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至贪欢阁宿将军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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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中，天策夫人询问公主可有特别想去的地方，一个名字立即在龙真脑中闪过，可她吱唔半天，就是说不出口，看得叶轻男在一旁皱眉，忍不住道：“公主在畏惧什么，难道这乐安城中，还有我们不敢去的地方？”
好大的口气，绿纱撇撇嘴，叶轻男倒没跟她计较。
看一眼天策夫人，龙真终于鼓起勇气道：“我想去贪欢阁……”
洛惊群蹙眉，龙真心中暗叫不好，唯恐夫人将她看轻，正要反悔，却听夫人不确定道：“东市的那家青楼吗？”
不到小半个时辰，马车已经停在贪欢阁楼前。
下了马车，龙真低头看看一身裙装，再一次问道：“就这样进去吗？”
叶轻男笑起来，“公主又何需忐忑，不过是家妓院罢了。”
是啊，这种迎来送往的地方，只要银票一亮，又有谁会拦着呢？管你是男是女，肯花钱的便是贵客。
大把金叶子撒下去，在众多好奇的目光当中，龙真四人被客客气气领进三楼一间华房。
女客罕见，却也并非是绝无仅有，曾经也有过几位大胆妄为的富家千金进门参观，领路人见多识广，体贴问：“贵客们是只要些酒菜，还是再叫上几个姑娘作陪？”
龙真看着天策夫人，夫人却示意由她做主，于是她清清嗓子，故作从容问：“听说你们这儿有位胭脂姑娘？”
“哎哟，可不巧了，胭脂姑娘今天没在，要不再点别的姑娘吧？”
龙真冲着胭脂而来，不料人却没在，一时间好不失望，正要作罢，但转念一想，又让随便找两个姑娘过来。
绿纱初时只当公主好奇心盛，并未将其作为放在心上，然而等贪欢阁的姑娘一到，却听她三句话里，至少有两句不离胭脂，不禁觉得几分奇怪。
此时，龙真心里也满是不解，在三哥形容中，那胭脂姑娘应该是热情明媚的模样，可到了贪欢阁两位姑娘口中，头牌胭脂却是极冷漠高傲的脾性，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反差？
她存着这个大大的疑问走出贪欢阁，两位作陪的姑娘还在门前挥手，“小姐慢走，有空再来！”
姑娘们自然希望龙真再至，只要求坐着聊聊天，出手又阔绰，这样的“嫖客”，还能上哪儿找去？
绿纱抬头看天，“小姐，这就回去了？”
虽然已经到青楼见识过一番，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马上要回去，心里总有些不甘愿。
龙真何尝不觉得遗憾，只是还不回去，天很快就要黑下来，若父皇一不高兴，没准以后再也不能出来。
洛惊群心中了然，直接吩咐道：“阿男，你去宫门传个信，就说公主今晚不回皇宫，在大将军府过一夜。”
龙真闻言惊异，眼里却全是惊喜，“可以吗？”
洛惊群笑答，“当然。”接着又道：“公主已经不小，该懂得自己拿主意才是。”
从前总是哥哥们拿主意，后来又有沈娘娘，龙真早已习惯于问“行不行”，“可以吗”，现在天策夫人却告诉她，要学会自己拿主意。忽然之间，心底仿佛“咔哒”一声微响，有什么东西悄然打开来。
让叶轻男坐马车回朱雀门，洛惊群带着公主和绿纱徒步而行。
大将军府在城西，距离东市不近，再加上三人步速缓慢，快走到的时候，夜幕已然降临。
一路上，龙真见闻颇多。
小巷中，菜农摆好地摊，小声叫卖自家种的新鲜果蔬。大街角落，偶有衣衫褴褛的行乞人，眼神复杂地望着在前方经过的锦帘方轿。糖铺门外，孩童哭嚷着要一块桂花糖，可他的母亲，只能狠心硬把他抱走……
洛惊群平静道：“即使富足如天子脚下，光鲜表面下，总还有暗淡辛酸的另一面。”
她没有说太多，很多东西，应该交由公主自行去思考。
龙真的确感触良多，不过待行到清静路口，遥遥看见大将军府的朱门红灯，心中已只剩下无休止的忐忑，还有……丝丝无法抑制的兴奋。
这里是大将军府，是有大将军在的地方……
心绪复杂地走进门，却听管家对夫人禀报，大将军去了城外军营，今晚不回来过夜。
缩紧的一颗心骤然松懈，然而又隐隐有几分失落，龙真默默看着大将军府内的一砖一石，心事无法对人言语。
客房很舒适，但到底难以入眠。夜半，龙真披衣而起，提一盏暖灯，出房随心缓行，宁静中，心绪才渐渐安定。
却在府中迷路，沿途又不见人，绕到最后，闻声行至一处小院。
是天策夫人在舞剑。那把大将军也舞过的竹剑。
朵朵青花八方开遍，泠泠剑音忽近忽远。
如果说竹剑在大将军手中是一棵磅礴稳重的参天神竹，那到了夫人手里，便成为一片轻薄灵动的流光长叶。
