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淡风轻》青辙

12、第十一章

　　不一会儿，倪衫道：“我有要事相商。”
　　秦之仪：“……你最开始就是这么说的。但究竟是个什么要事，具体情况你到现在都还未说明。”
　　倪衫：“嗯。”
　　秦之仪：“。。。”
　　再过了不知道多久，倪衫道：“我有个建议。”
　　秦之仪：“什么建议？”
　　倪衫：“你甩了宋歧川，跟了我吧。”
　　秦之仪：“你那恶霸的口气……”
　　倪衫：“你指的是这种单刀直入、霸王硬上弓的追求方式？”
　　秦之仪：“你没必要……这么直接。”
　　秦之仪：“不过我有个疑问，你是怎么知道宋歧川的。”
　　倪衫：“请不要转移话题。”
　　秦之仪：“那么你想知道我现在是怎么想的吗？”
　　倪衫：“想。”
　　秦之仪：“非正常人何以找上我这样一个正常人？”
　　倪衫：“谢谢你的赞赏。”
　　秦之仪：“不用谢。”
　　倪衫：“这个实在没办法。找谁不是我能决定的。再者，你能确定你是正常人？”
　　秦之仪：“……谢谢你的提醒。”
　　倪衫：“不用谢。”
　　于是，秦之仪将其拉入黑名单。

　　翌日清晨，秦之仪起床后，忽地想起这一段对话，觉得像是从天外飞来的，显得虚幻缥缈，让她难以判断真假。当然，她能够确定的是，这天外飞来的不是喜讯而是横祸。
　　她边刷牙边哼着歌，心想，姑且当它不存在。然后看了一眼窗外，觉得真是处处好风景，心情变得分外愉悦。

　　这天早上秦之仪只有三四节才有课，就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去自习。走出寝室楼，在去图书馆的路上遇见了林清和李煜。李煜微微低头，以极快的速度走路，而林清则在他身旁骑着自行车，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秦之仪。
　　林清一手放在把手上，一手推了把眼镜，说：“我想你还是坐我自行车上比较好。”
　　闻言秦之仪点点头，心想，李煜应该和宋歧川一样，一二节都有课，而现在再不赶紧就得迟到了。
　　而李煜却低头走得越来越快，声音显得极为亢奋：“我自己走！你到底想干嘛快走快走！”
　　林清默然不应，还是跟在李煜身侧。渐渐地，两人也离秦之仪越来越远了。在前方她看得不甚清楚的某个地方，林清加快骑车速度，猛地一个急刹车，将自行车横在了李煜面前。让她不禁想起宋歧川曾经让她砰然心动的九十度转弯。
　　秦之仪眯着眼睛看他们，只能隐约看到林清扶着自行车站在李煜面前，详细动作没能看清楚，至于对话，那就更不可能听到了。
　　难道也是车夫与乘客？她忍不住一笑。

　　秦之仪在图书馆找到位置坐了下来，翻了一会书本，发现完全没有复习的状态，就站起身，去书架那边找书看。找着找着，突然想到要多了解一些计算机方面的知识，就去了另外一个图书室，找该方面的书籍。
　　刚走进那个图书室的时候，秦之仪听到图书室外面一些凳子上坐着几个女生，谈话内容里出现了林清的名字。她不禁放缓脚步，凝神听了起来。
　　“那计院几个大牛啊，最近有个什么竞赛又获奖了。”
　　“什么竞赛？”
　　“什么什么，好像和游戏程序有关的，蛮好玩的一个。我是外行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反正计院那些人都津津乐道。”
　　“诶？”
　　“说起来那些大牛里也就林清最符合天才形象了。看他那神情，一副天下大事事不关己的雷打不动的样子。”
　　听到这句话，秦之仪默默点头。
　　“说到雷打不动，那个倪衫不是也天天睡觉睡得雷打不动嘛？”
　　“林清是那种沉稳内敛，因为太专注于计算机所以对其他事物很淡泊的人。但是倪衫，谁能看出他是计算机天才呀？” “他的嗜睡天性比计算机天赋更有名好吧……”
　　秦之仪觉得没什么好听了，就快速走进图书室，找起了书，找了一会儿，想起昨晚倪衫那番话，觉得甚是无趣，对倪衫本人的不待见衍生出对其专业计算机的不待见，然后意兴阑珊地回到了之前那个图书室。

