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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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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秦之仪在每座坟前都默念一句:“死者威武。保佑爸妈少猜测,歧川少折腾。我在这里给你们鞠躬了。”
然后深深一鞠躬,眼神极为虔诚。
秦爸秦妈看着一个女儿一个儿子,青年模样和少年模样均非常有活力,不觉满心希望,欣慰地相视一笑。
四人驱车回城的时候,窗外的一幕幕景色在眼前掠过,刚才还能触及的银杏树已经被远远落在了后面。未到城区,唯一不变的只是连绵的青山和一望无际的油菜花田。群山青翠一片,极尽沉稳内敛,油菜花金黄一片,极尽灿烂明媚。秦之仪闭上了眼睛,若有所思。
回学校的那天,秦爸开车送秦之仪到学校门口。车一停,她就见宋歧川坐在他的黑色自行车上,腿显得修长修长,笑颜也在树的阴影里显得白皙灿烂。秦之仪屡屡给他使眼色,他佯装不知,径自将车骑了过来,对着刚走出车的秦之仪道:“来,把行李给我。”
刚走出车准备给女儿拎行李的秦爸停住脚步,愣愣地看着他。
秦之仪咳了两声,从后备箱中将一箱行李和两个包提了出来。
宋歧川熟练地接过行李,见秦爸还是打量着他,就对着他一笑:“伯父,你好。”
伯父,伯父……这是个多么表现他和女儿暧昧的一个称呼。秦爸沉浸在这声“伯父"带来的晕眩中,直飞上云端,只觉飘渺,但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半晌,秦爸察觉到沉默不语似乎有些不礼貌,就僵硬点头,道:“好,你也好。”
宋歧川又是一笑:“伯父,拎行李这活,以后就交给我了吧。”
秦爸刚从方才的晕眩中挣脱出来,又被拽入另一阵晕眩中,“交给我吧交给我吧交给我吧”,霎时满脑子都萦绕着这句话。他又愣住了。
面带尴尬之色的秦之仪低着头,轻推着宋歧川,让他快些离开。于是宋歧川不待秦爸回答,就对着他说了声“再见”,然后把包放在自行车前面的篮子里,一手推着自行车,一手拉着行李箱,和秦之仪并肩走了。
秦之仪回头说了声:“爸,五一假期再见。”随之离开。
秦爸一个人默默站在车旁。良久,对着早已不见身影的宋歧川和秦之仪说了声:“再……再见。”
秦之仪跟着宋歧川走后,到秦爸看不见的地方,就捶着他的后背说:“你这人真有心计!真不知道害臊!”
宋歧川躲了躲道:“我也紧张得手心出汗了……但是,但是……”
“但是你个骨头!”秦之仪直打得他弯腰低头,使之逃之不及。
打闹了一阵之后,两人已经站在秦之仪的寝室楼门前。这里的寝室楼规定男生一般情况下都不准进女生楼,进了就要登记,所以宋歧川不便陪她回寝室。
宋歧川在将行李递给她的时候,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她略显娇小的身躯,道:“我以为你今日回来并不会带很多行李,连自行车都骑去了。没想到这么多。你自己怎么拿得上去。”
秦之仪道:“你可别小看我。至于拿这么多行李,不是听你说想多了解我的老家吗。我就带了老家的一些土特产,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看着秦之仪认真的眼神,宋歧川心中某处一阵柔软,不禁抱了抱她,道:“真好……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秦之仪踮起脚敲了他的头说:“你就不用说什么了,在这等我,我放了行李就下来。”说完提着行李飞奔上楼,一点都不见吃力的样子。
宋歧川看着她矫健的背影,心中隐隐生寒。
当天晚上,宋歧川牵着秦之仪的手,走到了初次表白所在的那座木桥附近。水在月光下缓缓流动,风一吹,水边不知名的长而翠绿的草丛就轻微地摇晃,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衬得这个夜晚尤为静谧。
宋歧川停下脚步,一转身,正对着秦之仪。在这片安静夜色之中,月光,星光,水光,一切美好得如同初生,宋歧川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贴着她的背,将她拉进自己的怀中。
此刻他的声音与上次一样,显得特别低沉。“终于有机会好好抱你一下了。”
然后靠近秦之仪的耳边低语:“才三天不到啊,可是我真的很想你。”
秦之仪“刷”地一下,整张脸自耳根全红了起来。然后就任由宋歧川抱着,并无言语。这一刻什么“感受着他的体温他的味道、两颗心贴在一起”之类的通常女生在和男生拥抱时想到的肉麻话语却并未出现在她的脑海中。这一刻只有心跳和清风朗月。这一刻只有他们两个。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歧川忽地低声说了句:“原来你的腰这么细……”然后抱紧了些,说,“似乎很容易断。”
秦之仪将脸靠在他肩膀上没好气地说:“那么我还要感谢上苍了,至今我都没有腰断身亡,真是可喜可贺。”
“反正有我以后,你就不用感谢上苍了。感谢我就行了。”宋歧川闷声笑道。
清明节过后,宋歧川所在的社团和秦之仪所在的社团要联合春游。开会之前宋歧川和秦之仪只知道要和另外某社团一起,其他就一无所知。春游前的一日,秦之仪对宋歧川说:“明天我要去春游,是社团活动,好像不去不行。哎。明天不能和你去自习了。”
宋歧川说:“我明天也是春游。”
两人感慨:“哎——”
翌日宋歧川早早起床,吃完早饭直奔学校门口和其余社员集合。秦之仪起得稍微迟了些,就在楼下随便买了点,边走边吃,也走到学校门口集合,和其余社员站在了一起。
没站多久,就听到中间一个不知道是谁高声喊了一句:“外语社与诗词社此次联合春游!中西合璧!古今贯通!”
