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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思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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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掉电话后,我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今天是5月18日,离6月27日还有40天,莫绍谦入狱已经27天,还有33天出狱,也就是说,他出狱后一个星期,就是他33岁的生日。
一切,都来得及。
我坐在湖边的长椅上默默出神了好一会儿,此时已是傍晚时分,斜阳的余晖把湖面染成明亮的金色,也笼罩着草坪上谈笑宴宴的人群,空气中飘着诱人的香味,我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对周围的一切都恍若不见。
陈瀚宇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在我旁边坐下来,说:“童雪,你怎么不过去啊?在想谁呢?”我注意到他问的是“在想谁”而不是“在想什么”,忽然有些心慌,嘴硬道:“没有啊,我哪有想谁?你家挺不错的,景致很好,我看看风景而已。”他笑笑没说什么,我心想:我在想那个冒充过你的人,不过当然不能让你知道。想起“冒充”事件,我又忍不住想开溜了,寻思着用什么借口——说我饿了要去吃烧烤?不行,他会叫我“吃货”;说我累了,不行,在这儿坐了半天显然不会累;就说要去一下洗手间吧,这个他总没话说。刚打定主意想开口呢,一下子就被陈瀚宇识破了,他有些无奈地看着我,说:“我有那么可怕吗?你怎么每次一看到我就想开溜呢?还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见我?”我吓了一跳,这都被你看出来了,陈先生你不是会读心术吧?我做什么亏心事了吗?好像没有吧,冒充他的是莫绍谦又不是我,要心虚也应该是莫绍谦心虚才对啊。这样一想我果然有底气了很多,站起来对他一笑,说:“哪里,是你想太多了,我去吃烧烤了,嘿嘿。”没等他那一声“吃货”出口,我就赶紧转身走了。
走到烤架旁,刚才的好胃口却消失了。或许是回忆让我有些伤感吧,我有些食不知味,看着手里的一串烤好的鱼排,心里涌起一种腻烦的感觉,胃里也微微有些不适。我放下鱼排,拿起另一张桌子上的水果沙拉。
忽然,我心里一动。
来德国这段时间我始终不得闲,一直没注意到以前一向准时的例假一直没来。我拼命回忆,上一次例假是什么时候。当时我不舒服,悦莹还把她的暖宝宝给我用,也就是说那是我拿着合同去找莫绍谦之前的事,我在莫绍谦身边呆了整整一个月,回来后不到半个月我就出国了,现在我来德国已经一个月了,也就是说,距离上次例假已经有至少两个半月了。
难道是又有了?我的心一下子全乱了。
不是没有欣喜,毕竟我现在心甘情愿地爱着他,一想到我的身体里孕育着属于我们共同的小生命,我就有种说不出的感动。但这实在是出乎我意料之外,虽然我已经认清自己的心,但我一时间并不能确定这份爱是否有足够的勇气来承受一个新生命的重量,而他现在还在高墙之内,他怎么想,我心里也没底。一时间真是千头万绪全都涌上心头,我什么也吃不下了,放下沙拉转过身,就看到陈瀚宇站在长桌的另一端,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我没心思去琢磨他的眼神,走过去跟他说我还有点事,要先回去。大概看我的脸色不是很好,他没多说什么,只是问我要不要他送我回去,我婉拒了。我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来好好理理我脑海中充斥的那些东西,这种时候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任何打扰。陈瀚宇也没坚持,只是叮嘱了一句路上小心就回到人群中去了。
我住的学生公寓在学校的最东边,离陈瀚宇家有大概半个小时的路程,我一个人慢慢往回走,回到公寓已经是暮色四合了,我爬上四楼,取出钥匙打开门,屋里有点暗,只有依稀的暗淡的天光从落地窗透进来,很静,我甚至听得到卫生间传来的滴水声。
在这漫漫远方,陌生的城市里,终究没有一盏为我而亮的灯火。
我关上门,没有开灯,就这样倚在门后,静静地站了很久。
良久,我轻叹一口气,走进厨房为自己做了简单的晚餐,虽然我并不太饿,但为了那个很可能存在的宝宝,我也必须照顾好自己。
一切收拾停当后我走进卫生间,泡了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然后爬上床,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开始静静地思考。
这个孩子我是一定会留下的,我和莫绍谦的这一段爱恨纠缠,实在是太过复杂,我们有无数的理由彼此怨恨,到头来却宿命般的彼此相爱,相爱却赶不上相守,如今我们只能就这样守着沉沉的爱与牵挂,隔着千山万水,隔着千辛万苦,两两相望。
在METOO里含着泪对他说出那样一番刻薄伤人的话之后,我曾想过,这样也好吧,我和他的开始就是那样不堪,这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孽缘,就这样也好吧。斩断他的最后一丝想念,我想他从今后会真的纯粹恨我,然后再不用在矛盾中记起我。
可是接下来的事态再一次让我心如刀割。
他竟然会去自首,那样骄傲,那样霸道,那样冷酷的一个人竟然会把自己往大牢送。我才第一次明白,他有多爱我。
他是如此的敢爱敢恨,相形之下,我是多么的天真懦弱。谁的话我都相信,什么事我都逃避,躲来躲去到最后,还拒不承认他早就不留一丝余地地占据了我的心。直到得知他自首的那一刻,我才真正下定决心,去正视这份心底深处我一度避之不及的沉甸甸的爱情。悦莹说得好,爱就爱了,管他呢?在爱情里我们都应该勇敢一些,如果可以爱的话,为什么要去恨呢?
情到深处人孤独,好在,我终于懂得了他的孤独,更愿意用我的余生,解救这份孤独。
凌晨两点,我终于抵挡不住阵阵袭来的睡意,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7:28。我也睡不着了,今天是周末,我并不着急起来,就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回忆着昨晚梦里的那双温柔起来几乎将人溺死的眼睛,微微笑起来。
原来,禽兽的温柔才是这世上最诱人的毒药,因为如此罕有,所以格外珍贵。而我,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心甘情愿地,无可救药地,中毒。
八点整,我起床,梳洗完了,吃过简单但不失营养的早餐后,我拿起包出门,看了一下手机,还不到九点。
我先去邮局办了些该办的事,然后就去了医院。
拿到意料之中的结果时,我心里很平静,夹杂着淡淡的喜悦和忧伤。确认之后,我的第一个想法是:如果你在就好了。
莫绍谦,你不会知道,就在这一刻,我有多么的思念你。
走出医院的大门,我站在门外的花坛边,闭上眼,抬起头,让初夏午后的阳光温柔地洒在我的脸上,曾几何时我将阳光视作我的救赎,而如今,我已将它视为我的庇佑。请您,一定要佑护我们的孩子,照亮我和莫绍谦的爱情,请您,在不远的将来,温暖我们,如同一支童话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