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将军剑指夫人横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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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主满是期待的注视当中，一道人影终于出现在石径的尽头。
他身形高健挺拔，既不同于寻常武将般壮硕，也不似文弱书生般单薄，而是处于两者之间，英伟之余，又不显得粗犷。
并不是十分突出的相貌，只是轮廓较之一般人更加硬朗，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得叫人吃惊，白是天山顶的雪，黑如深冬里的夜，灼亮之中，仿佛静静包揽俗世风云。
他从容不迫地走到石台正中，向皇帝行君臣之礼，态度恭敬，举止却不拘泥于细节。
龙真看在眼里，心中好一番赞赏。
皇帝展眉一笑，“景疏来迟了，罚酒！”
立即有人托盘上前，林景疏却不去拿盘中酒杯，而是一指勾起了琉璃酒壶，一抬手，一仰头，满壶烈酒淋漓尽倒。
“好，大将军好酒量！”
众人纷纷抚掌叫好，龙真默默，只觉得此君占尽世间豪情。
待林景疏入座，太子发问：“大将军向来与夫人形影不离，怎么此刻不见夫人同行？”
林景疏一笑，“皇后知道我们过来，急着把群儿先叫了去说话。”
群儿……龙真在齿间默念，心想大将军人前亦如此亲昵地称呼妻子，夫妻二人应是十分恩爱。
她顿时又很想见一见天策夫人，这位大哥口中的“玄国第一奇女子”。
只是过了许久，始终不见再有人入宴。
此间，林家父子与在座众人谈笑风生，不时提起的北境风土与战场上的惊心动魄，听得龙真几番入迷。山风似乎挟着沙粒从北方吹来，杯光犹如凝成刀锋在桌上发亮。她心中首次生出了对乐安城外世界的强烈向往。
到酒酣肠热之际，皇帝忽又忆起陈年旧事，感慨道：“九年前，正是在这翠微行宫当中，祁王兴兵，围山作乱，漫山遍野的叛军，铺天盖地的血光……那场景，朕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这个话题过于沉重，一时间没有人接话，场上顿时一片安静。
皇帝也不在意，话音一转，指了指不远处的林景疏，“那年你十八岁，大好年纪，多少人趁乱逃跑了，你却带着一群侍卫，死守在低光殿门前浴血奋战。朕坐在空荡荡的大殿里，看着你以一敌众，挥刀挡箭，血顺着衣摆阵阵滴落，心想，若这是我的儿子，那该有多好！”
皇帝这话一出，场上更是静默。
龙熙握紧了掌中酒杯，提醒自己到：父皇醉了。
而太子，再看向大将军的目光之中，明显又多了几分敬佩。
至于龙真，她原先只知道林将军曾在青绵山上有救驾之功，却是头一回听闻当时险况，心中一时泛起波澜。
倒是龙宥，自从被禁足以来初次出屋，人老实了不少，什么也不管，只顾着埋头吃喝。
最后还是林景疏打破沉默，他握着酒杯磊落而起，朗声对皇帝道：“凡大玄百姓，无不是陛下的子民！”
“好！”皇帝一杯饮尽，气氛这才重新活络起来。
皇帝又看向林景疏，含笑道：“不过话说回来，景疏，你也得感激朕，要是没有当年护驾重伤一事，指不定你现在还得天天往南郊跑！”
明白皇帝意思的人，闻言大笑起来。
林景疏也笑了，“不错，臣的确要感激陛下，成就了臣的一场姻缘。”
这龙真就听不懂了，只能在心中默默记下，等过后再好好打听。
“除了大好姻缘，朕还要送你一样宝贝。”皇帝说着招招手，随即有太监双手捧一长形木盒出来，走到林景疏桌前。
连皇帝都说是宝贝，那得是什么东西？众人的好奇心纷纷涌到了嗓子眼，引得个个都忍不住引颈以待。
林景疏也有些好奇，以往多年来，陛下每次赏赐他，都只说“朕有东西给你”，“宝贝”，那就应该真的是宝贝了。
在众目期待中，他打开木盒，盒子里，一把竹剑，不，也可以说是一片长竹，正静默而卧。
拿在手中，看着瘦长而简陋的剑身，林景疏仿佛看到了一片未加修饰过的细长竹叶，和山中千千万万的植物叶片一样，在月光下朴素无声。