此时秦之仪和宋歧川都在另一队伍里发现了彼此的身影。然后两人远远地相对而立,面带微笑,看着看着,两人都禁不住地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后来竟然笑到弯腰。
秦之仪发了个短信过去,道:“你笑什么?”
宋歧川道:“没什么,就是想笑。那你为什么笑?”
秦之仪一边笑一边发了一条:“也没什么,和你一样,想笑。”
社团高层决定的春游地点,就是西湖。而春游以后,还有一次社团内部的竞赛,诗词社竞赛内容是写一首关于此次春游西湖的诗或者词,评出最佳者,颁发奖品。而外语社竞赛内容则是写一篇关于此次春游西湖的文章,可以用英语、日语、韩语、德语等,只要不是汉语。然后评出最佳者,颁发奖品。秦之仪是诗词社中水平低下的人物,压根没去想竞争。而宋歧川虽是外语社中数一数二的人物,极有可能获奖,但是早已去西湖多次,所以不必在意这次春游。因此两人都抱着忽视社团,二人单独春游的想法。
到了西湖以后,他们就按着心中所想,偷溜了出去。牵着手散步聊天,颇为惬意。
时间飞逝,很快就到了傍晚时分。秦之仪看了一眼天际残阳,对宋歧川说:“现在快要到集合的时候了吧,那就回去了?”
宋歧川见秦之仪在夕阳中显得极为柔和的脸庞,红润诱人的嘴唇,以及后方掩映的天际晚霞,突然有种强烈的冲动——一种吻的冲动。
过了一会儿,他低下头,凑过脸去,在秦之仪唇上轻轻一啄。
于是在西子湖畔,夕阳的见证下,两人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情侣。这个傍晚,秦之仪和宋歧川的脸都红如晚霞,回去的时候连牵手都不敢了,也不敢直视彼此。于是一路别扭回了学校,三天都没有联系对方。
春游这天宋歧川回到寝室,一直处于一种灵魂出窍的神妙状态。他一回寝室就刷牙洗脸,期间眼神呆滞,动作趋于机械化。没过多久,他就洗漱完毕,脱了衣服躺在床上。
夏宇杰路经他所在的床铺去上厕所的时候,见他虽然躺着,眼睛却是大睁,不禁吓了一跳,说:“你又怎么了?”
