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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 ...

  •   那年的朱贵还差大半年才满一十八岁,在这种年纪背井离乡并不算什么稀奇事,那女人问朱贵要不要收拾行李的时候,朱贵很坚定的回答说,不用。其实他真正想的是,并不用收拾东西,本就孑然一身罢了。纵使是有那些身外之物,我宁愿抛了这些东西,忘记过往。

      那女人本来只带了一匹马,听着朱贵如此坚定的话,一刀了结了原先那匹瘦马的性命,花了大价钱,去那集市上买了两匹好马,但是朱贵见了女人斩马的动作却觉得一股恶心翻上来,朱贵捂住胃,僵硬的蹲在地上,各种各样的画面浮现上来,父亲意气风发的笑容,母亲温和的轻抚自己的肩,弟弟曾经一脸天真的缠著自己要吃糖葫芦...不对父亲死了是不是就是这样子死的浑身是血,母亲也是血从喉咙里冒出来不断的全是血......

      然后一只手轻拍着自己的后背,母亲没有过,父亲也没有过的动作,朱贵抬头,发现是那女人,木午脸上是没有表情的,但意外有一种温和与包容的感觉,木天午对朱贵说,你要是想要变强,就要忘掉这些。于是朱贵把这句话狠狠的记到了心里,他敢保证,他到死都没有把这句话从记忆中抹去过。

      木天午带着朱贵一路向西,到了梁山,那时候的梁山还没没有王伦,只是个山清水秀的水泊,木天午走进山脚下的一家酒店,红色的酒旗随风飘动,水村山郭酒旗风,女人抬腿坐下,把一张板凳随脚踢给朱贵示意他坐下,朱贵面无表情的坐下,女人说,我在这里开的是家黑店,这里远离城镇然而来往商客却不少,却是看着品行端正就放了他走,若是歪瓜裂枣便麻翻了他,夺其钱财了其姓名。怎么样小子,还要跟着我干?

      朱贵冲着女人微微一挑眉,说,该死的人要死就好,关我什么事。

      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关乎于他的,他统统不在乎,放在这时候,朱贵一定是这么想的,并不是说年少轻狂,只是在一瞬间便经历了乾坤颠倒,又或许是两家邻居说是搬家结果只是换了个位置,可惜前者说得太重,后者说的太轻。乾坤若能颠倒,他朱贵也不用在这充满尘埃的人世上苟且偷活这么累。

      于是朱贵和女人开始经营南山酒店,到这里的第二天,他亲手放了半两的蒙汗药麻翻一个总是色迷迷的盯着木天午的商户,到这里的第三天,他生平中第一次杀人。然后他对木天午说,我不喜欢用刀剑。

      木天午问他,你要学什么,我教。

      朱贵说,铁尺。

      铁尺这武器是极残忍的,刃钝的很,被刺中的人能亲眼看着那银光闪闪的冷冰冰的器物刺进自己的身体中,一瞬间感到冰凉,然后鲜血喷涌出来。寸寸深入一瞬溅出,绚丽而绝望的死法。而铁尺又是温和的,它能只击中你穴位而不见血,让你昏迷而绝不气绝。

      有种生在水中的动物,叫忽律,就是猪婆龙,你并不能发现它的存在,而然当你发现就一定是你死前一刻的事情了,一样的可怕。

      木天午说,好。

      于是她打开了地窖,朱贵和他一起走下去,那地窖有两三人高,密密麻麻摆满了各种武器,不论是刀枪棍棒还是飞镖暗器,女人走到角落蹲下身子抹了抹地上积的陈年厚灰,打开一个暗格。女人拎出两把铁尺。

      那天木天午喝得很醉,她指着朱贵说,你这小子不适合沾血,这两把铁尺与你倒是般配。说完女人放声大笑,紧接着又继续说,你到这儿这么久也没听你叫过我,以后你叫我木先生,也像是师徒。真是隔了这么久,都没见到这么像我年轻时候的孩子了,以后你想学什么尽管提,只要是我会的就统统教给你。那店里的小儿叫刘平,是我心腹想必我走了之后也能好好听你的。

      接下来的一星期,木天午关了店铺一心一意地教朱贵怎么耍铁尺,然后在朱贵掌握要领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一摞书,药典穴位图铁尺身形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最后还有一本关于这个客栈的机关暗道,朱贵想必终于知道为什么那天女人要说那么一番话。

      他这一生注定是要一个人的,朱贵此时不过一十八岁刚多出半个年头,却早早的给自己的人生定下了判断,然而这年的腊月,梁山上便多出了几个人来,三个男人看起来是首领,带着六七百号人越水摸上了梁山,上山的时候,那为首穿白衣的男人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伫立在水畔的酒店,鲜红的酒旗在腊月朔风的呼呼的飘扬着,一如一年多前,只不过从那天贶林钟变为了岁杪清祀,无多差,却差得多。

      当晚,这白衣男人下了山撑着一只小船,到了南山酒店,朱贵在灯火旁记账,男人说,给我来壶酒。

      朱贵不抬头,问,我给你便敢喝。

      男人撑着头笑,说,自然是敢。

      朱贵从心底里讨厌这种带笑的声音,那种笑是不纯的,店里的伙计已经都睡下,朱贵合上账本,拎了瓶酒,坐在白衣男人面前,酒瓶轻轻的放在桌上,朱贵说,要怎么喝是你的事,小店里碗已清洗干净,不便再动。

      男人说,无妨,我带回山上喝。

      朱贵不说话。

      男人也不感到尴尬,自顾自的开口,我是白衣秀士王伦,和两个兄弟到这山上来落草,只怕是别耽误了这位兄弟的生意,嗯还不知道这位兄弟的名讳。男人停了一会儿,见朱贵没有作答的反应,又继续说。不说也罢,只是不知兄弟愿不愿意为我们做事,不愿意也无妨,只担心兄弟的生意不好做。

      王伦的话一句句好似步步为营,箭在弦上,然而朱贵是不在乎的,他这店里全都是血,不在乎流得更多,于是他问,要做什么。

      王伦笑,不过是杀几个赶脚人赚几文钱花,再打探点消息罢了。说到此刻王伦停顿片刻,眯起眼睛打量着朱贵,兄弟不是没杀过人吧。

      那眼神让人看了心里生厌,朱贵真是想跑去后厨提起那把剔骨尖刀剜了那双眼睛,那眼睛丑的慌,颜色不纯,是心里恶毒却胆小如鼠的人才会有的眼神,木先生曾指着店里一个个的商客教他识别人的内心,他却不想生事,径直走向柜台,捧起那本账本放在王伦面前,南山客栈自本掌柜执事以来,来往商客共四百三十七人,亡命于此的一共三百五十六人,先用蒙汗药迷之再夺其命与钱财,王伦头领可是想做第三佰五拾七人。

      他叫的是头领,如此随随便便的认了头领,却不知是否心里真有什么概念,一双慧眼再是明亮却不过只能看破别人肩上所负的红尘,终究看不破自己。

      王伦提了酒瓶起身便走,朱贵在他身后淡淡地说,我是南山酒店掌柜,旱地忽律朱贵。

      王伦停脚,侧脸轻笑,久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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