有人错愕道：“这……这可是哪位名家的收藏？”
因竹子坚韧有节，故世间一直有藏竹之风，寻常藏家收一些名贵好看的竹筒，至于个中痴迷者，犹以书画名家为甚，则进一步追求各种千奇百怪的竹器。
在各种竹器中，竹剑只称得上平平无奇，若真是宝贝，那便应该是指出身——哪位名家的藏品。
可送这样的东西给大将军，难免有些……不伦不类。
除了少数几人，没人能看出大将军心中激荡。
在盒子一打开的时候，他便已经强烈感受到，此物不凡。
神品兵器，重气不重形，重势不重质，而这把竹剑，在拙朴外表下，正淡淡发散着无匹气势，如绝顶高手击出致命一招前的沉默酝酿。
此等神兵，收敛已久，一朝重出，理应开天破地，直指日月！
心神一荡，林景疏持剑跃出，落到石台正中空地，翻手已扬起阵阵青影。
林将军在舞剑！龙真一下子看得目不转睛，众人亦多是如此。
随之而起的，是太子恍然大悟的清晰话音。
“此剑无名，经历不详，传说中乃取材自西方千年神竹。神竹千年一现，则神器千年一出。”
此时林景疏手腕一转，剑身旋出澹澹青华，如风如雾，众人似观千丈翠竹在月光下拔地而起，以雷电之势，直冲云天。
“待我大玄开国，太祖皇帝在前朝皇室中寻得此剑，因信奉不破不立，太祖欲摧而毁之，曾以利刃削，重斧劈，又命烈焰焚烧，壮士力折，百计齐出，竟不能损之分毫。”
长臂缓摆，竹剑在大将军手中漾出青波绵延，如水如云，众人似睹翠竹昂然敌风直身不屈，其魂傲然，万叶振响。
“此后，太祖将它封于高阁之上，欲以黑暗禁锢挫其倔强，太祖去后，此剑一直无人问津，不想今日父皇让它重新出世。”
皇帝微笑，“百折不挠当为神器，神器如同贤才，应该在世间建功立业，藏之又有何益？朕思来想去，便唯有景疏夫妻二人能配此剑。”
脚力缓转，林景疏闭目，随竹剑一同，在黑暗中茫然四顾。
龙真看着大将军舞剑，又听得太子一番讲述，心中早已是激动万分，此时终于不能强忍，猛一下离座起身。
就是在她站起来的一瞬，剑尖如闻敌情，兴奋轻颤，林景疏双目一睁，长身紧随长剑之后，以追云逐电的气势朝龙真掠去。
众人大惊，龙真更是呆滞不能言语动弹，她定身原地，脑中一片空白，此时此刻，这世间一切成空，唯剩下一抹竹青，以及大将军一双如含风雷的眼睛。
她肝胆惊骇，她失魂落魄，她醉心莫名！
皇帝虽知悉林景疏武艺高绝，此际仍忍不住暗暗惊心，口中却安慰公主道：“真儿安心，景疏不会伤你！”
眼见剑尖直抵公主眉前一步之遥，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艳丽红影快如流云般从天而降，斜身插入，径直拦在龙真和竹剑之间。
龙真只觉一抹艳红忽然遮天，而其余人，却目睹了红衣女子一现身，大将军如在梦中听惊雷骤醒，以快至无形的速度，将手中青影强行收回身后。
大将军微微一笑，双目中漫上一抹罕见柔情，“群儿，你来了。”
天策夫人却不理他，只朝皇帝一拱手，高声道：“陛下，愚夫方才被神兵带入痴境，惊扰四座，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早已松气，挥挥手，宽仁道：“公主平安无事，又何罪之有？”
一旁，龙熙心中巨震，差点误伤公主，竟如此轻易饶过，父皇对林家将军是何其宠爱！
得到皇帝赦免，天策夫人又侧首，朝身边恍惚少女温声道：“也请公主见谅。”
龙真才从惊骇中稍稍回过神，与身前女子四目一触，瞬时又是震动万分。
那是如何才能生就的一双眉眼！
黛黑长眉斜飞入鬓，眉形凌厉眉梢怀柔，滔天傲气中温婉点缀，似有柳花点点绽放剑尖。眉下，一双剔透乌瞳似凝尽深潭，盈盈流丽中清冷渗出，如乍暖还寒时节，高云在天，从容清醒睥睨世间。
这一堂眉，这一双眼！
龙真如被摄心夺魄，再入呆滞，天策夫人也不理会，只跟皇帝一声告退，直接纵身而去，林景疏见状立即紧随，夫妻二人转眼间已消失无踪。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将军剑指夫人横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