这个“又”字足以表明宋歧川中毒已久。
宋歧川不言不语,眼睛仍是大睁。
夏宇杰揪他耳朵,捏他脸,打他头,都没能将其拖出灵魂脱壳的状态,只能无奈了耸了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林清推了推眼睛,觉得是时候该展现自己的努力成果了。于是走上前去,将夏宇杰推在一边,翻了翻宋歧川的眼皮,将手放在宋歧川脸上和额头上大致测了温度,然后又将手伸向宋歧川的胸口,刚一触及宋歧川胸口,他就猛地缩了回来。
至于为何猛地缩回来,原因有两个:一、宋歧川心跳太猛烈太快都有些不规律了,二、在他碰上宋歧川胸口的那一刻夏宇杰就惊恐地尖叫:“你居然这样……你居然吃歧川豆腐你居然背叛李煜……”
林清一番诊断过后,眼睛望向窗外某处,显得极为悠远深邃。他缓缓开口道:“依我看,他应该和秦之仪发生了亲密接触,所以宋歧川脸红心跳,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
他刚说完这句话,宋歧川虽然身体保持静止,但是眼珠往床的外侧移了一移,眼睛焦点从上面床铺的木板变成了与木板有相似之处的林清。
林清也回望他,目光颇显睿智,心中却惊魂未定,一直对自己说:“幸好幸好,猜对了猜对了。果然只有乱猜才有可能是对的啊……”
林清从此巩固政权,打心眼里觉得地位未被撼动分毫。
这天晚上,林清将上次写的对联撕了,扔进了垃圾桶。在做梦这件事上也显示出了他极强的控制力。当天夜里他就做了一个梦,梦的基调非常欢快,每个人说话都带着跳跃的喜悦之感。他梦见自己坐在府中大厅里喝茶,喝着喝着见到宋歧川及其不明生物。不明生物整个身体紧紧粘在宋歧川背面,手贴着手,脚贴着脚。林清疑惑道:“歧川啊歧川,你这下可怎么洗澡、怎么睡觉呢?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宋歧川用《纤夫的爱》的调子高声唱道:“林大人看一看诶~~诶,我们是这样的,恩恩爱爱,这样洗澡澡。”
然后将自己的头卸下,不明生物探过脑袋给他擦洗上身,宋歧川再把自己的头装了上去。乍一装上去似乎还装反了,宋歧川自个儿扭了一扭,再将腿卸下……还没看到接下去的动作,林清就吐血晕厥了。
悠悠醒转之后,林清发现自己坐在了原来的皇位上,只见夏宇杰跪在下面瑟瑟发抖道:“臣未曾料到林……您是真龙天子啊真龙天子。玉帝托梦给我啊托梦给我,说不再把你找回来当皇上就让我投胎入畜生道,您来了真是太好啦太好啦。”说完垂泪不止,泪流满面间满头黑发几乎全白。
林清颇怜悯地看着他说:“既然如此,你就不用入畜生道了。我托梦给玉帝,让他给你入十八层地狱,那你就不用麻烦去投胎什么了。”
夏宇杰匍匐在地,跪在地上久久不起,高声唱道:“多~~谢~~皇~~上~~”
林清醒来的时候,嘴角还挂着笑意。睁开眼睛看到另外三人满面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说:“真是恐怖啊。”
林清道:“怎么恐怖了?”
夏宇杰道:“你笑了一个晚上,这难道还不恐怖?”
林清拿起枕头旁边的眼镜,缓缓戴上,整理了一下头发,说:“噢?是吗?”
三四天以后的某日,宋歧川走进寝室,满脸忧愁。三人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都纷纷满面期待地问他发生什么了。
夏宇杰盯着宋歧川的眼睛,眼冒金光地说:“你是不是终于发现我对你的与众不同的关怀了?准备抛弃秦之仪投奔我的怀抱?不用忧愁啦。”
李煜将衣服拧干,边晾边说:“我的猜测可是比较实际。”然后满面欢喜地问:“自行车被偷了?考试没过?在桥上不小心骑自行车骑到湖里去了?鸟屎掉头上了?……”
还没说完,就听林清坐在电脑前正气逼人地道:“李煜,请不要将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套在一个正常人的身上。”然后一推眼镜:“你被秦之仪甩了?”
宋歧川均对三人刮去杀人的眼神,然后又分别刮去鞭尸的眼神,最后收回眼神,叹了一口气,说:“之仪说想请你们吃饭。”
林清又推了把眼镜说:“请吃饭。那就不用了吧,见个面而已。”
李煜靠近他小声道:“这样不好吧,她都盛情邀请了。”
林清郑重点头:“有点道理。但是……”
还没“但是”完,就听夏宇杰说:“不要但是了。歧川这么慷慨,他女朋友又岂会吝啬。你们纠缠于这么件小事,也忒小家子气了些。”
林清表情较之前更为郑重:“嗯嗯,很有道理。”
夏宇杰又说:“我知道学校附近有家餐厅,中餐西餐都有,那个饭后甜点还不错。”
林清和李煜纷纷点头。
宋歧川颇无奈地打电话给秦之仪说:“他们同意了,学校外面的天之云餐厅。”
“还挺会享受生活的嘛,”秦之仪在电话里笑道,“我批准了,到时候把他们一个个都牵来给我瞻仰瞻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