　　下午秦之仪和宋歧川吃了中饭之后，就走向了图书馆。整个过程中宋歧川一言不发。在快走到图书馆的时候，秦之仪问：“在想什么呢？”
　　宋歧川没有反应。
　　秦之仪晃了晃他的手：“歧川，歧川？”
　　“噢，”宋歧川猛地醒了过来，拍了拍脑袋，有些歉疚地看着她，说，“啊，刚刚在想今天的上课内容。有些地方没有想清楚。”
　　秦之仪看了一眼图书馆附近的湖以及湖对面的依依杨柳，不久，对着宋歧川明媚一笑：“没有关系。你最近很认真。”
　　宋歧川一手揽过秦之仪的肩，道：“那当然要很认真啦……以后还要负责你将你整个人养得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现在不认真怎么行。”
　　秦之仪脸上一红，轻声道：“图书馆，保持庄严。”
　　“呵呵。”宋歧川笑了笑，将手从她肩膀上收了回来。

　　在图书馆里坐好以后，秦之仪小声问了一句：“你已经对未来几年有规划了吗？”
　　宋歧川转过脸对她微微一笑：“基本上清晰了。”
　　“那很好。”秦之仪付之一笑。然后两人低头学习。

　　发觉宋歧川对她“一起奋斗”的建议如此上心，还这么早就有所行动，秦之仪心中感动。她捏紧了指间的书页，暗暗下定决心，要快些沉静下来，跟上他的脚步。

　　这天晚上两人吃了晚饭以后，宋歧川骑车带她去学校附近的情侣公园。公园附近有老人在卖各式各样的灯笼，秦之仪一跳下车就颇小女生地冲了过去，惹得宋歧川忍不住无奈一笑，只能先将自行车停好，然后跟了上去。
　　“啊，这个漂亮。”秦之仪提着一个较为素净的灯笼道。
　　宋歧川凑过去看了一眼，眉头一皱——这灯笼在他看来，除了有些许古典韵味外别无特别之处，圆柱形的，上面画着一个身着汉代服饰的女子，及腰的黑发流水也似，正站在一棵寥落的树下仰望一勾弯月。旁边还有一行娟秀小子：寂寞空庭深院锁清秋。
　　“寂寞？”
　　“嗯，”秦之仪定定地看着灯笼上的这画，道，“越看越觉得有清冷之感。现在秋天了，也很应景。”
　　宋歧川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公园角落里的一张长椅上，秦之仪提着之前那灯笼，坐在宋歧川的怀里。宋歧川在她耳侧低语：“这几日学得可过于辛苦了……总觉得有好久好久没这样抱你了。”
　　秦之仪此刻的心情轻松喜悦，转头去看宋歧川，像醉了酒似的憨态可掬：“好久是多久啊？”
　　宋歧川将脸贴在她的脸上，说：“那应该是有一辈子？两辈子？还是几辈子来着？”
　　秦之仪笑着说：“那你还不如说是从盘古开天地到现在呢。”
　　“是，是。”
　　“噢，那你还是个老妖怪了？”
　　“是，是，”宋歧川近距离看着她的眼睛，眼神渐渐趋向于迷离，“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秦之仪的心跳变得不规则起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秦之仪靠在宋歧川胸前细细喘气。宋歧川拨弄着秦之仪的发丝，道：“虽然这样说真的有些不成熟，但是不要把它当成玩笑吧。我很认真地说，我想娶你，是真的很认真。”
　　秦之仪轻声道：“我知道。一直都没有当成玩笑。”
　　话音刚落，秦之仪突然觉得什么东西很烫手，就扭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却将她吓了一大跳。
　　原来她手里的灯笼燃烧了起来。

　　秦之仪猛地将灯笼甩掉。宋歧川也被惊了一下，站起身来，扑灭了秦之仪裤腿上的火星。
　　“多好的灯笼啊。”秦之仪惋惜地看着已经成为灰烬的“寂寞空庭深院锁清秋”。
　　“没关系，可以再买，”宋歧川笑了笑，“而且我也并不喜欢这灯笼。”
　　“我喜欢。哎。”秦之仪仍旧一脸惋惜的神色。
　　“也许是那寂寞的女子看到你这样幸福，吃醋了呢。”
　　秦之仪笑道：“有可能。”

　　走出公园以后，宋歧川让秦之仪坐上车。秦之仪却说了声“等一下”然后就冲向那个还在的灯笼铺子。
　　过了一会儿，秦之仪走了回来，颇有些无精打采。 “没有了吗？”
　　“没有了，”秦之仪道，“那老爷爷说这些灯笼都只有一个。”
　　宋歧川皱了皱眉，说：“下次再去其他灯笼铺子找找吧。可以看到其他你喜欢的灯笼也说不定，啊，心情不要被破坏了。”然后一拍自行车后座：“你男朋友我还在这里呢，难道要让我吃一个灯笼的醋？”
　　秦之仪扑哧一笑：“你别多话了，我上车。快走吧，有些晚了。”

