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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胭脂引诱公主期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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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青绵山下,由于没了三皇子的近侍带路绕开关卡,龙真只能从正路上山,又因山下守卫不认得公主,不敢轻易放人入山,需派人到行宫请示,这样一弄,结果龙真这次“出逃”,算是彻底的暴露了。
但她不管,她只想亲眼看一看那个人。
“公主,现陛下正在见天策大将军,公主还是先回听风小馆稍作休息,再想想待会儿该如何让陛下别生气才是。”俞新叹气,又有些想笑,“奴才看公主的裙子脏了点,公主记得要换一身干净的再过来。”
他果然在这里。
龙真原想直接等在低光水榭外,可听了俞新的话,低头一看,阔袖和裙摆处的确染上点点尘泥污渍,忙带着绿纱回听风小馆换一身衣裳。
再返回低光水榭,却见屋门大开,龙真忙问门前俞新,“林将军还在里边?”
俞新答道:“陛下体恤大将军车马劳顿,不忍长留,让大将军先回府休息,等过几日再来……哎,公主,陛下正要见您呐!”
龙真不顾俞新提醒,提起裙摆快步追出,她真的很想见林将军一面,那个战功赫赫、气贯长虹的男子,多年间虽素未谋面,却一直是她心目中有关英雄好汉的全部幻想。
然而最终只追得一个遥远的背影,隔着一池碧波,龙真怔怔地望向对岸那道步履从容的颀长身影,心中好不失望。
不过她很快又打起精神来,心间默念:一定会有机会的。
许是刚见完大将军,心情颇佳,回到低光水榭,皇帝并没有十分严厉地数落龙真,只是象征式说了她几句,末了话音一转,问道:“龙宥呢,是不是和你一道回来?”
心跳一漏,龙真还想掩护,心虚道:“只有我溜出去了……三哥……三哥大概在睡午觉吧!”
“哼”,皇帝看着公主,没说话,可那了然于胸的神情,分明在说:你们几个,为父还不知道吗?
龙真无计,只好和盘托出。
等到龙宥从墙洞钻回行宫,夕阳已经彻底隐没在山峰之后。
他倚在太监身上,步子歪斜地走入屋中,正欲回床埋头大睡,却忽觉身边人一闪,身子一个踉跄,他还没开口骂人,一道从小到大的都畏惧如虎的声音先传入耳中。
“你还知道要回来?”
顿时酒醒,僵硬一转,龙宥结巴道:“父……父皇。”
闻得阵阵酒气,皇帝眉头一皱,不悦道:“说吧,今天又上哪儿去了?”
龙宥颤声道:“就在城东闲逛……”
一拍桌子,皇帝发火,怒道:“朕派人悄悄在城东找了个遍也没瞧到你的影子,还敢撒谎!”
他再不理会龙宥,直接问与龙宥同出的太监道:“你说。”
太监哪敢瞒皇帝,马上哭丧着脸,一五一十地招了,“殿下去了贪欢阁。”
“嗯?”皇帝听着有些耳熟,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太监哆嗦道:“里头全是姑娘……”
哦,是那间乐安城最有名的青楼,不少贪官污吏就是在那儿被捉的。
“好啊!”皇帝怒不可遏,立时喝令三皇子禁足,即日起不许再踏出这屋子一步,又让人拉太监到屋外打五十杖,打完扔去惜薪司搬柴炭,再也不准回来服侍三皇子,最后沉着脸拂袖而去。
三皇子不能出屋,旁人却可以进屋看他。次日,龙真一早来到。
见了妹妹,龙宥郁闷道:“不公平,大家都出去了,你只挨骂几句,我却要禁足,绿纱也只是罚俸,我的人却给打发到惜薪司!”
“还说呢,昨天是谁把我丢大街上?”龙真在他身边坐下,接着几分怕羞,几分好奇道:“听说三哥去了那种地方?”
龙宥瞬间苦脸,“怎么你也知道了?我不过进去坐了会儿,可不准乱想。”
青楼,这种酒色缭绕之地,在未曾涉足过的正经人家心目中,似乎永远象征着放浪与罪恶,但同时,它又何尝不像一个妖娆隐绰的背影,勾着人的眼睛和心,充满了无法忽略的诱惑?
龙真央龙宥细说,龙宥禁不住她的软磨硬泡,便头头尾尾全都告诉她。
原来,昨天到了东市,没走多远,一泼甜酒忽然从天而降,莫名其妙浇了龙宥一身,他生气抬首,却见身旁一幢精美楼房三层的一扇窗户中,一名身着粉色纱衣的妙龄女子,手里捧着个和她的手一样莹白的瓷碗,嫣然一笑后,软声喊他,“抱歉,不慎洒了公子一身酒水,还劳公子上楼,由奴家替公子更衣。”
好轻佻的女子,龙真眉心微蹙,心里又是十分好奇,赶紧催促龙宥继续说。
“我当时也不知是怎么的,好像被她的声音给勾住了一样,依言从侧门上去,那会子,根本不知道那儿就是贪欢阁。等到了三楼,马上有人将我引进一间房,泼我酒的女孩子就在里边。”
“女孩子?”
“对,她大概只比你大一两岁,可那模样……”龙宥使劲想了想,到底找不到词,便只笼统形容,“不是顶漂亮,可就是能让人看着移不开眼睛。”
说到这里,他稍稍失神,脑中又浮起了那张热情生动的脸,等被龙真推一下才回过神来,继续说下去。
“她叫胭脂,真美的名字。我们就在房间里,喝酒,聊天,一眨眼就到了傍晚。”
龙真打岔,“不是让你上去更衣吗?”
