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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番外:那么早的初见只是为了最后的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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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衫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经常能听到一个人的名字,那就是秦之仪。
倪衫这人对听觉上的东西特别苛刻。这话的意思可以表达为,假如有两个女生,女生甲长相极其对不起他的视觉,但不管是说话声还是其他举动产生的声音让他听了心情愉悦,女生乙声音极其对不起他的听觉,但长相漂亮身材匀称苗条,让他选择其中一个,那毫无疑问,他选择女生甲。
当然,这只是一个假设。真实情况会是,如果世界上只有这两个女生,那他宁愿终身不娶。
倪衫在蹲厕所的时候看《十万个为什么》得知声音是以波的形式传播的。想象力匮乏的他始终无法想出具体的画面来表示这个波。他蹲完厕所以后站起来,看着冲马桶之前呈螺旋状的排泄物,若有所思。
秦之仪这个名字,倪衫第一次听到,还是觉得这名字听起来是极为不错的。能够让小时候就没什么想象力的他想到,古琴上一双素手弹出一首流水般的曲子。
但是,为什么会有这个但是。
秦之仪这个名字出现得太频繁了。以至于后来,对于秦之仪这三个字对应的波,他的耳膜已经能够自动识别并且将其排斥了。这是为了保护他的耳朵而进化出来的一种能力。因为听了太多遍以后,秦之仪这三个足以让他被魔音穿透大脑。
倪衫看了《十万个为什么》得知大脑死了,他人就真正死了。所以他很重视大脑。书里还说,小朋友们要好好锻炼自己的大脑,变得更聪明,爸爸说变聪明以后就可以骗别人,而不是被别人骗。骗别人和被别人骗,与打别人和挨别人打是一个道理。他宁愿当那个打别人的人,那样比较威风。于是他每天晚上用大脑敲击墙壁,锻炼其抗击打能力,几个月如一日,期间从未间断。
倪衫第一次见到秦之仪真面目,却是在四年级的时候。那一次所有同学都必须去操场,坐在草坪上,看一个名为不知道是春风化雨还是雨化春风还是什么的表演。他照例歪着脑袋靠在别人身上睡觉,睡梦中迷迷糊糊听见仙女的声音。他猛地睁开眼睛,正好看到一个看不清楚样貌的女生站在台上,拿着话筒主持节目,声音果然就是刚才听到的。他刚才不是在做梦。
他的小心肝颤了两颤。然后向旁边问了一声:“这人是谁?”
“你不知道啊?”旁边男生一副“这你都不知道,你这人恐怕连身在中国都不知道吧”的神情看着他,然后说,“秦之仪啊。”
倪衫的心情转而变得复杂,然后他又闭上眼睛,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这一年的暑假依旧懒洋洋的。由于倪衫父母工作繁忙,就将他带走扔在了外婆家。他边打哈欠边从车里走出,想,反正哪里睡觉都是一样。
哈欠打到一半就生生止住,他看到外婆家附近的一口水井边,一个女孩子正捧起水洗脸。背影看着似乎有些熟悉。
像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那女生转过身来。一张笑脸直似挂着露水的芙蓉,声音让他仿佛听见地下井水细微的流动声。她说的是:“哎,你好啊。你也是附近的吗?”
他想起来了。
才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学校放过一次春季长假。那时候他就住在外婆家,听闻秦之仪家一楼有个房间,不知为何里面堆放了很多或大或小的炮仗和烟花。那时候的小男生都喜欢炮仗,而对于才一年级的他也同样有不可抵挡的吸引力,他用几天时间考察了一番地形,有了个惊喜的发现。
这个惊喜的发现是,这个房间有狗洞。
不幸的是,当他钻进狗洞的那一刻,秦之仪刚好打开那扇门的房间进去找东西。倪衫眼睛一闭,立刻做好被揭发然后被骂被罚的觉悟。
未曾想秦之仪却笑了笑,从角落里拿起几盒当时流行的小炮仗,递给他:“给你。”
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说:“等下。”
倪衫在秦之仪递给他炮仗的时候,心中感激了一番。见她又跑了出去,以为她后悔了,要去告状,于是攥紧小炮仗,又去角落多拿了一些,迅速钻出狗洞原路返回。
逃离危险区域之后,他松了一口去。回过头,发现秦之仪家大门敞开,他就向里面凝神看了一眼,见大厅里只有那个小女孩。而她正拿起一支削了皮的甘蔗,抬起腿,将甘蔗抵在膝盖上,折成了两段。
倪衫看着水灵灵的甘蔗,咽了咽口水。
六年级毕业那天,倪衫参加了几个毕业班联合的晚宴。回来之后天已经全黑。
他走到一个三叉路口,见其中一条路的不远处停着一个女生。从其背影和那条路的方向看来,她应该是秦之仪。
在不间断的犬吠声中,倪衫皱了皱眉,眯着眼往前仔细一看,发觉两条狗守在各自的门前,皆是面貌凶残。
秦之仪应该是见这两条狗实在凶神恶煞,就不敢走过去了。
“不要怕,自顾自往前走吧。”倪衫鬼使神差般地开口道,并且声音出乎意料地透着些许温暖。
秦之仪并未回头,开始小心翼翼地迈步子。然后一步一步地,向远处走去。
倪衫也一步一步地走上另一条路。两人距离越来越大,最终秦之仪消失在了倪衫的视线里。