　　这一夜秦之仪睡得很安静，应该说，安静得有些过头了。她仿佛一直在反反复复做同一个梦——那个汉代服饰的女子走过气象繁盛的大街，走过风光秀美的山川，走过孩童嬉笑打闹、青年男女隔岸歌唱的南方乡村，种种烂漫风情，可从始至终都被她隔在她世界之外。最后，她回到原先的庭院，独自站在月光秋光之中。如此循环往复，直至梦醒。
　　秦之仪睁开眼睛之时灵台就一片清明。那一刻完全分不清楚，昨晚的梦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真是有些诡异，秦之仪吃完早饭坐在物理教室里的时候还这样想。

　　秦之仪坐的位置是第三排的。快上课的时候，倪衫从前门走进，一如既往的打着哈欠的困倦模样。秦之仪瞥了他一眼，翻起了手里的书本。
　　秦之仪庆幸这次座位两边都有人，倪衫来得也迟，倪衫应该会坐在比较后面的位置，然后消失在她视线里。想起来，她就觉得心里一片轻松。
　　未曾想倪衫此人本就是非典型性人群中的一员。他径直走向秦之仪，然后开门见山对秦之仪左侧的男生道：“不好意思，你的位置能不能让给我，我和她，嗯，也许你懂。”
　　秦之仪先是惊了一惊，而后心中嗤之以鼻：“这样就能让别人让位。真是天真得像个小孩子。”
　　说完就去看左侧男生的反应。
　　只见该男生先愣愣看了倪衫一会儿，然后脸上浮起微笑，道：“你是倪衫？”
　　“呃，你认识？”
　　秦之仪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嗯，位置给你吧，你居然想听物理课？真是难得真是难得，”他很爽快地从位置上走了出来，“反正我今天也不打算好好听课。”
　　倪衫毕恭毕敬地道了一声谢，谦虚道：“不难得不难得。”
　　该男生离开座位的时候还带着微妙的神情看了一眼秦之仪。秦之仪看了他一会，眼神里透露出类似于求救的讯息，该男生无视之。
　　于是倪衫心安理得地坐在了秦之仪左侧的位置，头往桌上一靠，朝向秦之仪。然后眼睛一闭，入梦矣。

　　等到物理课结束的时候，欲言又止的秦之仪终于开口道：“反正你来物理课也是睡觉，为什么要坐这里？”
　　倪衫揉了揉眼睛，一片迷茫：“啊，你在说什么。”
　　秦之仪无言地看了他一会，拿起包就走。

　　这天晚上，秦之仪将当天作业做了，复习了一会，还是只有晚上十点。她刷了牙洗了脸，见室友都专注于电脑，宋歧川手机关机，应该在自习，也没发觉手机没电。她叹了口气，颇觉无聊，就打开电脑，找来找去找不到好看的电影电视剧之类，就打开□□看有没有人可以聊天。
　　由于她不怎么主动联系别人，所以保持联系的朋友很少，而他们现在都不在线上。秦之仪搜索了半天，然后把头靠在桌上，忽地某种无从派遣的落寞涌上了心头。

　　倪衫。
　　莫名其妙地想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名字，秦之仪重新抬起头，盯着电脑屏幕看了一会儿。然后犹豫一会，最终还是把倪衫从黑名单里解救了出来。

　　秦之仪：“你天天晚上都在线吗？”
　　倪衫：“不是。我有预感你今天会找我聊天。”
　　秦之仪发了一个兔斯基郁闷的表情：“你这哪门子的预感。”
　　倪衫：“好吧，我承认最近上线频率变高了很多。”
　　秦之仪看了一会他这句话，忽地想起一个话题，觉得还算有趣。就忍不住道：“你觉得，我有什么理由甩掉宋歧川然后跟你？”
　　过了很久，倪衫都没有回话。
　　秦之仪：“找不到理由吧。”
　　倪衫：“你想知道我现在是怎么想的吗？”
　　秦之仪：“不想。”
　　倪衫：“嗯，好，我告诉你现在我是怎么想的。”
　　秦之仪无奈道：“那你说吧。”
　　倪衫：“分量最大的一个想法就是，你这样问是不是就意味这这件事本身是有发生的可能性的？”
　　秦之仪：“……”
　　倪衫：“其余的一些小想法，不提也罢。也就是什么，如果我说，理由是我比宋歧川聪明，我比宋歧川帅，那情人眼里出西施，你肯定说宋歧川比我优秀比我帅，而且还不知道比我帅多少倍了。”
　　秦之仪：“对。”
　　倪衫：“如果我说理由是我的性格更适合你，那么你也许会说，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
　　秦之仪：“……对。”
　　没等倪衫再说另一个可能性，秦之仪就说：“那么你最后决定的理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