“对。”龙宥一愣,“你不提起我都忘了,没更衣,坐着坐着衣裳都自己干了。”
龙真又问:“那你们都聊些什么?”
以往她找三哥说话,三哥嫌她幼稚,总是爱理不理的,那个胭脂姑娘不过只年长她一点,这两人能聊到一块吗?
“我们聊了很多东西。”龙宥显得有些兴奋,“原来胭脂姑娘也喜欢吃各种小食物,她甚至还会做!那些步骤讲来,听得我嘴里痒痒的。还有,她和我一样爱寻乐子,有些小把戏我可从来没听过!你知道怎样能喷火吗?我告诉你,其实很简单……”
“等等!”龙真听着听着,突然间想到一个问题,她古怪地看着龙宥,问他,“三哥,你是不是……喜欢胭脂姑娘?”
龙宥一下子沉默了。龙真见他这幅模样,显然就是默认,她有些不安道:“可是,胭脂姑娘是青楼女子……”
“她不一样!”龙宥急起来,“她……我……我是第一个进她房间的男人!”
十七年来,龙宥初次自居为男人。
然而就算胭脂再怎么不一样,一个青楼女子,到底绝无可能得到皇家的承认。龙真看着已经失去清醒的三哥,眼含忧虑,一时间默然不知言何。
而那名被龙宥一见倾心的胭脂姑娘,可不就是不久前,在东市茶居里为公子们提及,放话“若不是午公子,谁也休想入我房门”的贪欢阁头牌。
前阵子才出言断了大家念想,怎么一转身又邀请男子入房?
这便要问胭脂了。
胭脂此刻在哪儿?她没有呆在贪欢阁房中,而是去到乐安城西郊的牡丹流岸边,独自登上了一只小巧精致的木船。
如果说面对龙宥时,胭脂是单纯热情的女孩子,那此际,她便是欣喜含羞的少女。但不论何种,都与她在城中有名的冷傲脾性大相庭径。
“二皇子。”胭脂微笑着倒满两只酒杯。
船身另一头,广袖华袍的年轻男子盘腿而坐,那张清美无双的脸,赫然就是二皇子龙熙!
原来午公子仅是一个幌子,胭脂真心爱慕的人,正是身前的龙熙。
虽然未曾娶妻纳妾,然而龙熙毕竟是性向正常的男人,搬离皇宫没了束缚,私下里寻美猎艳,亦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只是他生得这样一张脸,更兼举止温雅风流,他得了美人,美人却要献出一颗芳心。
龙熙虽同住翠微行宫,可身为王爷,仍然可以自由出入。
此时,他微微蹙眉,轻声问:“你怎么认得三皇子?”
胭脂的声音更轻,“半月前皇子们到东市,我刚好在楼上见到了,所以认得。”
“那你……”
胭脂垂首,不敢直视龙熙,“我是故意引诱三皇子的。二皇子总因三皇子受委屈,我无意看见了,就忍不住……我,我只想让他也受一回责骂。”
三皇子尚未封王,公然走在大街上,十有八九是偷跑出来,如果带一身酒气迟归,被发现了,肯定要惹皇帝生气。
胭脂心内忐忑,“二皇子,我是不是做错了?”
她做错了吗?龙熙下意识地捉了捉腰间玉佩。
因为有母后护着,由小到大,无论弟弟做了什么离谱的事情,父皇总不会如何责罚他,像昨天那样,发火,禁足,应该是头一回吧。
龙熙又抚心自问:难道在得知龙宥被责罚的时候,你心里就没有一丝半点幸灾乐祸的感觉?
怎么可能没有!因为龙宥,十几年来,他受尽了母后多少的冷落……
虽然大哥也为父皇所偏爱,然而像大哥那样聪明能干的孩子,多得父母疼惜也是理所当然,况且大哥从不恃宠生娇,对弟妹们更是关心爱护,所以他没有太多怨怼。妹妹是唯一的公主,也不必说。可是龙宥呢?他只比他小一岁,任性且让人头疼,凭什么就能占尽母后的欢心,又凭什么能依仗母后的偏爱为所欲为!
胭脂并没有做错!
温柔一笑,龙熙朝微微失神的胭脂举杯,“这是你最喜欢的荔枝酒。”
盛暑来得猛烈也去得干脆,流火七月的最后一天,热气大散,在山中更觉凉爽。
卯时未到,天仍大亮,听风小馆中,龙真已经开始精心打扮。
这一年在翠微行宫中的最后一场夜宴,林将军也会参加。
将玛瑙金钗仔细插入发间,看着铜镜中明丽的面孔,龙真高兴地笑了。
她早早去到奇石台。
当挂在四周树上的夜明珠开始泛起清光时,除了林将军,众人都已在座。难道他不来了?龙真心里着急,总不自觉伸头探看石径方向,显得有些坐不安稳。
龙熙会错意,提醒她道:“小真,母后说身子不爽,今晚就不来了。”
未免太过引人注意,龙真重新坐端正,却到底是心不在焉。
一直等到酒食上桌,她期待的人还是迟迟没有出现,龙真心中愈觉失望。
太子察觉妹妹闷闷不乐,有意开口将众人话题引到她身上,后来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听闻陛下已经准备挑选驸马,不知道公主喜欢何等样的男子?”
这人话音刚落,另一道疏爽声音紧接着在石径某处,龙真看不到的一块巨石后方响起。
“微臣来迟,请陛下赎罪。”
龙真转首,死死盯着石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