原本故事到了这里就应该有了一个不算结局的结局。
但是,为什么要有这个但是。
倪衫初三的时候搬了家。在翻抽屉时,有一张照片滑了出来。他一细看,才知道这是他小学毕业照。
毕业照上所有人的脸都显得小小的,难以辨认。但是倪衫一眼就看到了那张颇熟悉的脸。
那是秦之仪。
折成两段的甘蔗,水露里稚气而清纯的脸。刹那间他想起了很多关于秦之仪的小细节,忽地心中一阵莫名冲动。回想了自己两年来在初中的颓废状态,这种冲动让他想在最后一年少睡一些觉,多听听课写写作业,然后考到全市最好的高中去。
因为他知道,秦之仪,肯定也是在那所高中的。
中考临近,班主任将其叫到了办公室,喜气洋洋地对着他说:“你被一中提前班录取了。”
倪衫抬起一双困倦的眼睛说:“啊。”
班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段时间上课都没睡觉过……真是让老师很感动啊。这次考上了,也是你努力的成果。老师真替你高兴。”
倪衫看向门外,远山隐隐,白云悠悠,从来没觉得心情像现在这样轻快过。
去一中报到的那天,天气并未褪去盛夏的炎热。倪衫半眯着眼,拖着一个大行李箱,打着呵欠向学校里走去。刚走过那校门的时候,就见前方秦之仪站在告示牌前看自己所在的班级。
倪衫笑了笑。
得知自己就在秦之仪隔壁班的时候,他又笑了笑。
他对自己说,看吧,这就是缘分。争取而来的缘分。
高中生活仿佛有一部分是小学复制过来的,他仿佛又回到了被秦之仪这三个字魔音穿脑的日子。有天晚上月光明亮,他并没有一回寝室就躺下沉沉入睡,便听起了室友们的卧谈。
“说到美女,隔壁班的秦之仪就很不错。名字听着就是个美女。”
“是啊。”
“言匀不是就暗恋着她么。”
忽听一个急促的声音回答说:“没有没有没有……”
倪衫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高二那年,有天晚上,倪衫从教室里走出,突然想绕远路,看看风景,再回到寝室中去。正在桥上走着,突然对面走来牵着手的一男一女。他并未在意。可是走过他们身旁的时候,无意间一瞥,心中猛地咯噔一下,意识到刚才看到的确是秦之仪无疑。
回头一看,这不知道是谁的混蛋男生不仅牵着她的手,还似乎有停下脚步,扳过她肩膀,然后拥抱或者亲吻的趋势。他不知道哪来的这种直觉,危机感蹭蹭蹭往上冒。
于是他每每在该意图不轨的男生准备有所行动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让这男生的动作难以继续。期间怕自己面目被认出,戴上了一顶鸭舌帽。
往后的两个星期,倪衫天天晚上去那里逛,都再也没有发现秦之仪和那男生。后来每每看见秦之仪,她都是一个人或者和一两个女生朋友一起走,终于放下心来。于是他开始像原来那样早早回到寝室,躺下就睡。
一室友走过来问道:“前段时间你怎么这么迟回来。和女朋友?”
倪衫并未睁开眼睛,懒洋洋地说了句:“算是吧。”
好几次他进学校的时候都看见秦之仪。看到她拎着行李吃力的模样,就犹豫一会,有跑过去帮她的念头。这个念头刚产生,他也刚跨出一步,就有不同的男生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站在秦之仪身边说:“我来帮你拿吧。”
在这个时候,倪衫只能从牙齿缝里挤出一个字:“切。”
进入高三以后,学习就紧张起来。有次自修课他去洗手间,路经秦之仪他们班。发现秦之仪坐在教室外面的一张桌子前自习,还能见到她低着头认真而专注的样子。
经过几天的观察,得知每次自修课,她都会坐在外面。
于是。
有次从洗手间回到教室,倪衫靠在桌上小睡。同桌就忍不住问了声:“你怎么每次自修课都去厕所?”
他闭着眼睛懒懒道:“没办法。膀胱容量小。”
该同桌神色复杂,继而想到了什么说:“是不是路上有什么东西,让你每次都找机会去看?”
倪衫并不言语,呼出的气绵长而有规律,好似已经睡着。
“小衫?小衫?”同桌唤道。
倪衫挠了挠头,说:“请连名带姓地叫我。”
“倪小衫?倪小衫?”同桌又唤道。
“你小三”、“你小三”,在他空白的想象空间里,这一句句形成的声波以奇异的波形撞击着他的耳膜,让他刹那间头晕目眩。
他猛地睁开眼睛,颇有些咬牙切齿:“请叫我倪衫。”
同桌应了声:“哦。”
倪衫突然想到了什么,就问:“你在隔壁班有认识的人吗?”
“有,怎么了?”
倪衫想了想,说:“帮我问下秦之仪想考的大学是哪所。”
同桌神情暧昧地看着他。
他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两年以后,在某个天朗气清的秋日上午。已经大二的倪衫在他并不感兴趣的某门课上呼呼大睡,正熟睡间,仿佛觉得很久很久以前的仙女又在自己耳边低语。
“诶,同学,已经下课了。”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窗外明朗的阳光照得他眼睛隐隐作痛。待他熟悉了这一片光亮以后,就见到一张他魂牵梦萦的脸,正在他面前巧笑嫣然。
他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刹那间,一句诗悠悠地荡漾进他的脑海。
你对我微笑着,沉默不语,我觉得为了这个,我已等候很久。
You smiled and talked to me of nothing and I felt that for this I had been waiting long .