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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悦莹篇(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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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是个灿烂的晴天,早上起来,童雪早已经起来了,坐在花园里又在研究设计图。我走过去,却看到她有些心不在焉,眼睛不知道盯着什么地方,我都到桌旁坐下来她都没反应,看来早就已经神游万里了。
我伸出一个巴掌在她眼睛前晃了晃,她才猛然回过神,对我勉强笑笑,说:“早。”
我故意没好气地说:“早什么早啊,你发什么呆呢?又在想你家禽兽啊?”
这段时间我很喜欢这么逗她,她也早就习惯了,每次都会佯装嗔怒地跟我顶嘴,可她骗不了我,因为我总能看出连她的眼睛都在笑。
今天她一反常态地没矢口否认,低下头沉默了一小会儿,忽然抬头笑着对我说:“今天是他出狱的日子。”她笑得那么灿烂,虎牙都露出来了,可眼里有好像是含着泪,我懂得她的心疼,歉疚,喜悦,思念。我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抱了抱她,她伏在我的肩上泣不成声,半晌才抽噎着说:“他一定受了很多苦。”我拍拍她的后背,轻声安慰她:“没事了,都过去了,没事了。”
她重新抬起头,擦干眼泪,笑着对我说:“是啊,都过去了,我应该开心的。我就是觉得心里不好受,他为了我真的牺牲太多了。”
我轻轻推了她一下,说:“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圣母范儿啊?要我说,是他对不起你在先,他从前那样对你你忘啦?他心甘情愿为他自己犯过的错赎罪,说明他有担当,值得你托付。你何必在这里难受,跟自己过不去呢?”
童雪分辨说:“其实他从前那样对我,他比我更痛苦,当年要不是我爸……”
我打断她:“行行行,你就别再想这些上一代的恩怨了好不好?整个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再说了,莫绍谦肯为你做这些,不就说明了,他已经放下过去,选择重生了吗?既然决定爱了,就不要拿那些不能改变的东西来为难自己的心,你家禽兽可不是为了让你内疚才自首的呀,傻瓜!”说到这我简直有些气急败坏了,看着我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她倒扑哧一声笑了,拉着我的手,满眼真诚地说:“谢谢你,悦莹。我觉得好多了,你说得对极了,我们干嘛要用那些已经过去了的恩怨跟自己为难呢?我想通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胡思乱想,自寻烦恼了。”
我看着她,欣慰地笑了。
这时身后响起一个很飞扬的声音,“真是姐妹情深哪,连我这个大男人都快感动哭了哟。”能这么厚颜无耻地偷听我们说话还这么嚣张的,自然不会有别人。回过头果然看到陈瀚宇那张极其欠扁的脸,得意洋洋地站在不远处瞧着我们。
我还没还嘴呢他又开口了,“我说两位小姐,一大早的你们在这又哭又笑的干嘛呢?好歹注意一点影响啊,这里可是花园,邻居们要是看见了该怎么想啊?要是当作你们脑子有点小毛病就算了,可万一来个较真的,投诉我虐待妇女,我可是百口莫辩啊!”
他那张嘴从头到尾就没冒出过一句好话,尤其是听到“妇女”二字,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嚯的一声站起来,“你说谁妇女?你才妇女呢,你全家都妇女!”
这个败类竟然还在那里笑,大概是笑我张牙舞爪的样子太不淑女,我简直恨不得撸撸袖子冲上去踹他一脚。这家伙总是能很容易就惹得我炸毛,当初童雪说他嘴欠,我还没当一回事儿,因为斗嘴很少有人是我刘悦莹的对手,想当初我还是校辩论队的一辨呢。如今看来,倒是我轻敌了。
不过也是,多年跟莫绍谦混一块儿的人,能指望他有多少口德?想想那个禽兽的毒舌,我算是明白了,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天下乌鸦一般黑!
莫禽兽啊莫禽兽,你交的都是一帮子什么朋友啊?