她动作极快，招式转换间完全难辨细节，只能看见一道窈窕身影挟片片至美青华四方飞掠，上一刻还现于上空，下一刻又已在地下旋出百十剑花，数疾一缓，凌厉中隐现柔软，恰如其两道长眉，傲丽得叫人不敢直视，却又始终移不开眼睛。
龙真看呆了，眼前忽然生出幻象，如见另一道男子身影在一旁与夫人呼应，她越看越觉痴迷，越看越觉羞愧难当。
若从前是痴心妄想，那到此刻，便真正只余痴心，不敢再有妄想。
立身许久，她悄然离去。
片刻后，洛惊群收剑回身，看着院门方向，神情似有所思。
次日，在天策夫人的陪同下，龙真去西市逛了一个早上，正午又回到大将军府，饭后稍作歇息，接着便真的要回皇宫去了。
在马车上和夫人道别时，龙真心中几番不舍，她不舍得这座处处有他气息，却没他在的府邸，也不舍得他心爱的夫人。
龙真是真心喜欢天策夫人。很奇妙，沈贵妃年长她六岁，像她的姐姐，夫人年长她十二岁，却反而更有朋友的感觉。
至于绿纱，对洛惊群则是畏惧居多，那双眼睛太通透，似乎能直直看到人内心深处。她有心病，却不愿被良医断症。就一直病着好了，无法扭转的人生当中，伤病或许能充当死水中的微微波澜，总是聊胜于无。
印有大将军府标记的马车开动，平缓驶向朱雀长街。
同一时分，乐安城的秀才们纷纷再度朝贡院涌去。上回是赴考，而今天，是去瞧瞧此后一段时间的心情，欣喜若狂或沮丧不堪，喝庆功宴还是闷声酒。
放榜了。
若得中举人，明年三月便能参加会试，否则，又得投身至埋头苦读的日子。
午岁从容而行，方向与人流相反，谁中了举人，谁失意落榜，从来就与他无关。
走到朱雀街，一辆马车缓缓而来。依照规矩，行人都要避让朱雀街上的车轿先行，因为这是一条官道，无官职在身，寻常人家的车轿是不敢占道的。
午岁却没有躲避一边，脚下步调更毫无停止的趋势，他忽然很想知道，要是中书令的儿子挡着大将军府的马车，会如何？
并非是对大将军府有什么意见，他只是单纯的想知道，会如何？他只是单纯的想让中书令不顺心。
马车却忽然在前方停下，一只莹白的玉手从门帘后探出，无由来的，午岁心间一动，微微眯眼盯紧，却见是一个陌生的蓝衣女子从车上下来，走进路边一家点心老铺中。
自嘲一笑，他没了找茬的心思，缓步穿过朱雀街，很快便消失在白墙黑瓦之后。
待绿纱打包完点心回来，龙真吩咐车夫继续前行。
进到雪华宫，三皇子龙宥早已经等在屋中。
他面有不平色，“父皇偏心，只让你出去！”
龙真“哼”一声，佯怒道：“怎么，只许你占尽母后疼爱，就不准父皇偏心我了？”
龙宥闷闷坐下，委屈道：“小真，你也知道三哥有多想出去。”
递过还半温热的点心，龙真心里想到胭脂，那个似乎有两种面目的青楼女子，犹豫一下，她还是告诉龙宥，“我昨天去了贪欢阁。”
“真的！”龙宥吃惊，复又兴奋，“那你有没有见到……她，她可还记得我？”
“她不巧没在。”龙真摇头，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把听来的话告诉三哥，反正只是一个梦，能完美些，自然最好。
龙宥立即换上失望神色，手里糖糕几乎被捏碎，犹不自觉。
黄昏时分，皇帝把公主喊到了清心殿一起用晚膳。
仔细问了公主在宫外的经历见闻，沉吟片刻后，皇帝竟告诉公主，从今往后，允许她每月出宫三回，只是一定要按时归来。
龙真大喜过望，高兴得连饭菜都吃不下去了。
如果没有意外，公主明年就会出嫁，成婚后，总要离开皇宫，皇帝作出这个决定，其实是想让她早些熟悉宫外种种，以免日后一时间难以适从。何况在皇帝心目中，这个宝贝女儿虽然偶有妄为，但总归是乖巧听话的，他很放心。
当然，要是皇帝知道公主一离宫便跑去青楼，也许就不会这样以为了。幸而是天策夫人陪同，他很安心，并没有派人跟去保护，而龙真自然也不可能告诉他这一出，只以酒家浅浅带过。
自个儿得了恩典，龙真也不忘宫中两个哥哥，又替太子和龙宥向皇帝说情。皇帝略一思考，答应了太子也和龙真一样待遇，然而对龙宥，却是说什么也不允许。
“你三哥一旦离开皇宫，再没人能管束，说不准就跟城里的那些跋扈子弟一个模样，朕能放心他吗？”皇帝蹙眉，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不过他没打算告诉公主。
身为皇子，且未成婚，再荒唐，也不能跟青楼女子扯上关系。
见父皇态度坚决，龙真无计，只能作罢。
不过一想到以后也能光明正大迈出宫门，她又欢喜得眉开眼笑。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至贪欢阁宿将军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