否则染红了那身如雪白衣,抑或是他活在世间的外皮。

      直到后来他放了林冲那一行人上山去,朱贵才真正知道什么叫劫数,王伦死了,鲜血从脖颈的伤口汩汩的流出来,朱贵的眉角抽动了一下,心里本来是没有反应的,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想动,朱贵想,总该说些什么,张了嘴心里却想,别弄脏我的亭子,朱贵闭了口,不再讲话,这些事终究还是与他无关的。

      一直抱住他要不让他上前的男子把他压在柱子上,一把龙王刺抵在他的喉间,朱贵想起今天把铁尺藏在了袖里,于是抬手,铁尺侧锋压住那人的腰,轻声地说,把你放在我腰间的手拿开,离我远点。

      然后朱贵用来记来往商客的账本开始多很多赤字。

      因为阮小七,哦对了抱住朱贵的那人叫阮小七,他当天晚上就溜到了南山酒店,当然,手里拎着四条活蹦乱跳的金色大鲤鱼,朱贵也不理睬他,只是吩咐刘平把那鱼放到后院水池里,然后就开始整理账目,怎料那阮小七耍起了无赖。

      他一把合上账目,对着朱贵嬉皮笑脸,掌柜哥哥,今天早上的事算我不对,可兄弟上门,你怎么也得请兄弟喝碗酒呗。

      朱贵握住阮小七的手腕,慢慢拿开,说,酒在柜子上,自己拿,没碗。

      阮小七还是笑嘻嘻地不恼,兀自抱了酒去喝,朱贵看着阮小七傻乎乎的身影,心里默念着数,然后看着趴在桌上的阮小七,突然觉得一阵好笑,嘴角竟然不知不觉勾起一丝弧度,他吩咐刘平给送回山上去,就说是喝醉了。刘平惊讶的看着朱贵的笑容,照做了。

      朱贵突然又觉得累了,他想,上次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呢,大概是和弟弟对峙的时候了,他又突然想起,自己好久没回沂水县了,然后一句话又突然冒了出来,你要是想要变强,就要忘掉这些。于是他又想,不回去也罢,他一定比我有出息。

      朱贵有时候很谢谢老天赐给了他这么一套薄凉的内皮,然而除却阮小七,连朱贵自己都不知道,他其实心肠是很软的,那日豹子头林冲说了相同的话,难道是看穿了他么,不过是激将法而已。

      不料这以后,阮小七三天两头就跑来一次,有时甚至过夜,朱贵说没空房他也不介意,搬了板凳将就一宿,每每如此,不管朱贵是横眉冷对还是偶尔和言细语,阮小七总是一副没正经的样子,嬉皮笑脸,直到有一天。

      朱贵耐不住阮小七三番两次的邀请,终于拂袖坐在了阮小七的对面,阮小七突然抬头,脸色却是从未见过的严肃,他开口,掌柜哥哥这七巧玲珑心之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究竟在想什么呢,不过是装傻罢了,只是掌柜哥哥,但愿你莫再整天望着那月亮了,别人看着这景美,我也觉着美,可是掌柜哥哥你知道吧,那种时候你虽然这脸上没啥表情,可我看得出来,你心里不好受。

      朱贵突然伸手取一杯酒,今天算他好心没给下药的酒,望着杯中倒影,勾唇浅笑,你怎么知道。

      阮小七突然像生气一般,我就是知道,别人看不出来我看得出来!

      朱贵一口抿尽杯中上好的女儿红,女儿红这酒具甜酸苦辛鲜涩于一体,琥珀般透明澄澈,馥郁芬芳...后劲却也足。朱贵说,小七想讲什么就说吧。

      阮小七夺下朱贵手中的空樽,眼睛盯着朱贵的脸,一字一句,我喜欢掌柜的,我喜欢朱贵。

      朱贵说,你知道你现在像谁么,我弟弟,他当年和你一样直爽,现在好几年不见,也不知他现在变成什么样。

      阮小七泄气的重新坐下去,掌柜的你别逃避我的问题。

      朱贵继续笑,你怎么知道你喜欢我。

      阮小七涨红了脸,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脸上却还是严肃,掌柜的哪里都好,做菜好吃人心肠也好,然后...总之我就是喜欢掌柜的,想保护掌柜的,不喜欢掌柜的有那种忧伤的表情,想宠着护着掌柜的。

      朱贵的手突然越过桌面,握住了阮小七紧紧握住的手,说,我信你。然后见着阮小七满脸欣喜。

      朱贵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小七,我自然是信你,你为何总往这里跑我当然也知道,没人比我更清楚,只是我却不知道我心里是如何想,只是怕误了你。想到这里朱贵突然想念起来以往对自己十分严厉的父亲,软硬兼施的母亲,百般依恋的弟弟,手不由的收紧,阮小七只怕是处于欣喜中,没能看清朱贵眼中的神色,手也轻轻回握着他,朱贵原以为阮小七看懂了,高兴的看过去,却发现自己想错了,暗自叹,莫不是平时淡然惯了。他又怀念起以前教给他很多东西的木天午,若是木先生,只怕能陪他一醉方休,也能听他诉满肠苦。

      阮小七来得更频繁,对此刘平杜兴对为什么阮小七一来开门就会晚半个时辰很感兴趣,但是还是没敢问。当然,用来记来往商客的账本,上面的赤字变得更加多是一定的事情了,刘平杜兴观看掌柜的的脸色表示,最好也不要问为什么。

      后来啊,上山的人越来越多了,听阮小七说有个叫李逵的,犯了军令状结果众兄弟却还是为他求情,还是没死,朱贵听到这名字眉头皱了一下,他是知道那李逵的,当年他们家落魄了,不得已卖了房子,那李逵是这条街上有名的混子,领了几个小兄弟,要揍朱贵的母亲,说什么替穷苦人出气,全然忘记了平时她会赏他们几个小钱。

      这种事情他还是记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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