回过头,看到童雪竟然也在那里笑,我更加郁闷了,没好气地问她,“他笑得二百五兮兮的是他抽风,你笑什么呀?他可是也叫你妇女的!”
童雪赶紧抿抿嘴,一本正经地说:“没什么,没什么,我不笑了。我们别理他,去吃早餐吧。”我赶紧点头,挽着她的手,瞪了陈瀚宇一眼,扬长而去。
他竟然还好意思大摇大摆地跟在我们后面一起进了餐厅!我真的有种想拿把尺子量量他的脸皮有多厚的冲动。
不对,这里本来就是他的家,还不是他想到哪儿就到哪儿,好像不能说明他脸皮厚呃……
意识到这点我很郁闷,捏着叉子对着盘里的吐司,想象着这就是他那张俊脸,我戳,我戳,把你戳成陈大麻子才好!
我愤愤地瞥了对面的人一眼,他装作看不见我手上的动作,很淡定地在喝他的牛奶,察觉到我在看他,他甚至还咧嘴笑了笑,举了举手里的杯子向我致意,我不屑地侧过头,哼,谁理你!
童雪又在那里笑了,好吧,本小姐是很幼稚行了吧?你爱笑就笑个够好了,还是我的好姐妹呢,真不够意思。
吃过早餐,我就和童雪一起进了书房,开始我们的工作。留给某人两个背影,他要是知趣大概能看出我们的背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请勿打扰”。
对着一栋别墅的设计图研究了半天,我们总算是得出了一致的意见,放下铅笔,我满足地伸了个懒腰,一抬眼却看到书桌上摆着陈瀚宇的照片,应该是去海边度假时拍的,戴着副墨镜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很短很短的一瞬间,我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这个时候陈瀚宇那个败类在干嘛呢?
这个转瞬即逝的念头一下子就不见了,我的心却忽然有一丝丝的乱,就好像是一片叶子落在水面上,很快便沉没了,可是落叶砸出的那么一点点的涟漪,轻轻地,静静地,荡漾开来。
我忽然有些烦躁,觉得有点气闷,就从书桌前站起来,对童雪说:“天有点闷,我们出去透透气吧。”童雪摇摇头,说:“我再把这个角落完善一下,你要是觉得闷了就出去走走吧,我一会儿就下去。”我说:“那好,你别看太久,注意休息。”她点头,我打开门走了出去。
出来感觉果然好多了,魏玛是个气候宜人的城市,已经是夏天了,但感觉还是很清爽,清风阵阵,我不由得心情大好,信步朝花园走去,一拐弯却看到陈瀚宇坐在我们早上坐的位置,背对着我,一动也不动。
他今天穿着一件深蓝的T恤,卡其色长裤,长手长脚,看上去很休闲,也很年轻。我盯着他的背影看,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想,刚想悄悄走开,他发话了,我怀疑他是不是后背上也长了眼睛。
他一张嘴还是那么欠扁,“别走啊,尽管欣赏,我不收你钱的。”这个自大狂!他当他是谁啊?还欣赏呢,臭美!
正想顶嘴,他又说话了,语气竟透着一丝难得的认真,“既然出来了就过来坐一会儿吧。”就因为他罕见的一本正经的语气,我也就罕见地没还嘴,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了。
他眼睛一直盯着不远处湖边的几盆兰花,这时候移转视线看了看我,说:“兰花谢了。”
而他那一刹那的语气,竟是说不出的惆怅。
有那么一会儿,我怀疑是不是我听错了,这太不像他平时的风格了,我还是更习惯他那副漫不经心、不可一世的样子。这样的他,让我感觉好像是面对着另外一个人,一个让我觉得陌生的陈瀚宇。
而他眉眼低垂,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这男人眼睫毛比我的都长,我还偷偷怀疑过他是不是用过睫毛膏。他的表情是淡淡的,鼻梁很挺,嘴巴微微抿着,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这样的他,竟然让我觉得是落寞的。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一转不转地看着他,他回过头去,依旧看着那几盆已经凋零的兰花,说:“我还记得,以前凌芷最喜欢的就是兰花。”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凌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